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作品:《谁说太子不能当占星女官

    “舒服——”


    片刻功夫,叶清弦便伸着懒腰走出净房,通体舒爽的仿佛天都亮了。


    可一转头,险些被暗处的沈君彦吓死。


    “殿......殿下饶命!”


    她刚要跪,却被沈君彦一把扯住,十指紧扣时,灵魂瞬间归位。


    察觉到腹部熟悉的闷痛,叶清弦蓦地了然。


    “殿下,月事布在我榻旁的木柜里!我的住处就在钦天监后厢房,从左边数第三间,劳烦殿下……”


    “你要本宫亲自来?”沈君彦俯视着她,几乎字字咬牙而出。


    不然呢?让他陪着她换?那不是更要命?


    脑子硬要画出这幅场面,叶清弦顶着发红的脸,恨不得扯块布先对付一下。


    她磕巴道:“您最好快......快去!会......会弄脏衣物的!”


    话音刚落,寅时的更鼓突然响起。


    沈君彦再度咬牙,他道:“今日免你晨练、晨读,惟上朝不可误。稍后宫人会为你更衣,上朝时圣上与百官问话,只答‘不知’或‘疲乏’。退朝后往皇后宫中请安,有人问起,亦照此应答,可记牢了?”


    沈君彦语速极快,叶清弦深知此事重要,便凝神细记,连连点头,方才的窘事也暂且抛之脑后。


    腹中再次闷痛,叶清弦回神,便催促:“殿下放心,您先回去歇着,醒来后记得看《青乌经》和《恪遵宪度》,这两本是基础书籍,就在我床头放着,我爹今晚要抽查。”


    “真麻烦。”沈君彦瞪她,终于放开手,二人对调。


    闷痛感频频,一浪高过一浪,沈君彦忍不住皱眉,“你每月皆这般?为何不入太医院?本宫记得,圣上曾有慈恩,钦天监作息无律,若遇急症,可趁太医院得闲时诊治。”


    换了副身子,叶清弦舒服的直叹气,解释道:“回殿下,钦天监五官司晨,素来日落而作、日出而息,先前去太医院,他们总以无暇为由推脱。”


    沈君彦沉了脸,突然扯下叶清弦腰间的玉佩,上头刻着‘彦’字,见它如见太子。


    “本宫今夜便去太医院,倒要看看他们接不接。”


    话落,他转身离去,但这次却是轻按小腹,再也装不得潇洒从容......


    晨光穿破承乾殿的琉璃瓦,鎏金铜炉里的檀香袅袅缠绕梁柱。


    叶清弦身着赭黄锦袍,玉带束腰,领口绣着暗金龙纹,步履飘忽地踏上丹陛。


    她眉眼间尚带困倦,连东宫专属的位次也辨不清,多亏随堂太监低声提点,才勉强寻到位置。


    殿内文武百官分列两侧,朝服簌簌作响,目光皆落在这位死而复生的储君身上。


    当朝六皇子沈靖渊,目光灼灼的盯着‘沈君彦’,却始终一言不发。


    察觉到众人的视线,叶清弦指尖微颤,强压下心头慌乱,学着百官的样子向圣上朝拜。


    圣上颔首示意平身,沉声道:“今早,朕已遣太医往东宫为太子诊脉,一切正常,众爱卿可有异议?”


    叶清弦不解,便偷偷扫过阶下众人,竟发现了她爹叶修仪......


    忽闻圣上拍案怒斥:“昨夜朕览奏,竟有大半是弹劾太子!更有甚者,敢言朕的儿子死而复生、事有蹊跷!劝朕立刻捉拿太子,彻查东宫!叶卿家,你说呢?”


    叶修仪自百官中走出,神情沉稳毫无惧色,嘭地一声,跪的笔直。


    “圣上!臣连日夜观天象,荧惑守心之凶兆再三显现,此象素来主东宫有丧。臣正欲加急禀明,便传来太子猝亡之讯,怎料太子竟又起死回生!”


    他话锋一沉,语气满是惶惑:“可怪异的是,那荧惑守心之象并未随太子脱险而消散,反倒时隐时现、变幻不定!此等天象异动绝非偶然,敢请圣上多加留意太子近况,以免日后危及东宫乃至社稷!”


