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门猛地被推开，裴子墨快步走进来，脸上隐隐带着怒气。


    "顾夜！"裴子墨刻意压低了声音，却压不住骂人的冲动，"你跟我解释清楚，这他妈是怎么回事？！"


    他一把抓起那张纸，气得手都在抖："''一切风险你自己扛''？你下个月就要跟星耀谈续约！在这个节骨眼上，你拿自己全部身家去给一个还没影的项目做担保？你想想后果！要是出了岔子，你，以及我们整个团队这十年来的努力，可能全都得搭进去！"


    "子墨，你别急。我已经仔细研究过音核所有的技术报告和市场分析了。"顾夜静静地看着裴子墨。


    "''情感映射''这项技术是音核独有的，我签约这个项目，不仅仅是为了我的私心，更是因为这是个潜力巨大的好项目。"


    他身体往前倾了倾，"我们之前不是一直在讨论关于我的转型和长远发展吗？是继续当流量明星，等着后来者追上，还是抓住机会成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回那份承诺书上：


    "再说回我个人……我这十年拼命往上爬的原因，你比谁都清楚。现在，机会都送上门了，于公于私我都不能让。这个风险，我必须要冒！"


    裴子墨一肚子的话全被顾夜这番分析给堵了回去。他推了推眼镜，又变回了那个精明的经纪人：


    "行。但我需要关于音核公司更详细的技术评估和市场报告，拿去堵星耀高层的嘴。还有这保证书的具体条款，也必须让我们的律师团过一遍，一个字一个字地敲定。"


    顾夜知道，裴子墨这是同意了。


    "谢谢你，子墨。你和我们的团队，一直是我最大的底牌。"


    ---


    城市的另一边，林晚回到音核科技的办公室，开始加速处理积压的邮件。


    敲门声响起，温然拿着平板走进来。


    "回来了？这趟顺利吗？"温然在她对面坐下，语气平常。


    "嗯。"林晚眼睛没离屏幕，"跟陈景行那边基本定了，具体的细节法务会继续跟进。"


    "正好，我们来说说星耀。"温然划拉着平板，调出一份文件，"你出差这几天，顾夜来找过你。"


    林晚敲键盘的手彻底停了。她抬起头："哦？"


    "看着挺急的，不像只为公事。"温然抬眼，看了一眼林晚，然后把平板转过去，"不过，他后来通过裴子墨，正式送来了这个。"


    屏幕上，正是那份“顾夜AI声纹模型”商业计划书，最后还附了那份承诺扫描件。


    林晚接过平板，她快速扫过那些条款，在"全资"、"五五开"和那份保证上停顿了下。直到看到那个鲜红的指印，心里猛地冒起一股无名火。


    "他什么意思？"林晚抬眼看向温然，讽刺道，"打一棒子给个甜枣？还是告诉我他多退让几步，我就该感恩戴德？"


    "晚晚，"温然身体前倾，盯着林晚的双眼说，"撇开他是顾夜，单从生意角度来看——他出钱出力出顶流的名气，我们出核心技术和团队，成果共享。这意味着我们能以最小成本和最低风险，撬动内娱最顶尖的资源，这是多少公司求之不得的机会。"


    她停了一下，继续说道："身为你的合伙人，于公，我必须负责任地说，拒绝这份合作，你不够理智。"


    温然的话，让林晚猛地清醒过来。


    "知道了。"过了许久，她才轻轻地开口，"先成立评估团队，对这份意向书做全面的可行性分析、风险评估和收益预测。我需要看到最客观最详细的报告。"


    "还有一件事，为了公司下一阶段的发展战略，同时为了深挖国内市场，我准备把回国的时间提前，而且这次，是要在国内扎根。"


    温然微微一怔，放下平板："你是说……？"


    "我打算在国内设分部。而这次跟星耀的AI声纹模型合作，就是我们最理想的切入点。国内的AI音乐疗愈市场还是片蓝海，用户基数大，我们必须亲自下场抢地盘。"


    温然眼里闪过一丝了然，立刻进入状态："战略上我完全同意。那么，前期投入、团队搭建、政策对接、办公选址，时间表呢？"


