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富丽堂皇，冷气开得也很足。周伟下车的时候帮胡竞紧了紧披肩，周书礼牵着周书航跟在他们后面，周一承习惯性地跟在最后。


    “老周，嫂子，好久不见啊。” 进了包厢，一个秃顶男人迎了出来，胡竞带着周书礼和他打了招呼，那人的目光停留在周一承身上，“这就是一承吧，老二？”


    “对，比我家书礼小点，现在大学毕业了。” 周伟把周一承从后面拉过去，周一承才看到包厢里总共坐了七个人。


    “那是你赵姨，钱姨，孙姨，这是你李叔，都是五四广场写字楼的股东，以后就多和叔叔阿姨学习了。快叫人。”


    周一承一一打了招呼，李叔又把他带到沙发旁，介绍几个年轻的面孔，“这是今越，你赵姨的闺女，你应该熟她，之前和你哥一起做过投资。这是棋棋和海平，孙姨家的，也都和你哥哥认识，你们年轻人能说到一块。”


    孙棋把周一承让到了自己原来的座位上，拉着他坐下，“一承哥，我现在上高中，我听我姐说书礼哥现在都在周叔公司上班了，你也已经上班了吗？”


    “我没有” 周一承对这个带着厚厚框架眼镜的男孩笑笑，“你书礼哥哥很厉害，我不懂那些。”


    “周一承，去车里把酒拿来，要走菜了。” 孙棋还想拉着周一承问点什么，就被周书礼打断。


    “五瓶红酒两瓶茅台，别打碎了。” 周书礼递过车钥匙，和周一承擦肩而过。


    “我帮一承哥去拿吧。” 孙棋站起来想跟上。


    “你一承哥拿的了，你这个小朋友不许和同学偷喝酒哦。” 周书礼做了个鬼脸逗孙棋，帮他开了瓶椰汁推过去，“早上吃饭了吗？最近没和你姐吵架吧？”


    “没吵，我知道她现在在公司跟着妈赚钱很辛苦。” 孙棋嘟囔着，“我不是小孩子了，不会再胡闹了。”


    “这是你说的啊，可别再闹脾气把菜掀翻了。” 周书礼拍了拍孙棋的肩膀，“好好学习，听你姐的话，生日礼物想要什么告诉我。哥哥去给钱姨打个招呼。”


    酒店大厅散台。


    “点吧大小姐，你陪我做美甲就是为了坑我来这吃饭吧？” 梁笑和李琦坐在临窗的位置，看着菜单流口水。


    “我的好姐姐，你一个指甲做了四个小时，预约的时间也是惊为天人，早上七点啊！我昨晚上减肥不吃饭，今早上怕你等久了也没吃饭，现在饿了二十四小时了请我吃点好的不过分吧。” 李琦毫不客气地指着菜单对服务生说：“辣炒蛤蜊，辣炒海螺，肉汁大馒头，海鲜疙瘩汤，再来一打青岛雪花。”


    梁笑：……


    “你点些好的，这些晚上咱俩去路边摊吃也行啊。”


    “我这不是给你省钱么。”


    “用不着，我指甲被夹得疼翻不动菜单，你赶紧点，我要饿死了。”


    李琦：……你现在倒是着急上了。


    包间里。


    周一承提着七个纸盒一进包间门就闻到了菜香。


    “一承快坐，老周你说你也是，让孩子去拿干啥，和司机说一声不就完了。” 赵老板示意周一承去她和周伟之间的空座。


    “没事赵姐，这孩子也得锻炼锻炼，第一次出来。” 周伟举起红酒杯，“咱们动筷吧，都是自己家人了。”


    “周一承” 周一承没吃早饭，刚想吃点东西垫肚子就被周书礼叫住，“手别那么快，先敬赵姨一杯。”


    周一承顺从地放下筷子，端起酒杯站起来，“赵姨，今越姐，我今年刚毕业，从美国回来，以后要多跟着大家学习。” 周一承没犹豫，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胃里顿时热起来。


    “好孩子，以后你们就多联系，吃点菜。” 赵老板在商场驰骋多年，自己也是从三个姐妹兄弟中脱颖而出，周家的事青岛商圈老人都有耳闻，这两兄弟的关系她更是一眼就看得清楚，心中不禁有些可怜这个身板薄薄的老二。


    “谢谢赵姨，姐姐。” 周一承没有坐下。这么多年了，想都不用想周书礼肯定在背后盯着自己打圈。他重新倒上红酒，顺着位置走到钱老板座位侧后方继续敬酒。


    商场上都是人精，钱老板右边是胡竞，话题没两句就转到周书航身上，钱老板一会问周书航上的补习班，一会夸他长得高。周一承识趣，默默往后走敬下一位。


    打了一圈，终于敬到孙老板了，周一承刚要开口就被旁边的周书礼拦下，“一承，孙姨今早上刚从新加坡飞回青岛，下飞机就来了，你不能只敬这么一点啊。”


    空腹喝酒又喝得急，周一承有点不稳，只能顺着周书礼让他给倒酒。看着周一承半杯的红酒，孙老板有点担心，“你这孩子，倒太多了。”


    “没事姨，我弟能喝。” 周书礼也端起自己浅浅一个底的酒杯，“孙姨辛苦了，这杯敬您。”