    话音落下,殿内一时寂静,文武百官无一人敢言。


    见圣上怒意更甚,叶清弦心下一紧,忙道:“圣上!叶卿家素来耿直、一心为国,绝非有意针对儿臣。或许......因他女儿之事,让他对儿臣多有偏见。如今儿臣已无恙,足见是国运兴隆、托陛下福泽,凶兆自散,实不足为惧!”


    叶清弦几乎绞尽脑汁,才说出这么长一段话,只为助他爹脱险。至于是否会引得圣上起疑,她就顾不了那么多了。


    怎料此话一出,圣上忽然抚掌而笑,目光中满是欣慰:“吾儿终是长大了!朕此前还在忧心,你与叶卿家因旧事生隙、有碍国运根本。如今见你不仅不记恨,反倒为他辩解求饶,这份胸襟与气度,朕甚是满意!”


    说到此处,圣上话锋一转:“从今往后,朕便准你时常出入钦天监,一则监督其运作,二则与之多接触,早日化解前嫌。如此,方能不负朕对你的期许,也护得社稷安稳。”


    圣上已有心将钦天监交由太子,因钦天监可不止占星卜卦这点事。


    它还掌着降雨干旱、农时丰歉的预判,是助天下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关键。


    若太子执意要取缔它,圣上也只能另择重臣接管,或是对钦天监上下大换血。


    可这般折腾,朝堂动荡不说,农时误了、民生受扰,后续麻烦无穷。


    待朝会散去,百官陆续退离,叶清弦仍立在殿中,与叶修仪对望。


    因圣上说,机会难得,让她与叶卿家多聊聊......


    大殿内寂静无声,连空气都仿佛被凝固,叶清弦紧张的心脏狂跳,生怕一开口就被她爹察觉异常。


    “殿下,臣一夜未眠,身心俱疲,若殿下无其他吩咐,臣可否先行告退?”


    这死小子!


    不但害他闺女失了心神,如今还要插足钦天监!真乃国之不幸、钦天监之祸!


    叶修仪越想越气。


    他都不知,该如何把这事告知众属下。怕是过了今日,钦天监上下都要寝食难安了。


    叶清弦频频吞咽口水,她爹想杀人的眼神根本藏不住,她倒是想说实话,却惧怕太子降罪。


    犹豫片刻,叶清弦强装镇定,怎料一开口,习惯使然。


    “爹......”


    这声爹,惊得叶修仪脸色煞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叩首,“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啊,殿下!您这是折煞老臣了!”


    他猛地抬头,眼神决绝:“即便殿下如今改变心意,想娶臣的女儿清弦,也请您务必收回这份心思!宫墙深似海,臣绝不能让小叶儿落入这宫墙内!殿下若是执意,臣......臣就算是以死相谏,也断不会应允!”


    叶清弦闻言,心头大震,鼻根处隐隐发酸。


    ‘你听到了吗?’


    她在心里问着原主,多希望原主的在天之灵,能了解叶修仪的苦心。


    但如今已经不重要了,她尽孝便好。


    叶清弦灵光一闪,她快步上前,欲搀扶叶修仪,“叶卿家,你误会了,快快起身!”见他不肯,她便道:“叠星犯阙,本宫是问,这星象为何意?”


    叶修仪愣怔,转瞬吐出一口浊气,他起身解释:“回殿下,此象极其凶险,它预示着朝堂将陷入大乱,皇子争储、权臣谋逆等祸事,严重时还会爆发兵戈之灾。”


    叶清弦假意敲打,又道:“此前本宫在古籍中偶然得见‘叠星犯阙’四字,一直不解其意,多谢叶爱卿今日解惑。往后钦天监当重点观测此类危及社稷的凶兆,莫要再将心思放在本宫身体是否抱恙上,这是太医院的职责。”


    说罢,叶清弦不再理会叶修仪,转身走出大殿。


    只盼这番话,能让她爹别再找沈君彦的茬了,若太子过得苦,她便要苦上加苦......


    叶清弦走出正殿,她依照沈君彦的指示,前往凤仪殿为皇后请安,一路畅通无阻,片刻便到了。


    “——殿下,您终于来了!姑姑她刚醒!”


    凤仪殿门前,玉莹儿笑脸相迎,欲挽上叶清弦的手臂。


    “本宫去看看。”


    叶清弦急忙后退,躲她似躲瘟神,连眼神都不敢同玉莹儿交汇。


    她谨记沈君彦的话,不能再让玉莹儿碰这身体分毫。


    殿门一关,玉莹儿便气的直跺脚,正巧见一宫女走来,便小声问道:“可有事禀报?”