    "尽快。不，是最快。"林晚斩钉截铁地说，"我希望明年第一季度，核心团队就能基本搭起来，并开始实际运转。"


    "这没问题，框架我先搭。"温然点头，随即，她有点迟疑地问道，"晚晚，这个决定……是不是也因为……"


    林晚迎上她关切的目光。


    "下周三，是我爸爸的生日。"她轻声说，"每年都是匆匆回去一趟，陪他们吃顿饭，像完成任务一样。十年了，我看着他们头上的白发越来越多了，每次给他们打视频电话，他们也都是报喜不报忧……我也该回去，好好陪陪他们了。"


    "只是……因为这个？"温然走到她身边，并肩看着窗外。


    林晚沉默了，过了很久她才开口：


    "那个地方，我逃了十年。温然，我好累。"她终于转过身看向好友，"我不想再逃了。"


    ——


    三天后，签约现场。


    林晚走进会议室时，顾夜几人已经等在那里。他看起来比上次见面时又瘦了些，看到林晚的瞬间他的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常规文件签署完毕后，林晚直接切入正题："合作可以进行，但规则要改。"


    她将新的方案推到对方面前："音核负责出资一半，股权双方各半。风险同担，这是我同意合作的基础。工作室我要求作为音核分部落地国内，由我的团队主导。另外，所有核心技术专利必须归属于音核。"


    她要回国了？


    顾夜猛地抬头，他下意识看向温然，后者正低头搅动着咖啡，唇角有一丝了然的的弧度。


    裴子墨平稳接过话头：“条件我们收到了，星耀会尽快做出评估方案。那我们今天先到这里？”


    “可以。” 林晚拿起文件起身，微微侧身看着着顾夜。


    “顾总监，关于合作细节方面，我还有几点需要和你私下沟通。”她公事公办地说道，“我们换个地方聊。”


    顾夜微怔了怔，随即跟着她走出了会议室。


    她没有去办公室，而是径直从消防通道走向了顶层天台。


    林晚走到天台边缘，手扶着微凉的栏杆。她的背影在落日下拉得很长。


    “顾总监，这里没有录音，没有旁观者。”她没有回头，“有些话，适合在这里说清楚。”


    顾夜走到她身侧，与她并肩而立。“你想说什么？”


    “顾夜。”这是他们重逢后，林晚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有件事，我要澄清一下。”她有些疲惫，“‘格局有限’这四个字，我从来没有说过。”


    “在你认定我用‘格局’评判你之前，是不是已经忘了——先口不择言，说我‘和所有围着你们转的女生一样’的人，是你？”


    顾夜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他知道，当年他说的那些混账话，在这一刻化作实质的回旋镖，精准地命中了他的眉心。


    看着他瞬间失魂的模样，林晚没有再说什么，她想说的话也说完了，干脆利落地转身直接离开。


    门合上的轻响惊醒了顾夜。


    他猛地抬手，重重一拳砸在冰冷的栏杆上，骨节处传来剧痛，他却感觉不到疼。


    裴子墨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他身后，沉默地将手按在他微微发抖的肩膀上。


    ---


    “你和他说了什么事情？” 温然问林晚，她刚才在楼下，正好看见了顾夜失魂落魄地离开。


    “我告诉他，格局有限这四个字，我从来没有说过。”我也不会允许自己对他有这样的轻视，她在心里补充。


    “所以，他选择进入娱乐圈……不是因为我看轻他，而是他信了别人递来的刀子，并用它，为我们之间做了了断。”


    温然倒吸一口气：“所以是有人利用你们之间的误会，同时骗了你们俩？”


    “查。”林晚的声音很轻，“让我们最专业的背调团队去查。我要知道，苏清辞到底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她图什么？”温然不解，她将苏清辞的名字和已知信息输入到了手机的加密备忘录，这是她作为职业黑客的习惯。


    “十年前她图什么已经不重要了。”林晚看着窗外，目光里带着沉思，“重要的是，她现在是不是还在图谋什么。”