    半杯的红酒端在手里沉甸甸，周一承闭了闭眼，压着舌头全部咽下去，头开始发晕。


    “好了好了，孩子快坐。” 孙老板拍了拍周一承的背。


    周一承终于回到座位，小臂上还没痊愈的烫伤开始有些发痒，不过周一承并不介意，疼痛能让他保持清醒。


    清蒸虎斑上来了，周伟招呼服务生开茅台，“咱们喝口白的，然后就开饭，之后谁想喝就喝，不想喝就喝果汁。”


    服务生将茅台倒进小酒杯，白酒的辛辣味一下窜入鼻腔。周一承强行压下头晕，攥紧了杯子站着听周伟讲话。半晌，大家举杯轻磕在桌面上，周一承死扣着手心咽下了一整杯的白酒，苦辣的味道让喉咙和胃里翻江倒海。


    周书礼一边和赵老板说话一边拍周一承的背，周一承被他拍得站不稳，咬住下唇逼自己清醒。


    客人落座吃菜，周书航走到周伟旁边摇着他的大腿：“爸爸玉米烙还没上。”


    周伟摸了摸他的头，随手拍了下靠在椅背上喘气的周一承，“一承去催下菜，再加一扎玉米汁，要热的。”


    周一承还没出包间服务生就迎上来了，交代好周伟的要求后他还是走出了包间，走到比较远的位置，撑在楼梯的栏杆上。


    酒店马力很足的冷空调吹在后颈上，周一承忍不住摸上左臂烫伤的位置，然后狠狠攥住，抵抗一阵的眩晕和一阵的反胃。


    “周一承？”


    梁笑在楼下找卫生间，从天井看到一个人撑在栏杆上一动不动有些眼熟，上来走近了才认出有些长了的碎发下遮住的脸。


    周一承抬头望向来人，梁笑看到他眼窝下红红的，一身酒气。


    “你喝多了？” 梁笑伸手帮他捋了捋头发。


    “嗯。” 周一承呆呆地笑了笑，“笑笑。”


    “你之前很能喝啊，这次怎么醉成这样。” 梁笑靠在他旁边的栏杆上。


    “混着喝了。” 周一承用力闭了下眼睛，抬头看向梁笑，“来吃饭吗？”


    “嗯，和李琦。” 梁笑看到有服务生过来，“麻烦拿一杯水。”


    周一承站在包厢外把冰水一饮而尽，梁笑看了看后面紧闭的包厢门，“你和家里人来的吗？”


    “嗯，还有我爸的朋友。” 周一承转过身，学着梁笑的样子靠在栏杆上。


    梁笑见他的袖口皱了，又想起他刚才捏着自己的手臂，想都没想直接抓过他的胳膊解开了手腕处的纽扣，叹了口气，“周一承，你又受伤了。”


    梁笑垂着头，周一承凑过去看见她撅了嘴，忍不住抬手揉她的头，“没事，都快好了。”


    “周一承，我不想让你受伤。” 看着梁笑难过的样子周一承忍不住走近一步，想了想还是只轻轻拍了她的头顶，“我尽量。”


    “孩子，怎么在这站着呢？” 李老板出来接完电话看到周一承在外面站着，走到他们旁边，“遇到朋友啦？”


    见到梁笑，李老板觉得有点眼熟，又端详了两眼，“闺女，你是不姓梁？”


    “是，您认识我？” 梁笑有点诧异，她不记得自己认识一个秃顶大叔。


    “闺女，冒昧了，我瞅你特别眼熟，你爸爸是不是叫梁志康？” 秃顶大叔和梁笑点了下头，打开微信，“闺女，你看这是你爸爸微信不？我好像见过你。”


    梁笑有点纳闷，但还是凑过去看了看，瞬间瞪大眼睛，“是我爸，但我好像没见过您？”


    秃顶大叔笑了，“我姓李，你小的时候咱们一起吃过饭，你可能不记得了，前两天我还和你爸爸妈妈一起吃饭了，你现在都长这么大了，真巧啊。”


    提到爸妈梁笑就没什么好感，应付了几句打算下楼找李琦。


    “笑笑，注意安全。” 梁笑转身下楼之前周一承叫住她。


    “嗯。” 梁笑冲周一承点点头。


    回到包厢，李老板就开始说刚才的巧遇。


    “刚在外面看到梁志康的闺女了，做跨境电商供应链的那个，前两天还一起吃饭来着，一承和他闺女认识。” 李老板舀了一勺扬州炒饭，“我差点没认出来，得亏他这俩闺女长得像。”


    “做跨境的老梁？” 周伟想了想，“是不是做家具的那个？”


    “就是他，这两年生意特别好，我总调侃他说真是赶上了朝阳产业啊。” 秃顶老板想起自己最近亏掉的地产投资，叹了口气，头更秃了。


    “老梁家就见过一个闺女啊，挺小的那个，上小学吧现在？” 赵老板示意服务生撤掉自己的海参鸡汤，转头问周一承，“你这个好朋友家俩闺女？”


    “是俩” 孙老板抢先给热情的赵姨使了个眼色，“他家这老大不待见那个小的，挺小的时候就跟余亮她妈住了，一年回不了她爸妈那几次。上次年前余亮带孩子来拜年，看见海平就掉眼泪了，说老大不见他们，过年也不回去。”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老李你那宝贝姑娘跟你亲你就偷着乐吧。” 赵姨叹了口气总结，秃头老板忙不迭地笑着敬玉米汁。


    饭毕，众人坐在沙发上喝茶等服务生叫代驾。周书礼看到周一承在窗边透气，走到他旁边，“那个姑娘，是你朋友？”


    “我喜欢她。” 周一承转身盯住周书礼的眼睛。


    “随便你。” 周书礼耸肩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