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办公区。


    已经过了下班时间，普通员工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些职位较高的留在办公室为明天晚上的会议做准备。


    汪儒生走进卫生间，从公文包里拿出一瓶眼药水，仰头，将眼药水滴入眼睛。


    他是个血族，二十多年前从首都法政大学毕业后，进入了CHA。CHA里的血族很少，他和档案室管理员是唯二。刚进来时，因为血族的身份，很不被看好，但他踏实肯干，受到了当时的人类代表沈盛的赏识。沈盛有个儿子叫沈少卿，是下一届人类代表候选人。沈盛十分看中汪儒生，一心觉得这个年轻人一定会高升。说起来，汪儒生一辈子都要感谢沈盛，因为如果不是沈盛，他不会遇见十分爱他的妻子，也不会有这么一个优秀的女儿，更不会坐到现在这个位置。在CHA干了几年后，他被提拔到了代表助理的位置。后来，沈盛正式退休，沈少卿成功当选新一届人类代表。沈少卿并没有继续让他留在自己身边工作，而是任命他为CHA交涉员。


    交涉员，在CHA地位仅次于人类代表，是人类联盟的二把手。


    对于让一名血族担任联盟二把手这件事，当时的CHA许多高官都持反对态度。大陆人类联盟，顾名思义，以人类一族的根本利益为根本，让一名血族坐到如此之高位，是否会对人类利益造成严重危害？


    关于这一点，沈少卿只是力排众议，将汪儒生提拔到二把手的位置。


    与汪儒生相处的这十多年，沈少卿早已摸清他的底细。


    回到办公室，张昕已经坐在沙发上等他了。


    “快点，都已经六点了，小奕已经接到霏霏了。”张昕皱着眉催促。


    她是个人类，CHA交涉员助理。虽然已经快五十岁，但风韵犹存。


    这么多年了，急性子的性格还是没改。


    挺好。


    汪儒生笑了笑，转头就去收拾东西了。


    走出联盟大楼，迎面吹来一阵风。汪儒生回头看了看走在后头边走边玩手机的张昕，对方今天穿着短袖工作服。


    他把搭在手臂上的外套给张昕披上，将第一颗扣子系好。


    两人在一起将近三十年，汪儒生春天和秋天每次出门前都会带两件外套。


    “来了。”沈少卿就站在外面，余凌在不远处打电话。


    “孩子们呢？”见只有两人，汪儒生便询问起两个孩子的下落，“不是说小奕已经接到霏霏了吗？”


    “高峰期，路上堵得厉害，这不正堵在半路，让我们先过去。”余凌打完电话走走了过来。


    四人往停车场走，男士们在前头聊工作，女士们在后头唠家常。


    “霏霏下个月就毕业了吧？”余凌很喜欢汪霏霏。其实她和沈少卿当年一心想要个女儿，结果事不如愿，生了个儿子。


    “嗯，对。”张昕点了点头。


    “毕业后找什么工作？你们要把她弄进CHA吗？”毕竟是高官子女，跟随父母进入同一个单位实属正常。


    “不，这孩子一直说想去调查局，入职申请也已经被批准了。”张昕笑了笑。当初汪霏霏报考专业的时候就明确跟父母说过，自己一定会进入CIB，成为一名优秀的调查员。


    “调查局也不错，到时候让小奕多关照一下。”


    “诶，你有想法吗？小奕今年二十四了吧。”沈奕比汪霏霏大两岁。


    余凌当然懂张昕是什么意思。


    “随便他吧，他愿意跟谁过，我们也做不了主。”