    原来顾夜所有的尖锐，都源于他先亲手把名为“自尊”的刀柄塞给了别人，然后转过身，用胸膛抵住了刀尖。


    这个认知像细密的针扎进林晚的心口，不致命，却泛起一片绵长而清晰的酸楚。她不是在为他开脱，她是在为那两个十七岁的少年人——一个在雨中心碎，一个在谎言里沉沦——感到无边无际的难过。


    温然点头，立即拿出手机开始安排。就在这时，林晚的助理敲门进来。


    “林总，这是您要的国内市场分析报告。”助理将文件放在桌上，犹豫了一下，“另外……陈景行先生的秘书刚才来电，询问您是否有空共进晚餐，说陈先生想聊聊国内市场的合作前景。”


    林晚和温然交换了一个眼神。 “回复他们，我这周行程已满，但很期待下次见面详谈。”


    助理离开后，温然挑眉：“你这是在试探？”


    “我是在布局。”林晚走到办公桌前，翻开那份报告，“既然要回去，我们就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


    接下来的几天，林晚忙得脚不沾地。温然已经回国去准备分部的筹备工作，而她与顾夜团队的合作也进入了实质阶段。


    第三次项目会议时，顾夜全程都显得专业又冷静，只是在与林晚目光偶尔交汇时，眼底会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会议结束，众人都陆续走出去，林晚在整理文件，顾夜站在门边等她。


    “林晚。”他叫住她。


    她抬头，对上他的视线。


    “谢谢你的澄清。” 他的声音很轻。


    她微微一怔，没想到他会说这个。


    “同时，我要向你道歉。”他继续说，“关于十年前……我在‘回声’说的那些话。”


    林晚握著文件的手指微微收紧，“都过去了。”


    “是啊，”他苦笑，“都过去了。”


    但他们都知道，有些事，永远都不会过去。


    ---


    几天后，林晚拨通了越洋视频。


    屏幕那端，沈知暖的笑容像小太阳：“晚晚姐！我和爷爷都爱上你的情绪模型了！”


    林晚脸上浮现出近日第一个真心的笑：“那就好。音核正回国设立分部，它会成为核心。”


    “太棒了，晚晚姐。我也正想回去呢!”沈知暖压低声音，甜甜地笑着，“陆辰哥说，要带我回去走遍他去过的每一个地方。”


    林晚的心轻轻一动。


    “我等你们回来。”她轻声说完，挂断电话。


    手机屏幕再次亮起，是陈景行：“晚晚，没打扰你吧？”


    “没有，刚忙完。”她走到办公桌前，下意识地开始整理着上面散落的文件。


    “那就好。”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认真，“上次我跟你说的话，是认真的。我想问问你，你想好了吗？”


    林晚握着手机的指尖微微收紧。她想起上次他提起婚约时，自己的拒绝。他的得体与克制，让她始终怀有一份歉意。


    “谢谢你，景行。作为朋友，我真的很感激你。作为合作伙伴，你是我最信任的人之一。但是.....我现在还不想谈感情上的事......”


    “ 我知道，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但是晚晚，”陈景行的声音带着让人无法拒绝的诚恳，“我们认识十年了。如今你也准备回国扎根了，作为你最长久的朋友之一，我是否有幸跟你回去，拜访一下伯父伯母？顺便，”他语气自然地转折，“景行资本也对国内的科技市场很有兴趣，或许我们有机会一起开拓这片蓝海。”


    这个理由，合理得让她无从拒绝。


    “好。等我定下行程，第一时间告诉你。”


    “那我等你消息。”陈景行笑着说，随即利落地结束了通话。


    「对了，礼物我已经准备好了。万一我到时候忙得没时间去，你记得帮我带上。是我对伯父的一份心意。」陈景行紧接着又发来一条信息，给足了彼此体面。


    林晚看着屏幕上的信息，最终只是熄灭了屏幕，没有回复。


    放下手机，林晚缓缓坐进椅子里闭上眼睛。


    这条回家的路，注定不会平静了。


    今天是个大肥章，可惜一样没人看[爆哭][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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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章 博弈与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