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雁栖是被门外的交谈声吵醒的。


    刚睡醒的她想赖床翻滚两圈，却发现自己被死死禁锢动弹不得。


    眼前不再是出租屋廉价发黄的天花板，这里狭小的空间只能容纳一个人平躺，让她想起了高中宿舍。


    难道她还在做梦？


    孟雁栖狠狠地揪住大腿肉旋转一周，神经传来剧烈的疼痛告诉她这就是现实。


    穿越前她刚结束一天忙碌的工作，在不足十平方的出租屋里边看小说边享受预制外卖，一觉醒来竟然直接穿越了！


    孟雁栖心里没有半分惊慌失措，只有对新世界的蓬勃好奇心。


    但她并没有原主的任何记忆，连这个世界的基础设定都不清楚。


    门外的对话声愈演愈烈，她紧贴舱门，试图从门外的对话中获取一些信息。


    “恒生医疗集团招新人了，这次只招母族！你去不去报名面试？”


    “大集团待遇好，竞争也激烈，能轮的上我们吗？”


    “要是连第一步都迈不出去，那肯定是一点机会也没有。害，真羡慕那些觉醒了神赐恩典的天工族啊。”


    “谁不是呢，这些人就是天生命好，说不定智商还不如我们俩。”


    “唉，资本。”


    “唉，天工族。”


    母族、天工族、神赐恩典……


    这些熟悉的词汇不禁让孟雁栖回想起她经常玩的一款开放世界游戏“M”，号称百分百自由度，每个npc、每个游戏地点都有专属剧情，宣传时便轰动全网，热议纷纷。


    它是一个赛博朋克与神明信仰体系并存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得到天神眷顾的人就能觉醒神赐恩典，成为百里挑一的能力者，背负天神赐予的双翼，从此实现阶级跨越，做人上人。


    她扮演的游戏主控开局觉醒高序列等级，依靠能力者身份直接进入贵族阶层，攻略一众贵族，成为上流社会的宠儿。


    但前提是，主角是天工族，天神也只会眷顾天工族，而她现在穿成了母族。


    “M”世界里不存在人类女男，而是彻底分化成了两个种族，母族和天工族。


    母族的外表接近人类女性，不同的是，她们并不依靠子宫繁育，血液就具备“孕育”能力，这种能力是母族的生存根本。


    天工族的外表与地球上的男性基本没有差别，是“M”世界的统治种族，牢牢把控各行各业。他们实行内部通婚，因天生不具有生育能力，只能借着母族的血液诞下子嗣。


    这正是孟雁栖玩这个游戏的关键所在，从某种意义上理解，“M”相当于一个全民bl世界！


    她从“M”开始宣传的时候就日思夜想盼着它早日上线，风靡世界，让bl文化的光辉照耀全世界。


    无父无母的孟雁栖在孤儿院长大，生活困难，贫穷饥饿是她过去人生的主色调，而看bl小说就是极少的几分甜。


    十二年寒窗苦读终于考上了重点大学，找到一份体面的工作，实习工作两个月突然穿越，压一付三的房租还打水漂了。


    穷鬼孟雁栖没有对突然穿越的惶恐，全是对失去房租的痛心。


    她拿起枕头边上的手机，点开支付软件中的余额。


    明晃晃一个64挂在上头，只能买6瓶最低级的营养剂，还得一瓶掰成两瓶喝。


    穿到游戏世界也摆脱不了穷鬼的命运吗？！


    孟雁栖认命地叹了口气，推开胶囊仓门，边下爬梯便道：“你们说的工作有什么招聘要求吗？”


    两个母族互相转头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回答她：“只要求是个母族，其他都没说。”


    顿了顿，她又道：“你也是找不到工作的穷光蛋？”


    孟雁栖沉重地点了点头。


    三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要不是没钱，谁会住蜂巢？”孟雁栖道。


    蜂巢是由官方出资改造的废弃建筑，内部形似蜂巢，居住空间狭窄，毫无**，是“M”世界中最低等的三等公民才会居住的贫民窟。


    “说实话，我现在全身上下就30块钱，还要留10块交蜂巢的日租金。”孟雁栖巴不得重开一把，降生到贵族身上，“你们那儿有没有推荐的活儿？日结的那种。”


