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Chapter 4
作品:《J人拯救世界》 “你脑袋里在想什么呢?”柏星笑了笑,“那只是为了安慰彭姐,才说的大话罢了。”
温良摸摸他的头:“那就好。”
两人在路边慢悠悠走着,温良低头整理了一下柏星的衣领:“这件衣服,你穿着真的很好看。”
柏星摸摸自己的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就是太娇气了,还得送到专门的店里洗。”
“脏了就扔洗衣机里,旧了我再给你买新的。”温良一笑,“你衣柜里不是很多吗?没关系。”
柏星抬头撇了一眼温良,耳尖染上红晕。
原因无他,温良轻笑时,如海潮浪静,分外美丽。
柏星害羞时总是不敢看人,嘴唇抿得直直的,以至于嘴角处,总是鼓起一小块软肉。
温良伸出手指点了点他嘴角,又不老实地摸他的耳垂。
柏星并不出声,轻轻闪避一下,权当做反抗。
他嘟嘟囔囔:“上次把你的车划了的人,已经找到了,公寓经理拜托我问你想怎么处理?”
温良唔了一声,掏出手机给助理打去电话。
叽里咕噜一顿嘱咐,助理奉主之命前去处理。
挂掉电话,温良看着目瞪狗呆的柏星,轻飘飘地:“怎么了?”
“你们有钱人真的都不亲自出面,果然和电视剧演的一模一样。”柏星竖起大拇指,“温总威风。”
温良握住他的大拇指,语重心长:“星星,像我们这样贫穷家庭的孩子,只有先做出面干活的人,未来才能做那个不出面的人。”
彭姐家门口已经拉上了警戒条,隔壁的胸毛秃顶大汉见两人回来,连忙从门里伸出脑袋询问:“中午发生啥了?我从健身房回来就看到咱们乱糟糟的,怎么的?杀人了?”
柏星不想理他,掏出钥匙就要开门。
“嘿!你这老弟,我不就是爱晚上举举铁吗?至于这样吗?”
柏星白了他一眼:“至于。”
大汉刚要说话,温良就慢悠悠地从电梯口出现。
他居高临下扫了大汉一眼,大汉后背一凉,不禁一哆嗦。
娘的,真是狗仗上人势了。
大汉讪讪,缩回了房门。
柏星指着隔壁问:“他怎么了?”
温良一脸无辜,摇摇头:“不知道啊,我只是看了他一眼,他就缩回去了。”
“你回去注意安全,早点休息。”柏星想了想,又加上一句,“你的脚,真的还好吗?”
温良笑了笑:“还行吧,没事的。”
柏星眼神有些闪躲,扭扭捏捏:“那个...我感觉有点不太舒服,好像要发烧,明天早上,你可以来看我吗?”
温良有些紧张,摸摸他的额头,又摸摸他的手心。
“现在没事。”柏星按着他的胸膛把他往后推,“天已经黑了,你快回去吧,太晚了有危险。”
温良一把抓住柏星的手腕,“不舒服的话赶紧吃药,我今晚在这住。”
“不行!”柏星几乎是喊了出来,随即意识到这是在走廊,于是降下音量,“我只是感觉,感觉你懂吗?你只要明早来看我就行,要不然隔壁那个男的又该乱传谣言了,你快走吧。”
“你能行吗?”温良皱眉,“有事立刻给我打电话,多晚都可以。”
“知道了知道了。”
柏星拽着温良,把他塞进电梯。
屏上显示电梯在一层层下降,柏星脸上的笑意慢慢褪去。
柏星回到家里,将每个窗户都关严,窗帘拉得死死的。
他将所有尖锐物品全部收进箱子里,而后把箱子推进最角落的书房。
做完这一切,柏星再次拉开房门。
对门大敞四开,黑黄交错的警戒线鲜艳刺目,门口处还残留着未被清理的血迹。
那摊血让柏星回到了十一年前,家里的水泥地上同样流淌着,粘稠,鲜红,触目惊心。
柏星静静地立在阴影里,他的脸庞晦暗不明,漆黑的眸子沉沉,墙角处泛着幽幽绿光的安全标识明灭不定,竟显得格外扭曲。
他呼出一口浊气,指着那摊血无声道——
你,会在明早七点死去。
“对他人进行极端惩戒,宿主自身将受到反噬!对他人进行极端惩戒,宿主自身将受到反噬!对他人进行极端惩戒,宿主自身将受到反噬!”
系统的警报声一阵比一阵高昂,柏星只觉得耳膜将要炸开。
可他不为所动,转身进屋,洗澡擦乳,换了一套质感更好的棉麻睡衣,甚至还给头发做了个造型。
系统突然停下了机械播报,嗡地一声便陷入一阵死寂。
柏星正纳闷呢,突然听系统语气一转:“宿主你是疯了吗?竟然下达死亡惩戒,要是你自身受到反噬,整个系统都会崩塌!”
