第74章 第 74 章
作品:《烂尾楼》 “给你。”蒋砚池把一罐冰凉的提升饮料,递给林重。
林重哑声说:“谢谢。”
林重单手拉开饮料罐的拉环,仰起脖子喝。冰凉的水冲过喉管,使林重干涩的嗓子得到了一丝缓解。
蒋砚池坐到林重旁边,医院的铁架长椅,因为多坐了一个人但产生了铁锈的摩擦声。
蒋砚池从口袋里掏出烟,刚把烟盒打开,刚咬到烟蒂的时候。
身旁的林重就出声提醒:“这是医院,不能吸。”
蒋砚池看着嘴里的顿了一下:“忘了。”说完就把烟别到了耳朵上。
蒋砚池侧头看了一眼林重。
林重双眼爬满了血丝,眼下的黑眼圈也很重,干涩的嘴唇起了皮。
蒋砚池轻笑一声说:“多少年没看到你这个样子了。”
蒋砚池上一次看到林重这样还是三年前。那个时候的林重父亲刚去世,母亲又躺在医院里,林重一个人照顾着年幼的妹妹,不到一个星期,整个人都憔悴的不像一个十几岁的孩子。
林重闭上双眼,头靠在背后的墙上,稍作休息片刻。
蒋砚池看他的模样长叹了一口气:“医生怎么说?”
“命救回来了。”林重有气无力的回答:“不过还要躺在重症监护室里观察一中午。”
“算是个好消息。”蒋砚池点亮了手机,看了一眼时间,4点了,再过段时间天就该亮了。
蒋砚池十分庆幸自己半夜起来上厕所的时候看了手机,看到了林重给他发来的消息:在医院。
林重双手交叉放到自己头后边盯着墙,说:“你现在兜里有多少钱?”
蒋砚池问:“你要多少?”
林重想了想说:“2万吧,给我妈做个义肢。”
“噗。”蒋砚池嘴角上扬,嗤笑了一声:“等银行上班,我就去银行把钱打你卡上。”
林重睁开眼开着他:“不犹豫一下?”
蒋砚池皱了一下眉头:“借你钱,我犹豫什么?”
“你不是马上结婚了吗?”
“我结婚和借你钱两者有毛线球关系?”蒋砚池又把耳朵上的烟取了下来,用牙齿咬着:“在说了,我上个星期就跟那妞分了。”
“嗯?”林重疑惑:“之前不是谈的挺好的吗?怎么分了?”
“还能怎么分,不合适,就分了。”蒋砚池挠了挠头:“她之前之所以答应跟我谈,也是为了应付家里。那妞怎么的也是个大专毕业的大学生,我就是一初中没读完的文盲。我……配不上人家。”
林重听后沉默了一会:“及时损止,挺好的。”
“好个屁,我爸知道后骂了我一星期!”蒋砚池面部痛苦:“这年头结个婚真难!”
林重斜眼看了蒋砚池一眼,问:“你真想结婚啊?”
林重和蒋砚池从小一起长大,无论什么时候林重都没听过蒋砚池和自己聊过女生。他们两个在一起聊天不是音乐就是梦想,很少会有别的话题。
蒋砚池嘿嘿一笑:“也不是特别想。”
“操!”林重笑了,他捶了一下蒋砚池的肩膀:“走,吃饭去。”
“你请客?”蒋砚池咬着烟,手搭在林重的肩。
林重勾着嘴一直笑:“你舍得让我请吗?”
“这辈子真是欠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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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黎细从厕所出来长舒一口气:“以后晚上再也不吃那么多东西了。”
昨天晚上吃海鲜吃多了,黎细今天早上整个肚子都是胀的。
陈斌从抽屉里拿出一板健胃消食片:“给,吃两片。”
“谢谢”黎细接过健胃消食片吃了两片。
“老铁们,今天上午都有什么课?”苏好打着哈欠,踩着爬梯下来。接没穿袜子,脚一滑,直接摔了下去。
高度不是很高,苏好摔下来没什么事,只是屁股受了罪:“我操,我的骨盆摔成八瓣了!”