    来人是太子的贴身宫女,春桃,曾是皇后身边的人,几年前被派去了东宫,照顾沈君彦的饮食起居。


    春桃被玉莹儿带到一处,神情惴惴不安,“玉姑娘,出大事了!昨晚叶清弦又来了!太子一反常态,非但没把她赶走,反倒把她请进了寝殿!那叶清弦与太子共处一室,直到天明才离开!”


    她奉皇后之命,暗中收集东宫内的大小事,玉莹儿是皇后的亲侄女,也可帮着传递消息。


    “好个叶清弦!真是找死!”玉莹儿怒不可遏,纤细的指节捏的嘎吱作响。


    “姑娘息怒!息怒啊!奴婢还看到一事,叶清弦出来后,一直捂着小腹,手里还攥着太子常挂在腰间的玉佩......”


    说到此处,春桃飞快地抬眼四下张望,凑近玉莹儿压低声音:“奴婢斗胆猜测,太子昨夜定是宠幸了那叶清弦,或许真要收她做侧妃了......”


    “你说的有理,先退下吧,莫被太子发现了。”


    听到这些话,玉莹儿近乎晕厥,但春桃向来办事稳妥,且这猜测也合乎情理。


    “叶清弦!受死吧!”


    她现在便去钦天监堵人!定要这个不知廉耻的小贱人,付出代价!


    ......


    不同于殿外的硝烟弥漫,凤仪殿内,静得只剩药香。


    帘幔低垂挡去大半光线,皇后侧卧在铺着软垫的病榻上,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


    听到声响,她长睫轻颤了几下,缓缓睁开眼。


    “彦儿来了,身体可有不适?”


    嗓音干涩沙哑,带着刚从昏沉中挣脱的滞涩。


    叶清弦并非初次得见皇后。


    上回宫宴之上,皇后娘娘光彩夺目,眉眼间尽是中宫的威仪与气度。


    哪里是如今这般苍白病态的萎靡模样?


    看来是因太子的死讯,伤心透了。


    “母后,儿臣无事。” 叶清弦快步上前,在榻边屈膝坐下,声音放得柔和,生怕惊扰。


    皇后抬眼望向她,看了又看,眸底却沉沉的,像蒙着一层薄雾,瞧不出半点波澜。


    “既然无事,便回去歇着吧。” 话未说完,皇后忍不住轻咳了两声,胸口微微起伏。


    叶清弦:“......”说好的母子情深呢?


    为何皇后不似担心,反而更像试探?在她眼里甚至瞧不出,儿子死而复生后的喜悦。


    来之前她都准备大哭一场,做做样子了......


    叶清弦满心疑惑,忽闻宫女来报:“皇后娘娘,六皇子来了。”


    是沈靖渊,他也来给皇后请安了。


    皇后闻言,眸中立马恢复光彩,“快叫他进来。”望向叶清弦时又渐渐暗淡,“彦儿先回去吧。”


    “母后,儿臣告退。”叶清弦无奈,只能告离,可内心却疑惑至极。


    太子与六皇子,同为皇后所生,可皇后刚刚的态度,明显亲疏有别。


    罢了,反正与她无关。


    既然不受欢迎,那她便走吧。


    正好去寻沈君彦,告诉他今日所见所闻,省得他二人口风对不上。


    ......


    而此时的沈君彦还浑然不觉,再过片刻,钦天监便要被闹得人仰马翻了。


    此刻他正躺在叶清弦的榻上,因月事导致腹痛,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咚咚咚——


    敲门声突然传来,分外急切,紧接着便是叶修仪的叫嚷。


    “小叶儿,莫再睡了!为父有要事相谈!”


    沈君彦本不想理会,奈何敲门声不止。


    他只能紧捂小腹,拖着疲惫的身子开门迎客。


    门扉刚被推开,便见叶修仪踉跄着闯了进来,他急得满头大汗,官服歪歪扭扭地挂在身上,本就掺杂着银丝的头发被汗水黏在额角,衬得脸色愈发憔悴。


    不等沈君彦开口,叶修仪急道:“小叶儿,你的婚事为父已定下!就嫁辞儿可好?他虽为叶家养子!但为父会对外宣称,叶清辞其实是咱家的童养夫!至于那个沈君彦,你就别想了!”


    沈君彦彻底懵了。


    叶清弦不是痴恋他多年吗?为何她还有个童养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