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姜泛不通医术，但起码有常识。


    高空坠落，全身骨折，内脏严重出血，不说必死无疑，侥幸生还也该被救治后好好修养。


    所以当自称狌狌族族长的血牙带着小狌狌阿弥向姜泛郑重道谢时，她看着人不人兽不兽的狌狌们，忍了又忍，好奇心还是战胜对未知生物的恐惧：“你们狌狌族是不死兽人？”


    血牙爽朗一笑：“我们不是野兽，是人，而且我不是不死，是死的比较慢，如果死之前能活过来就不会死。”


    姜泛：……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血牙见姜泛表情复杂，猴脸为难地拧成一团，似乎不知道怎么解释，倒是旁边的阿弥熟练地爬到血牙脖子上，让他转身背对姜泛，指着后肩的伤口解释道：“族长和一般人不一样，他的伤口愈合速度很快，睡一觉就好的差不多了，但彻底恢复好需要多睡几天才行。”


    果然，血牙后肩胛虽然还在渗血，但昨晚深可见骨的爪痕一半已经结痂，看起来不日便会痊愈。


    自称为人、会沟通、恢复力惊人。


    姜泛实在想不明白自己被带到了什么地方，这里既不像普通兽世，也跟她的世界大相径庭，她只能暂时把血牙身上这种违背常识的恢复力归为异世物种的参差，伸出大拇指表达自己的钦佩，血牙虽然看不懂手势含义，但隐隐觉得是夸奖，于是牙花子全露，嘎嘎直乐。


    今天的气温比昨天更低，姜泛被冷的直哆嗦，她找了根棍子扒拉篝火，眼见火星消失的干干净净，认命地把灰刨到一边，放了两撮新的火绒进去，打算继续用燧石点火。


    血牙稀奇地问：“你用石头生火？”


    “那不然呢？你们钻木取火啊。”


    本是一句调侃，孰料血牙真的点头：“不是所有木头都能点着火，主要看运气，所以我们族人会轮流保护火种不灭，以便日常使用。”


    姜泛无语凝噎，她独自一人当然不可能为了看着篝火堆不眠不休，只能点火先用，火熄再燃。


    “不如我们一起生活？”血牙试探着问，见姜泛没有接话，连忙解释，“气温下降，食物短缺，猛兽找不到食物会更加凶残，虽然不知道你来自什么族群，但在招摇山独居很危险，如果一起生活，起码我们可以帮你守护火种不熄！”


    姜泛沉默并不是拒绝，相反，她第一时间就在考虑血牙的提议，且不说血牙给的理由非常客观充分，就姜泛自己来说，她一点也不喜欢荒野独居，昨晚能睡着一方面是因为干了一天体力活实在太累，再一个，虽然血牙生死不明，但活生生的阿弥给她提供了极大的安全感。


    只是她的目标是完成水幕的任务尽快回家，不知道和狌狌一起生活会不会影响水幕判定？她对所处的世界和水幕的目的几乎是一无所知，身处被动，许多决定也不知是对是错。


    姜泛心不在焉地擦击燧石，血牙极其上道，见姜泛力气不足表情恹恹，接过燧石两下擦出火花。


    血牙登时喜出望外道：“真是好东西，轻轻松松就能点火，这样火种熄灭也不用担心了！”


    自己被篝火折磨一天，血牙只用两秒就点燃篝火，备受打击的姜泛只觉得手心的水泡一阵阵发痒，想原地阴暗爬行。


    血牙突然意识到他们对姜泛的作用少了一分，立马闭嘴不言偷偷觑她神色，他尴尬地往火中塞了两根干燥的树枝，一时四周只有火苗噼啪作响的声音。


    “族长没有说大话。”阿弥适时爬到姜泛怀里，讲述之前的经历。


    原来因为气温越来越冷，狌狌族的天敌蛊雕外出觅食的次数越来越多，两天前更是结群袭击了狌狌族的聚落，血牙虽凭借体型优势拼命守护族群，但架不住蛊雕群数量太多，族群死伤无数，活着的也四散分离，阿弥被自己的阿妈藏在空心树洞躲过一劫，但他虽然看不见，却听了蛊雕吃掉阿妈的全过程，满身是伤的血牙赶到后刚把他抱出树洞就遭遇了新的蛊雕袭击，他们逃窜中被蛊雕抓到天空，是阿弥全力啃咬蛊雕爪子，他们才被吃痛的蛊雕松开，从高空坠落。


