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从消防通道的门一出来就撞见了梁笑爸妈。梁志康满头都是汗，余亮眼睛红红的，看见梁笑拉着周一承上衣下摆的身影，才长出一口气。


    “笑笑” 余亮拉过梁笑的手，摸摸她哭肿的脸，眼泪又滴下来，“笑笑对不起，爸爸妈妈错了。”


    梁笑不说话，余亮心疼地碰了碰她被扯出血的耳朵，“妈妈错了，再也不因为妹妹抛下你了，妈以为你现在长大了不怕了。”


    “我一直都怕，我怕试衣间外面没有人，我就不敢去试衣服，我的衣服没有一件合身的，就只有姥姥给我买，陪我试衣服，现在姥姥死了我也去死好了！” 梁笑愤怒地扯下耳钉摔在地上，肾上腺素的爆发让她感受不到痛，只觉得有温暖的液体滑落到脖子侧面。


    未解决的情绪是愤怒最好的凝结核。现在的梁笑长大了，她现在二十二了，能工作，能一个人生活，能生儿育女，但当年的梁笑一直被困在小小的试衣间里，被头顶的灯光晃得眼花，嚅嗫着说不清的尴尬。


    梁笑转身想往天井的栏杆跑，刚迈出去就脚下一软，失去了意识。


    梁志康和余亮冲上来接住女儿，梁笑耳朵被扯出来一个豁口，血流到梁志康颤抖的手心。


    周一承跪在梁笑身边，顾不上右臂已经脱臼，一只手打急救电话，一只手拉着梁爱，生怕她在围观的人群中走丢。


    梁爱被吓傻了，躲在周一承身后，眼神已经直了。


    “别怕，姐姐可能是没吃饭低血糖了。” 梁爱看着眼前安慰自己的陌生哥哥，发现他的嘴唇也在颤抖。


    梁笑再睁眼是在病床上，看到围着的爸妈梁笑翻了个白眼，刚打算继续装死，余光就瞟到一旁的金毛，吓得她直接睁开了眼睛。


    金毛也被她吓了一跳，“醒了！怎么样了？”


    “自我了结失败。” 梁笑叹了口气，“你怎么来了？”


    “我……” 金毛看了看对面欲言又止的梁笑爸妈，和梁笑挤了挤眼睛，“你先和叔叔阿姨聊，我去找一承，等会回来。”


    “大宝”


    “没事了” 梁笑有气无力地打断了梁父，“没成功我就不会再试了，我答应姥姥要帮她照看三角梅，不会频繁想不开。”


    “姐……” 梁爱明显是哭过了，一张脸已经花了，套装的上衣也皱皱巴巴。


    “闭嘴吧，我没事。” 梁笑想了想，转头看向余亮，“妈，给我涨生活费。”


    “宝宝” 余亮愣了愣，马上回过神，“好，等会妈就打电话让秘书给你信用卡提额度啊，好孩子，不能再这样了，妈妈真的害怕了。”


    “嗯” 梁笑活动了一下脖子，舒服的感觉逐渐回到身上，“你们回去吧，我打完点滴就走了。”


    “大宝” 梁志康刚抹掉的眼泪又流出来了，梁笑今天的情况全在他。梁笑出生的时候他亲吻着她小小皱皱的脚心，发誓要给她最好的生活，可二十年庸庸碌碌，他的宝贝疙瘩刚才在他眼前就那样生生把耳朵扯出一个豁口。


    “爸” 梁笑皱了皱眉，“我想休息了。”


    “老公” 余亮推了推梁志康，“宝宝，那爸爸妈妈回去了啊，你好好打点滴，耳朵记得按时来医院换药，回家之后给妈妈打电话，需要阿姨的话马上告诉妈妈。”


    末了，余亮又补了一句，“都是爸爸妈妈的错，你不开心就和妈妈发脾气，不能伤害自己，记住了啊。”


    梁笑耸耸肩，突然叫住梁爱，“再见面就是抢家产了，妹妹。”


    梁爱还没缓过神来，呆滞地看着正眯眼看她的姐姐，然后被余亮拉出病房。


    看着他们出了病房门，梁笑终于从床上一跃而起，四处找烟。


    “小周，阵文，叔叔阿姨谢谢你们。” 梁父梁母出了病房门就看到等在门口的周一承和金毛。


    一旁的司机递上准备好的两个红包，“今天真是不好意思，小小心意，一定收下，笑笑和我们有隔阂，你们是朋友关系好，叔叔麻烦你们多看着她点。”


    “不用了叔叔阿姨，应该的。” 周一承想把红包推回去，但梁志康执意塞进了金毛手里。


    看着四个人远去的背影，金毛叹了口气，“我还以为笑姐是活得很自由的人。”


    “进去吧。” 周一承拍了拍金毛的背，二人推门进去。


    “大小姐，阿姨的红包真厚啊” 金毛扬了扬手中的两个红包，一起塞到梁笑暴发户外套的口袋里，“你的零花钱，请收好。”