“哟,你还会说大白话呢?”柏星给镜子里的自己一个脑瓜崩,仿佛这样就能隔空弹到系统头上,“以前怎么不说呢?大白话多接地气啊,比你那冷冰冰的播报好听多了。”
“要不是宿主做出极端惩戒,我犯得着说大白话吗?我给你一个反悔的机会,你可以把惩戒从死亡改成瘫痪!”
柏星暴怒,一下子将毛巾甩在地上,破口大骂:“我去你的,早说有反悔机会啊!我当初让自己一辈子交不上女朋友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呢?!”
“哦。”系统冷冷地说,“因为那个不算极端惩戒。”
柏星简直暴跳如雷,但想到自己明天惩戒生效后可能承受的后果,还是忍住了国骂,接着给自己做造型。
系统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温良先生是个超级好的人。”
“我不想和你说话。”柏星对镜子整理刘海,“我发现你不说车轱辘话之后,嘴怎么这么碎呢,温良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系统不吱声了,倒计时播报再次响起——宿主反噬倒计时:十小时整。
手机震动一下,温良发来信息。
“吃药了吗?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就是脑袋昏昏沉沉的,想睡觉。”
“好,早点睡吧。”
“行。”
床边的花苞小台灯散发着温柔的暖光,映衬得整间屋子都轻飘飘的,柏星坐在床边,拿起台灯旁边的相框。
照片上是两个人的合影,背景是一望无际的湛蓝海洋,有海鸥掠过,被相机定格成永远。
柏星一身浅蓝色运动服,有些羞涩地站在一个女人身边。
女人虽是坐着,但也能看得出很高,珍珠白的缎面长裙勾勒出她清瘦的身体,明眸皓齿,昳丽美艳,流苏披肩随风扬起,与飞扬的墨色卷发交相辉映。
柏星爱惜地轻抚女人的脸庞,心里泛起密密麻麻的酸涩。
海边的惊鸿一瞥,柏星才知道什么叫做一见钟情。
若是此生不能够再相见,那真是遗憾终身。
不知怎么的,柏星想到了温良。
这个黏人又可靠的领导,虽然柏星不喜欢男人,但意外地不排斥他,甚至可以容忍他对自己做一些亲密的动作。
难道我是深柜?柏星猛地抬头,一脸不可置信。
不可能不可能,我可是心有所属,对温总纯属下属对上司的讨好罢了。
照片里的女人如同一朵盛开的白玫瑰,柏星抬高相框,对她轻轻落下一吻。
会迎来什么呢?柏星想,睡吧。
梦中柏星又回到了卫生间的镜子前,他看着镜中的自己,高个子,宽肩膀,立体的骨量,这是成年人的特征。
但看着看着,镜子那头竟慢慢出现了一个小孩。
那小孩穿着一件破旧的背带大棉裤,虽然已经十四岁了,但因营养不良,手臂的关节突起,全身几乎没有肉。
他手里拿着学校发的奖状,兴高采烈地跑进了家门。
没有想象中的夸奖和拥抱,因为他的父亲,正朝倒在地上的母亲挥起巴掌。
啪——
这个巴掌落在母亲脸上,也落在那张金黄色的奖状上。
柏星透过那孩子眼里看到了这一幕,他拼命上前想要阻止,身体却重重撞在了镜子上。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跪了下去,在镜子外,也在十一年前。
“星星,你是个懂事的孩子。”
“不……妈妈,我真的不懂事,我真的很想你。”
柏星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开始消散的身影,那影子太过绵长,无情地奔向夜幕,化作了点点星光。
柏星张了张嘴,无法从肺腑里挤出任何一个字,竟是呕心泣血。
第二天清早,柏星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温良坐在床边,手里还拿着一支体温计。
他正要把体温计塞进柏星胳肢窝里,见柏星醒来,他动作一顿。
柏星声音沙哑得吓人:“几点了?”
“七点半,我七点就到了,看你睡的正熟,就没叫你。”温良问,“感觉怎么样?我摸你的额头,好像并没有发烧。”
“七点半?!”
柏星一下坐起来,在自己身上不停地摸来摸去。
等待一夜的痛苦或者惩罚完全没有出现,除了很想尿尿,并没有其他的不适感。
这是怎么回事?
系统!系统!柏星在脑海里呼唤。
系统没有出现。
难道?反噬并不是什么疼痛或疾病?
未知的恐惧笼罩住柏星。
那反噬是什么?难道是他身边会有谁死吗?
柏星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温良歪着脑袋问:“你怎么了?”
柏星瞪大眼睛不说话。
温良不明所以,探身将他抱起来,抓着他的脚就给他套袜子。
“快起床,我们去医院看彭姐,刚才我在医院的朋友给我打来电话,说彭姐的前夫在拘留所里把自己脑袋撞出血了,正送往医院呢。”
柏星惊愕:“什……什么?”