    阿弥讲到阿妈被吃的时候眼泪扑簌，姜泛忍不住跟着骂了一句：“畜生”！


    两个狌狌并没有共情，阿弥反而奇怪地看她道：“我不是畜生，是狌狌，蛊雕也不是畜生，它们是鸟。”


    姜泛：……我这不是在说脏话吗孩子？


    但这一打岔，姜泛情绪消退，理智回笼，她再难忽视掌心的蚀骨痒意，连忙把手背在身后低头去看。


    水幕几乎瞬间浮现，图鉴下新增动物——鸟类，一个黑色的问号图标后赫然显示【蛊雕：猛禽，狌狌族天敌】，结界地图虽然不像昨天一样扩大两倍，但延申一百米是有的。


    这样也行？！


    姜泛猛然反应过来，水幕限定结界范围，可能是因为担心她还没探索完世界就噶了，所以让她从野外生存最基础的篝火做起，随着工具的完善，姜泛生存能力提升，可探索的区域也随之扩大。


    自己探索到的内容图文并茂，收集到的信息虽然残缺，但也有一半参考价值，姜泛一时大喜，她挥散水幕，目光炯炯地看向血牙和阿弥：“没问题，就将这里作为我们的营地，”姜泛掰着手指，“我们三个一起生活，我来负责制作生存工具，你来守卫，阿弥嘛，小孩子长身体，需要好好休息。”


    血牙摇头，他站起来看向远方，眼神坚毅：“不仅是我们三个，白天我会出去寻找幸存的族群，日落前赶回来，如果我没能回来，希望你可以照顾好阿弥。”


    姜泛恍然，原来血牙铺垫了那么久，只是为了托孤。


    从天而降的两个狌狌本就是意外之喜，如果能直接加入一个领头人正直纯善的族群，姜泛对快速完成水幕任务的信心又增加不少，她自认彼此算双向奔赴，于是痛快地点头。


    果不其然，血牙就是为了得到承诺，他嘱咐阿弥乖乖听话后便朝西方森林大步狂奔，眨眼无踪。


    姜泛摸摸阿弥的头，怜爱道：“接下来是我们两个人的时间了，首先第一件事，解决午饭！”


    山泉水旁的浆果丛还有很多浆果，阿弥不想成为拖累，自告奋勇去摘果清洗，姜泛则偷偷打开水幕，看今天做点什么。


    最前方显示石斧、石矛、石铲，需要的材料基本一致，都提示【石料、木棍、束带】，考虑到目前的燃料基本都是地上捡得干燥枝叶，篝火堆照明一般，维系的时间和提升的温度都有限，如果能用石斧劈砍囤积柴火，或许会大大提升它的实用性。


    而且野外的危险无处不在，姜泛想到昨晚那双绿幽幽的眼睛，白天只有她和阿弥在营地，仅凭自身的力量无法与野兽周旋，而能握在手中的石斧进可做工具，退可当武器，是目前最需要的。


    阿弥抱着六个浆果颠颠地跑过来，他们对半吃了个水饱。


    姜泛本想让阿弥坐在篝火堆旁取暖，见阿弥跃跃欲试地看着她，要出口的话转了个弯，递给他一块燧石：“小阿弥，我们现在需要这种材质的石块，断面尽可能锋利、也就是薄一点，你去捡三五个回来就行，就在这两块空地上找，不要脱离我的视线。”


    阿弥喜欢姜泛派出的任务，这让他觉得自己是有用的小狌狌，他郑重的从姜泛手里接过燧石，先去南边的草地搜寻。


    姜泛则走向西边森林，如今她可探索的区域大约是木屋半径五百米内，刚好走到树下。


    浓厚的墨绿色遮天蔽日，地上有很多树枝，但不是太粗，就是太脆，要不就是太直不好握持，姜泛矮子里拔将军，挑出五根接近Y形的硬树枝，而后又去山泉水旁，拔了一大把长茎草。


    返回篝火堆时，旁边已经堆了三块燧石，阿弥从南边的草地换到北边，听姜泛叫他便乖乖返回，只是他实在太小，长期营养不良下抱着四块不大的燧石，走得摇摇晃晃。


    姜泛心头软软，但还是故作严肃要求他下次干活尽力而为，累了就来烤火休息。


    阿弥道：“我不累，每次天冷都有很多族人死掉，我多捡回来些石头生火，咱们就不担心冷死啦。”


    姜泛捏捏他几乎没肉的脸颊：“我有百宝箱，咱们不仅不会冷死，还能平安度过冬天。”