寝室里的三个人都被苏好滑稽的样子给逗的笑个不停。
苏好扶着屁股踉踉跄跄地站起来:“明天就买个防滑垫。”
“用毛巾包着也一样。”陈斌收拾着书包:“对了,今天上午咱们没课。我去图书馆自习了,中午回来给你们带饭。”
“等等我。”俞明明从床上跳了下来:“我和你一块儿去,顺便帮我补习。”
马上快期末考了,大家都在这个时候临时抱佛脚。
“我就不去图书馆了,回来随便帮我带一份儿就行了。”黎细打开电脑,翻开书,准备在寝室学。
陈斌和俞明明走后,整个寝室就剩黎细和苏好了。
洗漱的苏好坐在自己的课桌上,坐着自己的事情。
黎细看了一会文献就看不下去了,早上没吃饭,这会儿他饿的头晕眼花。
“苏好!”黎细说:“有吃的没?”
苏好翻了翻自己的抽屉:“有桃,吃吗?”
“吃。”黎细接过苏好递过来的两个水蜜桃,起身去卫生间把桃洗了。
两个水蜜桃,一个是硬的,一个是软的。
黎细喜欢吃硬的,于是就先吃软的那一个。黎细是会把喜欢吃的留到最后细品的人。
软桃上一口就流露出了汁水,水流到黎细的手上十分的黏腻。黎细烦躁的甩了甩手,但汁水太黏,黎细就用纸擦,吃桃的时候又用一张纸包住一半,才继续吃。
吃完一个软桃,黎细抬头看了一眼贴在墙上的课表。
他在墙上共贴了两张课表,一张是自己的课表,一张是林重的。
黎细看了一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现在刚好林重下课的时间,于是就给林重拨了视频电话。
视频电话打了好久也没有对接通,黎细就看到手机的那一行暂时无法接通的小字。
“忘充话费了吗?”林重只会接迟黎细的电话,但从来不会不接。所以当系统自动挂断的时候,黎细只会认为林重光充话费没流量才没有接自己视频通话。
黎细顺手给林重充话费,停了几秒算着话费该到账,又给林重过了回去。
但这次林重还是没有接。
黎细吸了一口气:“大中午去哪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电话都打不通。”
黎细打不通电话,就给林重发了几条消息。
干嘛呢?为什么不接电话?
不管你在干什么,要是看到消息记得第一时间回我
“黎细。”苏好说:“陈斌说他被导师叫走了,中午不能回来,给咱带饭了。不过俞明明给咱俩站了座,让咱俩快点过去。”
“行。”黎细看着手机没有被秒回的消息,内心有些沮丧。
“3号床,吴—”年轻的护士病例上的名字停顿了一下:“3号床吴女士的家属在吗?”
“在。”林重从早上吃完饭就坐在病床旁边守着自己母亲。
护士把医院开的账单递给林重:“欠费了,需要去大厅缴一下费。”
“好。”林重接过账单看了一眼。
医院这个地方,只要躺一晚上,百块是最少其次上不封顶。
林重掏出手机想看一下自己的余额,但是发现手机怎么打也打不开。
林重昨晚没充电,这会手机自动关机了。
林重找了一个充电器在病房床头充电,看着1万多块钱的病例账单出了神。
温梅现在一个月给他开3千块钱的工资,减去一些杂七杂八的生活费,林重一年最多才能存1万块钱。
母亲进一趟医院,他一年的努力就全没了。林重心里积压的委屈一时全上来了。
林重揉捏着账单,为什么,到底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让他好好的过一个年。他到底做错了什么,才会生活在这么累的家庭里。
他明明已经那么努力了,为什么这个世界总爱跟他开玩笑。
林重在质问自己,也在质问着这个世界上存在的不公。林重使劲的搓了一把脸,想把委屈都给搓走。
新手机充电很快,充上三分钟就可以开机了。
手机一开机,消息就噔噔噔的蹦出来。
林重点开一看,一条是银行卡到账通知,一条是话费到账通知,剩下的就是黎细给他发的消息。
黎细因为林重没回他消息心情有些烦躁,饭就简单吃了两口,就回了宿舍。
“为什么还不回消息!”黎细烦躁的戳着林重的微信头像。
但无论再怎么戳,林重有没有发过来一条消息。
黎细长叹一口气,把手机关了。看着自己摆在桌子上的黄桃罐头,大罐的黄桃罐头里面放了许多纸做的玫瑰花。
那是林重送给黎细的,也是黎细收拾行李带的第一件东西。
黎细拿起放在桌子上的刚刚还没有吃的硬桃,咬了一大口,盘腿坐在椅子上,静静的等着面前手机弹出消息。
黎细刚咬了一口桃,自己的右眼皮就跳了两下:“左眼跳是财,右眼跳是……”黎细揉了一下自己的右眼:“不能迷信!”