“彭姐的前夫。”温良眼皮都不抬,套完一只就给他套另一只,“把自己脑袋撞出血了,哭着喊着的,正前往医院呢。”
这个消息好似晴天霹雳。
当他被温良拉着站在彭姐前夫的病房门口,亲眼见到这个败类男人呲牙咧嘴地哀嚎时,柏星还没有从震惊中反应过来。
这到底是什么回事?
在此之前,柏星已与系统对骂三百回合,系统最后骂不动了,冷冰冰地甩下一句——“极端惩戒本来就是不被允许的,要不是此次惩戒失效,你就等死吧!”
“为什么会失效?这样的人难道就要让他一直纠缠彭姐,把彭姐活活打死才好吗?”
系统又不吱声了,任柏星怎么骂都不出现。
温良正蹙着眉盯着那男人头上包扎好的绷带,一低头就看见柏星咬紧的牙关。
“你怎么了?”
柏星一愣,装作无事:“没怎么啊。”
“护士说,他福大命大,仅仅是脑震荡。”温良啧了一声,“恶臭遗千年。”
医院里熙熙攘攘,有家属捧着洗脸盆到卫生间刷刷搓衣服,欣喜的,悲伤的,绝望的,医院是城市里的情绪收容所。
但温良那张漂亮的脸平和淡然,仿佛世间所有事情都无法波动他分毫,他只是双手插兜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好似与背景拉开无限的距离。
与他截然不同的是,柏星此刻愤怒完全占据脑海,在温度稳定的医院,他额头竟冒出了点点汗光。
温良拂过他汗湿的刘海:“别想了,人各有命。”
柏星鼻翼煽动,整张脸灰白苍青,阴得像压着雷暴。
命运——
“大孙子,你妈那是命不好,就该着去死。”昏黄的记忆里,树荫下爷爷悠闲地摇着蒲扇,翘着二郎腿,假惺惺地叹息了一声,“可怜人呐。”
年幼的柏星拿着母亲的衣服,炊烟慢慢腾空,他就站在那里,听见村里的人纷纷低语。
“这都是命啊。”
“谁让她命不好呢。”
“不能报警,没了爸爸,星星该怎么活啊。”
...
时间将男孩的身影拉得老长,柏星似乎看见那男孩回过头与自己对望,眼里的泪水将落未落,似乎在控诉他为什么没有能力改变这一切。
半响,柏星痴痴笑了起来,额角的青筋跳动不止。
温良捧起他的脸蛋,皱起眉。
“命?”柏星肩膀剧烈起伏,一把拍掉温良的手,“这样的渣滓活着,天天醉醺醺的,被社会列为不稳定分子;彭姐和元宝四处躲藏,唯恐哪天被他缠上,这就叫命?”
温良眼睛漆黑,幽暗深邃,仿佛一口古潭。
“那彭姐和元宝又做错了什么?他们为什么就要遭受这样的绝望?这就是命吗?”
“温总。”柏星牙齿咬得咯吱响,“我不信命。”
树荫下的小男孩对着周围看热闹的人群吼道——我不相信我妈妈是命不好!
温良抓住柏星的双臂,低声道,“星星,冷静点!”
柏星双手一挥,一下挣脱了温良的桎梏。
“这样的畜生,混蛋,他们活在这世上才是对其他人命运的不公平,通通去死吧!”
柏星双手颤抖,眼底浮现疯狂的颜色。
紧接着他转身指着病床上的男人,声音低而尖锐:“你,会在五秒内死去!”
“宿主你疯了!万一此次生效,你也会死!”
“我不管!”柏星近乎怒发冲冠。
“检测到宿主发动惩戒能力。”系统不受控制地响起机械播报声,“倒计时开始:5,4,3,2,1。”
只见病床上的男人开始剧烈的抽搐起来,扶着床杆干呕,从鼻子里陡然喷出两支血箭!
房内看守的警察连忙冲出门叫医生,温良拉着柏星退到了两米之外。
柏星捂着胸膛大口大口地喘息,愤怒与不甘几乎将他吞没。
他的视线渐渐模糊,大片大片的白从四面八方涌来,他感觉到身体逐渐轻盈,似乎有什么东西脱离了他的意识,他听不见声音了。
意识崩溃之际,柏星看见温良扑过来。
那畜生终于要死了。
——我也要死了。
慌乱的呼喊,纷杂的脚步,柏星感觉谁将自己抱起,那是一个宽阔的怀抱。
乡村昏黄的夕阳从西方倾斜下来,柏星站在熟悉的村口前。
他看见家里的炊烟正袅袅升起,淡香的洗衣粉味钻入他的鼻腔。
瘦瘦的男孩穿着整齐干净的衣服,稳稳当当地走过来,轻轻牵起他的手。
柏星问:“你要带我去哪?”
男孩不解地回头看了他一眼,仿佛在看傻子:“你说什么呢?妈妈叫咱们回家啊。”
卷着暖意的风拂过他的发梢,草叶随风而起,飞向村庄外的天际。
“啊…”柏星一愣,脸上浮起笑意,“好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