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言醒来的时候，神情有一瞬间恍惚。


    这个场景实在是太熟悉了，半个月前，他也是这般在床上睁开眼，鼻间萦绕的清香和被窝中的暖意还历历在目。


    叶言动了动身子，腰间传来阵阵疼痛，他没有执意起身，躺在床上转过头，一下瞧见趴在床边熟睡的苏栀。


    她手中抓着湿毛巾，旁边还摆着两个水盆，一个装满一半水，一个插着满盆的绿草。叶言记得这种草，苏栀叫它幸运草。


    即使是在睡梦中，苏栀的眉依旧紧拧着，她肤色白皙，眼下浅浅的青色昭示了她的疲惫。


    只需一眼，叶言就知道苏栀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肯定累坏了。他眸光放柔，从被窝探出手，指尖轻轻搭在苏栀紧皱的眉间，一点点抚平她心中的不安和焦虑。看着苏栀逐渐放松的眉眼，叶言突然想起苏栀咆哮着向他冲来，抡起石砖对准浪荡青年们的模样。


    苏栀难得一次的强悍，是为了他。想到这里，叶言的眼神更加柔和了，他轻轻地说道：“苏栀，好厉害。”


    这一觉，苏栀睡了太久太沉，等她醒来的时候，眼里还是懵懵的，一副不知今夕是何夕样子。


    过了两三秒，她突然惊坐起来，神色慌乱，左顾右盼。在转头的一瞬间，她七上八下的心陡然安定下来。


    那个她一直在寻找的人，此时正坐在不远处的桌边，静静地看着她。


    苏栀眼眶酸涩，她一言不发地掀开被子，三步并做两步跑到叶言身边，不由分说地捧起他的脸。


    叶言的表情微带惊诧，但苏栀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落入掌心的，是一片温热，而不是那日让人满心绝望的冰凉。确定了眼前人真真切切的存活于世，苏栀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叶言，把脑袋深深埋进他的怀中，嚎啕大哭起来。


    苏栀的声音中满是哽咽：“叶言，我好害怕，你那个时候身体那么冷，那么凉，不会睁眼，不会说话，也不会对笑，我好害怕你就这样死了，只留下我一个人呜呜呜……”


    叶言束手无措地看着怀中大哭的苏栀，手搂也不是不搂也不是，就这么尴尬地浮在半空，最后还是怕苏栀哭伤眼睛，手搭在她单薄的背脊上，缓缓地安抚她的情绪。


    怀中的哭声越来越小，直至消失，可是把脸埋进叶言怀中的苏栀却迟迟不抬头，叶言稍微一猜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他无声地笑了笑，并没有拆穿她。


    “没事了。”叶言说。


    苏栀心虚地抬起头，看都不敢看叶言一眼，呐呐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她余光瞥见桌上摊开的书，掩饰般转移话题：“叶言你还看书啊。”


    哪知叶言闻言后脸色古怪：“在角落里看见的，无聊打发时间。”过了一会儿，他突然问：“这些书是你的？”


    “对呀。”苏栀无比自然地站直，坐到桌子另一边，捞过书津津有味地翻阅起来，一副沉浸其中的模样。


    “这些书都是我捡回来的。”


    “你，喜欢看这些东西？”叶言小心翼翼地问道。他刚才翻看过几本，无一例外全都是那种谈情说爱的小说，什么《我的落跑新娘》，《禁忌爱情》，《漂亮妹妹》各种各样，应有尽有。


    “当然啦，不然我怎么会把书捡回来。”苏栀扬起小脸，把手中的书怼到叶言面前，“你瞧，我这不是在看着嘛。”


    叶言上一秒还在苦恼要不要给苏栀找更多类似于这样的小说，下一秒就被这本明显拿倒了的书震住了。


    见苏栀丝毫没有意识到不对劲地继续翻阅，叶言犹犹豫豫地开口问：“你是不是，不认字？”还不等苏栀反驳，叶言手一指。


    “书，倒了。”


    苏栀的脸“轰”地一下就红了，她使劲把脸埋进书本里，以此来缓解她被戳穿的尴尬，刚埋了一会儿，她又意识到不对劲，忙把书倒过来，摆正位置。


    苏栀此时内心又羞又恼，把自己当作鹌鹑缩了半天，后来越想心里越不舒坦，忽的又怒气横生，“啪”地一声响，书被拍到桌面上，苏栀怒气冲冲地质问：“你是不是觉得我不识字很好笑！”


    叶言呆了一瞬，他什么时候觉得很好笑了？苏栀虽然气势很足，神情很凶，眼睛也瞪得超大，但奇妙的，叶言竟看出了她掩藏在滔天声势中的一点……胆怯和不安？


    叶言摇了摇头，发自内心的诚恳：“从来没有这样觉得。”


    对上叶言真挚的目光，苏栀敏感的内心平复下来，她“哼”了一声，把书往叶言的方向一推，直接趴在桌上。


    她偏过头，不看叶言一眼，自顾自地说道：“我知道，都4023年了，还有人不识字，你一定觉得很奇怪。”


    “不奇怪。”


    “我知道，明明不识字还要在你面前装作识字的我一定很可笑。”


    “不可笑。”


    接连两次被反驳，苏栀恼了，撑起身瞪叶言：“你烦不烦啊？”但是等看清叶言脸上的茫然后，苏栀又觉得是自己在无理取闹，她泄了气，重新趴回小桌，再也不肯说话。


    “我识字，我可以教你。”


    “你是在向我炫耀吗？”苏栀嘟着嘴，没好气地回了句，纤细的手指不住在书本上画圈，“读书太累了，我不要。”


    叶言沉默了半晌，他知道这不是苏栀拒绝读书的真正原因，思量片刻，叶言对苏栀说：“那我把这些书都读给你听。”


    这个苏栀倒是挺感兴趣的，她支起脑袋，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叶言，兴致勃勃地说道：“好啊好啊，我捡了这么多书，都不知道里面在说什么呢！”


    叶言在一堆奇奇怪怪的小说里挑挑拣拣，试图找出比较适合苏栀阅读的健康书籍。


    “哎呀，好了没，书都快被你看出花来了。”苏栀歪着脑袋，不明白叶言为什么要挑那么久。


    “嗯，快了。”叶言在几本书上来回徘徊，举棋不定。


    “我帮你。”苏栀看不下去了，起身越过半张桌子，随便抽出一本，拍到叶言面前，宣布：“就这个啦。”


    算了，她喜欢就好。叶言默默地看着这本书的书名，艰难地拿起来从头开始读起。


    叶言读出标题《霸道少爷的俏丫头》，苏栀眼神飘忽。


    叶言读完第一章：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苏栀尴尬地脚趾扣地。


    叶言读完第二章：我要你当我的女人，苏栀她带上了痛苦面具。


    叶言读到第三章：女人，你在惹火！苏栀她尖叫着逃离了这个充满女人的世界。


    最后，叶言的读书战绩仅限于《霸道少爷的俏丫头》的第三章，而那几本邪书，被苏栀永远封禁在了阴暗的角落，再不启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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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章 第 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