    阿弥信赖地点头，侧过脸蹭她的掌心。


    姜泛将硬树枝、燧石和长茎草按外表从最差到最优三三分组，她先从最差的组合开始实验，钝钝的燧石□□燥的长茎植物缠在树枝上，看着有石斧雏形，但姜泛朝地上磕了磕，石斧便散架成一堆原材料。


    她并不气馁，这次换了更多的长茎草将他们固定，虽然比刚才牢固，但多磕几次还是会散，姜泛端详着三个原材料的接缝处，思索怎么能将石块嵌入进去，最好是这树枝有个洞。


    趁手的工具只有燧石，但用大燧石直接挖洞就是痴人说梦，姜泛在地上捡了一块拇指大小的尖锐石块，将窄面磨得更尖，比着准备嵌入的燧石大小，在硬树枝上下左右各划了一道，最后将尖锐石块对准记号，再拿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块来回敲击。


    期间阿弥想要帮忙，姜泛担心石刃伤到他，便让他闲着没事再找找浆果丛：“山泉水边的浆果没几个了，你找找附近还有什么能吃的，别进森林，要在我能看到的地方活动。”


    阿弥高兴地应了一声就去了，姜泛专心制作石斧，等硬树枝挖穿，她将燧石半嵌进去后，又回到森林找了棵一人难以怀抱的树，通过不断撞击，让燧石嵌入更深，等感觉燧石不再晃动，姜泛拿起长茎草，加固石块和树枝的连接处。


    她挑了一棵直径十公分的树苗检验，砍了两次后发现固定的燧石前端不够尖，就近找了块巨石反复打磨，等石刃更为明显后再去砍树苗，直到将树苗砍断在地，石斧都完好无损。


    姜泛打开水幕，水幕中石斧的图案已点亮，简介处写着：粗糙但能用的石斧。


    成功了！


    姜泛满身大汗，手上又多了两个水泡，但并不影响她的兴奋，她跑回篝火旁将石斧舞得虎虎生风，阿弥抱着寻觅到的四颗红色果子过来，兴奋地围着她叽叽乱叫。


    姜泛更加得意，昨天她用一天时间做出篝火堆，今天不到半天就做好可以使用的石斧，野外生存也没有想象中困难，她趁热打铁，将石矛、石锤、依样画葫芦都做了出来，不说精细度，起码都能用。


    血牙是日落后回来的，彼时姜泛得知狌狌族虽然以果子和野菜为主食，但有机会的情况下也吃肉，立马要拿石矛去森林打猎，她让阿弥站在入口处，她回头能看到的地方等待，但阿弥认为太危险要跟她一起进去，两人没谈拢，吵成一团。


    姜泛据理力争：“石斧和石矛都做好了，捕猎很方便的，你就在森林口看着就行。”


    阿弥头摇的像拨浪鼓：“我是小孩，你也很弱，除非你让我跟着进去，不然我不答应。”


    “那不可能，你太小了，进去被狼一口吃了怎么办？”


    “不会的，狼嘴不大，它叼住我的时候更方便你偷袭它。”


    “说的好像有点道理……谁家好人拿小孩当诱饵啊！”


    血牙听力很好，远远的就听到两人离谱的发言，大惊之下带着满身的族人朝篝火堆狂奔，姜泛只觉得地动山摇，一转头看到满身挂件的血牙，连忙上前帮忙。


    血牙后背三个，肩膀两个，怀中四个，俱是和姜泛差不多体型的狌狌，他们有男有女，或多或少带伤，都虚弱地闭眼沉睡，其中最严重的是血牙怀里的一个青年狌狌，右小腿消失不见，膝盖断裂处敷着厚厚的草药止血。


    血牙小心翼翼地把断腿青年抱到篝火旁，借着火光看他的腿：“血已经止住了，熬过今晚就没事。”


    青年虚弱地点头，困倦地闭上眼。


    九个狌狌加上他们三人，本来绰绰有余的浆果丛瞬间捉襟见肘，姜泛拉过血牙，递给他自己做的石斧，一脸严肃：“我们食物不够。”


    血牙看着和自己手掌差不多大的石斧，考虑到它的形状，塞进嘴里。


    “咔嚓咔嚓。”


    燧石和木棍应声而碎成，在姜泛石化的表情中，血牙砸吧着嘴里的粉末，有些摸不着头脑道：“这是你们族群的食物吗，怎么吃起来和石头木头一样？”


    姜泛：……有没有可能它就是石头和木头？


    她辛辛苦苦做了大半天的石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