    二人苦笑：“我俩都要穷到去世界废墟捡垃圾了，哪还有工作给你推荐，有的话早就自己上了。”


    三个穷光蛋荟萃一堂，照的大厅穷的发亮。


    孟雁栖与二人闲谈一会儿，肚子便咕咕叫了起来，她告别两人，去大厅里的营养剂自动贩卖机花10r购买了一瓶特价营养剂盲盒——她全天的口粮。


    营养剂瓶子里的液体灰扑扑的，口味未知，还有漂着不知名的沉淀物。


    孟雁栖盯着营养剂，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她实在不想下嘴。


    营养剂的原料不是她穿越前吃的自然食物，在“M”世界，自然食物是贵族才能享受的奢侈品。


    它的原材料是世界废墟里的垃圾，经过回收再利用制成，色香味弃权，难以下咽。


    她深呼吸大口闷下半瓶，没办法，为了生存，眼睛一睁一闭就过去了。


    六分苦，三分酸，一分辣，还混着泔水的臭味，味道错综复杂，难以言表。


    孟雁栖被营养剂狠狠攻击了味蕾，面色扭曲。


    就在此时，一道冷冽的机械音打破了平静：


    “系统加载中，当前进度20%……”


    “系统加载完毕。”


    “宿主您好，我是世界准入系统，当前宿主处于新手体验期，需要在七日内完成系统颁布的新手任务才能取得世界准入许可，成为‘M’世界的合法公民。”


    孟雁栖无语：“我在原世界也没死啊，没通过新手任务可以把我送回去吗？”


    “系统建议宿主积极对待新手任务，七日内未完成宿主将立刻死亡。”


    简直是霸王条款，王霸系统！


    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孟雁栖无奈道：“那你总得给点新手大礼包和任务奖励吧。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这是一个正常系统能做出的事吗？”


    “系统加载中……”


    孟雁栖怒，这和已读不回有什么区别：“别装死，你装死，我也可以装死不做任务，大不了一起死。”


    “请宿主稍安勿躁，耐心等待，宿主提出的建议系统已上报，目前正在走流程。”


    “这个流程不会要走七天吧？”孟雁栖挑眉嗤笑，如果系统有实体，早就被她撕烂了。


    “系统加载完毕，现在向宿主补发新手大礼包，请宿主打开档案查看。并且，总部承诺新手任务完成后将予以宿主一定生存保障，帮助宿主生存。亲亲，满意的话请给系统点亮五星好评。”


    “你一票，我一票，系统明天就出道；你一评，我一评，系统明天就加薪。”


    没有任何声调起伏的系统音说这种话真的很诡异……


    孟雁栖心里默默吐槽，面上却不露痕迹地对系统道：“宿主档案调出来给你尊贵的顾客看看，快点儿的。”


    姓名：孟雁栖


    年龄：19


    性别：女


    神赐恩典：【孟雁栖】


    基因序列：序列9


    资产：54


    孟雁栖点开神赐恩典详情页。


    【神赐恩典】：孟雁栖（系统申请定制版）


    【神赐能力】神隐：你可以在15min内完全消失在世人眼中，不存在任何痕迹，冷却时间12h。


    【神赐能力】千面：一天可使用一次的绝佳伪装道具，扮成你想成为的任何人，打家劫舍必备好帮手。


    【神赐能力】掠夺：错的不是我，是这个世界。掠夺他人基因序列，提升自己的基因序列等级。


    看到“掠夺”，她情不自禁嘿嘿笑出声。


    “我们系统真是良心商家，偷调爆率给宿主抽出隐藏款，大恩不言谢，这就给系统五星好评追加200字评论。”


    “感谢宿主的大力支持。”系统顿了好一会儿，才道：“请宿主完成新手主线任务1：加入星火项目。”


    星火项目就是刚才两个母族讨论的新工作的招聘方，全名母族激励与扩大天工族产能项目。它旨在通过激励母族精神，让母族体内自主分泌更多孕育因子，降低血液孕育失败的可能性，提高天工族出生率，从而鼓励全社会多生多育，促进消费和经济社会的发展。