黎细右眼多揉了好久才睁开眼睛,当他一睁开眼睛就看到手里粉红色的桃,心全是黑。
“怎么坏了?”黎细把桃子看了一圈,发现外皮是好好的,但是心却早已坏的发黑。
“亏我还留到最后吃。”黎细随手就把桃子扔到了垃圾桶里。
垃圾桶放在门口,黎细坐在椅子,手轻轻一抛,桃子正中垃圾桶。
黎细说:“Yes!恭喜来自China的黎细选手拿到了一场精彩的开球!”
黎细刚高兴没多久,放在桌子正中间的手机突然振动了起来,黎细一看是林重打来的电话,一激动没坐稳,直接摔到了地上。
但在摔到地上的同时接起了电话:“阿重!你今天干嘛去了?一中午都没联系!”黎细接通电话的第一秒就是埋怨林重失联了一中午。
“黎细。”林重这声音听起来很沙哑。
“干嘛?”黎细从地上爬了起来 ,坐到了椅子上:“失联一中午你必须跟我好好道个歉,一中午没联系你,害得我一中午都心神不宁的,学习都学不进去!”
“对不起。”林重看着手里被自己揉得皱巴巴的医院账单:“但是,我们……分手吧。”
黎细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自己耳鸣了,他宁愿相信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也不愿相信拿手机的人是林重:“那个朋友,你不是这个手机的主人吧?我是这个手机的朋友,你能不能……”
“黎细,我是林重。”林重又重新说了一遍:“我们分手吧。”
“为……为什么啊!”黎细分手的消息又听了一遍,他他情绪一瞬间变得暴躁起来:“失联一中午的是你,又不是我!是你做错了,你为什么要跟我提分手?而且如果我做错了什么事情,你可以跟我说,我会改,但你为什么要提分手?!我做错了什么?!”
“不是的黎细,你听我说。”林重的声音听起很平静,但是颤抖的身体还是暴露出他内心的不安:“是因为,因为我……配不上你。”
“咱们两个本身差距就很大,我自己一个人身边带着一个有白化病的妹妹,还有一个残疾的母亲,一个爱赌博的舅舅。”林重说这些话的时候手紧紧的握拳,指甲捏在手心里,才使自己的声音听着不会颤抖:“我这一身累赘,本来就不配谈恋爱,而且还是跟这么优秀的你谈。”
“我……配不上你,真的,我配不上你。”林重看着病房窗外光秃秃的树木,他的内心好像因此也失去了生命。
“林重,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这么想?”黎细吸了吸鼻子,这一刻,他的眼角流露出了泪水:“我明明那么的喜欢你,我的所有行动都在证明着我喜欢你,我在努力给你安全感,你为什么会那么想?”
林重听到黎细这么说,心仿佛狠狠的揪了一下,黎细很少说喜欢自己,当黎细说出喜欢两个字,林重的心永远都在狂跳。但当他看到还躺在病床上,双眼紧闭的母亲,还是狠下心来说:“黎细,你当时不是说我们只试试什么?”
“我试你大爷的。”黎细哑着声音谩骂道,他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眼角的泪水也在一滴一滴的落下:“阿……重。”
“试过了,就结束吧。”林重用那张很轻的病例账单盖住了自己的脸,说:“阿细,我真的垮了。”
黎细的身体明显顿了一下,他体内的血液仿佛都停住了,身体的五脏六腑都在绞痛。
黎细想张嘴在说些什么的时候,但他发现他的喉管无论怎么样都发不出声音。
痛,真的好痛。
原来心脏疼到极致,喉管是真的发不出声音。
“呕—”黎细手臂放在桌子上支撑着,干呕的一声,胸腔明明有什么恶心的东西在顶着,想吐出来,可黎细什么东西也没吐出来。
黎细吃的那一口桃明明是好的,但黎细这会儿不知怎么了,他的喉管好像吃到了一口很苦很苦的桃子,让他苦的只想干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