    “你们留着” 梁笑看都不看，一个劲对着窗户散烟。


    “都是姐妹，哪能收人钱财，你留着买新耳钉” 金毛意识到不对，马上改口，“留着打新耳洞。”


    “我的耳钉呢？” 梁笑终于回头，周一承站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金毛见状识趣地回避。


    “我去给你买吃的，有忌口吗？”


    “不要甜的。”


    金毛出去了，梁笑坐在窗台上，低头看着周一承。


    “胳膊怎么样了？”


    “没事了。”


    “那就好。我的耳钉呢？”


    周一承摊开右手，锆石耳钉上凝固了血迹，在他掌心无声地折射着暗红色的阳光。


    梁笑叹了口气。


    “笑笑” 周一承仰头看向梁笑，“我可以保护你吗？”


    “我们不会永远像这个夏天这样待在一起，还有一个月，我就要走了。” 病房阳光充足，梁笑侧着脸，背光下周一承只能看清她的轮廓。


    “可以让我试试吗” 周一承凝望梁笑眼睛的位置，喉结滚动，低头吻向沾血的耳钉。


    “周一承，你真是疯了。”


    剑锋染血，骑士用生命守护公主。


    天色擦黑，HK终于把最后一个箱子搬进空荡的店铺。大灯关了，只剩一盏暖黄色的小灯，他靠在箱子上长出一口气。


    石老人海在月光下涨潮。店外有两个人下了车，一起朝这边走来。


    “都搬好了？” 金毛推开门，有些惊喜。


    “刚搬完” HK用下巴指了指地上的箱子示意他们坐下，看向周一承，“胳膊怎么样了？”


    “没事，已经好了” 周一承单手理了理头发，四处看了一下，“这环境还不错吧。”


    “整个右臂都脱臼了还不去医院，拖了好一会，他当时额头全是汗嘴都白了，吓死我了。” 认识五年，这是金毛第一次直接见周一承受伤，下午接到电话叫他开车过去的时候，金毛就有不好的预感。周一承很少麻烦别人，这次这么直接，肯定是出事了。


    “你要不搬出来住，离他远点。”


    “现在还不行，等到冬天吧。” 周一承朝金毛轻轻笑了一下。


    “梁笑怎么样了？她耳朵还好吗？” HK叹了口气。这个夏天是怎么了，大家接二连三地受伤。


    “扯了个豁口，一承看见了，脖子上全是血，还低血糖送去输液了。” 金毛有点气愤，都是亲生的闺女凭什么把这个祸害成这样，“早知道她妹这么讨厌我就不和她打招呼了。”


    “说点开心的” 周一承晃了晃左边的耳朵，耳垂有些红肿，锆石耳钉在灯光下折射出温暖的光芒，“好看吗？”


    “好看” 金毛看着周一承有点害羞的神情，和HK挑了下眉毛，“梁笑的。”


    “笑姐耳朵坏了带不了耳钉，你就偷来戴，这不好吧。” HK调侃道。


    “他哪是偷的啊” 金毛搭上周一承的肩，凑到HK面前，“送完梁笑回家就去找穿孔店了，人家都要关门了他也不走。”


    啧啧。HK和金毛撇嘴看着周一承，周一承不以为意，随手从身旁的箱子里翻出麦克风，接上电源，试了试音。


    The evening hase


    Let us gather around


    We are watching on an open air


    “一起组乐队的事想好了吗？” 周一承嗓子清澈，唱功在金毛和HK之上，虽然他一直对乐队不感兴趣，但HK还是想争取一下。


    “你是不是怕你哥来捣乱会影响我们？”


    周一承不说话，摸了摸麦克风，又轻轻放下。


    金毛有点心疼，语气急了起来，“我们是朋友，你多和我们一起待着才能离你哥远点，天天待在家里和送到他面前有什么区别。让你搬过来和我一起住也不来，周书礼敢来闹事我第一个揍他。”


    “好了” HK起身揽住金毛的肩膀，晃晃他，“他不是不想和你同居，他是想离梁笑近点。”


    金毛生气不说话，HK勾住他的脖子，“怎么，你暗恋周一承，吃醋了？”


    “我不暗恋他，我不喜欢个子比我高的。”


    “那你生什么气” HK把金毛推开，“梁笑爸妈肯定说了，看他俩住得近，麻烦小周照看着梁笑，人家是有任务在身。”


    “而且” HK话锋一转，看向周一承，“我觉得笑姐应该会对乐队的人有好感。万姐前两天问我拿过live house的票，我爸说她们要的那场有好多年轻组合。我见过几个，都挺帅的。” HK眨了眨眼。


    “但是笑姐不喜欢我啊，她刚才还说我买的粥难喝，包子也难吃。” 金毛疑惑。


    HK：……能喜欢你就怪了。


    “好，我加入。”


    HK很开心。周一承笑笑，看向金毛，“其实她都吃掉了，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