    星火项目组新推出的星火药剂一上市便火爆脱销，广告宣传语更是家喻户晓，随处可见其广告牌。


    ……就连蜂巢里也不例外。


    孟雁栖神色复杂地抬头，大厅正中央就摆放着五颜六色的灯牌，叫嚣着“一胎99，好孕连连！”）


    杀伤力堪比树椰牌果汁的小广告。


    她离开蜂巢，根据手机导航走向最近的地面公交车站，花费2元前往恒生医疗集团总部。


    根据两名母族的信息，这份工作需要线下笔试通过后才能面试，今天下午五点就是最后一轮笔试，明天统一面试。


    “M”世界的公交车不需要等待，提前线上预约，三分钟之内便会抵达站点。


    距离面试时间还有三小时，公交车完全来得及。


    孟雁栖坐上地面公交车，车窗外的高楼挂满灯牌，闪烁着让人头晕目眩的霓虹光斑，其中最大最耀眼的刻着：“星火药剂1.0火爆脱销，一胎99，好孕连连！”


    蟑螂般无孔不入。


    -----------------


    恒生医疗集团大楼群高耸入云，与一旁低矮的母族保护中心形成鲜明对比。


    星火项目组位于三号楼，包括地下15层到18层，笔试统一集中在地下二层。


    孟雁栖抵达的时候，房间里已经坐满了人。


    面前的电脑骤然亮起，她填入姓名种族后自动扫描虹膜，识别登入人才库档案。


    面试官见位置都坐满了便下发电子试卷直达每个笔试者。


    孟雁栖点击‘准备完毕’，几行密密麻麻的字便蹦到了她眼前。


    “开始笔试前需完成心理健康测评。”


    “你是否有一套只有你自己一个人懂的特殊语言？”


    “你是否对任何事物都不感兴趣？”


    “你是否经常听到别人听不见的声音？”


    “你是否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事物？”


    “你是否总感觉有一种强大的力量在控制你、呼唤你？”


    ……


    在游戏世界找工作也要做性格测评的我是否搞错了什么？


    刚结束秋招流程的孟雁栖看得头昏眼花，仿佛又回到了每天做测评的日子，恨不得潇洒乱作一通，想起空空荡荡的口袋，她耐住性子控制速度，慢慢回答。


    挂了多轮简历的她做足了功课，做性格测评题也有技巧。


    选项不能全选一样的，一分钟一题，少选极端选项。


    树立不喜欢领导别人，墨守成规，能抗压的老牛马形象。


    三十分钟后统一提交测评结果，面试官请出心理测评不合格的人之后，才正式开始笔试环节。


    试卷只有三道简答题。


    “请对心灵安抚师的职责进行描述，并分享一下你对这个职位的理解。”


    “你如何应对与上级或同事产生的意见分歧？”


    “工作过程中，患者因病痛向你求助，请求你带她离开，你会如何应对？”


    虽然孟雁栖对心灵安抚师的理解还停留在字面意思，但她懂应试技巧，第三个问题就是对第一个问题的补充，心灵安抚师无非就是对星火项目组中的患者进行安抚，抚慰其可能出现的身体病痛导致的心灵创伤。


    第二个问题更是面试常出现的必答题，尊重对方，互相理解，打造温和友好人设。


    第三个问题也不难回答，孟雁栖边敲边想，发挥心灵安抚师职责安抚患者心情，与患者长谈其经历，做心灵垃圾桶，以亲切的态度温暖患者……


    不对，她的手一顿，一个以生产生育激励药剂为目的的项目，怎么会存在患者？


    如果患者指的是临床试药志愿者，基本都是自愿报名参加研究，又怎么会想要离开？


    除非……


    所谓的患者并不是患者，而是小白鼠、实验体。


    实验过程中被伤害折磨产生病痛，心理免疫系统岌岌可危，所以才需要安抚。


    被强制扣留在项目组里，无法自主离开，所以才想要离开。


    想通问题背后真相的刹那，孟雁栖头皮发麻。


    人人向往的心灵安抚师真的是一份好工作吗？


    她不知道。


    但是系统的死亡威胁近在咫尺，她赌不起。


    孟雁栖垂下眼帘，按照原本的思路继续回答第三个简答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