    库里南驶入李家茶庄的停车场。在进入茶庄的那一刻霏霏就醒了，正举着小镜子补妆。


    沈奕把车停好，拉开安全带，耐心地等这个小女孩把妆补完。


    两人进包间的时候，四位长辈已经就坐，秦翊然正在与服务员核对菜品。


    “来了，快来坐”余凌站起来给两人让位。四人留了最里面的两个座给两个孩子，秦翊然坐在最外侧。


    服务员给包间里的所有人倒了茶水，然后默默退出。


    “小奕最近工作还好吧？”汪儒生率先开口。


    “嗯，一切顺利。”沈奕微微点头，语气还是很平和。


    调查局工作不算多，毕竟在政界，案发的频率绝对没有平民阶层高。可能一个月就一两起纠纷案，或者说根本没有案子。平时挺闲不说，待遇还很好。


    但想要进入CIB绝不是一件简单事，联盟级警校前三名，联盟级法政学校前三名。进了前三也不一定能进入CIB，要经过重重政审和考核，最终只在每个学校选拔一名。


    五月初，汪霏霏成功获得了进入CIB的资格。


    四位家长在聊明天会议的相关事宜。霏霏吃够了，就想着逛一会儿校园论坛。她转过身，背靠在沈奕身上。


    张昕坐的位置抬眼就能看见两个孩子，她肘了一下汪儒生。


    “怎么了？”汪儒生低下头，轻声问。


    张昕只是示意他看向两个孩子。


    其实两个孩子一直都是这样的相处模式，只是现在长大了，家长们看见这种场景的感觉绝对是不一样的。


    张昕心里有些微妙。


    ——————————


    晚上八点，CBA大楼还亮着灯。


    两名保安带着一个人类男性，走进代表办公室。


    “进去。”


    男人被一把推进门，由于两个保安力气太大，男人直接跪倒在地。


    “哒，哒，哒，哒——”


    随着这脚步声，男人眼前出现一双锃亮的皮鞋。


    “来了啊。”


    男人抬起头，对上了一双充满杀意的，血红般的眼睛。


    “陈泽华，首都人，人类，一个月前刚满24岁——”清亮的男声响起，男人循着声音看过去，一个十分俊俏的白发青年靠在办公桌上。


    穆迪，血族代表穆凯的长子。


    “你的生活跟我们完全不沾边，你总不能是为了给人类作贡献就一个人冒死来刺杀血族代表吧。”穆迪慢悠悠朝男人走过来，将手里的一沓照片甩在他跟前。


    “说吧，理由是什么？”穆迪居高临下地看着陈泽华，眼神中暗藏着杀戮。


    “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陈泽华笑了，笑得十分讽刺。


    “你问我理由？呵，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三个月前，在月光公馆被你糟蹋了的前台女孩。”陈泽华抬头，怒视着穆迪。


    “三个月前？嘶，还真有些记不清了，你让我想想啊……嘶，雅雅？莉莉？不，不对，她们两个都不是前台。诶，你是不是想说那个扎着丸子头，不是很高，眼角有颗痣的，挺漂亮一姑娘？”


    “对，没错！”穆迪的满不在乎更加激怒陈泽华。


    “哦，那姑娘……”


    “她叫郑小丽！”陈泽华怒吼着打断他。


    “好，好，别激动。小丽，她怎么了？”穆迪看起来真像记不清自己干了什么事。


    “她……她是我未婚妻，我们明明，我们明明马上就可以结婚了……”噙着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陈泽华终于忍不住了，用拳头使劲地捶地。


    “诶，兄弟，别激动，有话咱们慢慢说。这地板很硬，手别砸伤了。”穆迪蹲下身，拍了拍他的背。


    不想理睬穆迪的虚情假意，陈泽华继续说下去：“那天，你把他硬拉到包间，你这个畜生把她糟蹋了以后，居然……居然还给她注射了转化剂……”


    “她奶奶是血族人。那天晚上她回来后，跟我说了这个事，她当时身体特别难受，我把她抱到床上，然后……然后我就看着她……看着她的眼睛慢慢变红。”


    “第二天她就辞职了，我也跟公司请了假，想好好陪她一段时间。结果……结果那天，我给她削水果，我说明天我们就去办结婚证，我说完之后她一下就把刀夺走了，然后，然后她就……她就……”


    陈泽华已经哽咽到快说不出话来了。


    “啧，啧，啧——”穆迪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诶不是我说你，你有这事儿应该冲我来啊，你干嘛冲着我爸……咳，冲着我们代表啊？”


    “呵，因为他的命比你值钱……”陈泽华死死盯着穆凯那双眼睛。


    “要不是因为你，要不是因为你一直不同意转化剂销毁条约，要不是你有这么一个儿子，小丽她就不会死！你这个畜生，恶魔，死妈东西，你……”


    “嘭——！”


    鲜血溅射到地毯上，陈泽华重重地倒在地上。


    穆凯又把枪收回腰间，嫌恶地看着满地狼藉，“啧，又该换地毯了。”


    “爸，你这……”穆迪属实被吓了一跳。


    “骂人不能扯上别人的母亲。”穆凯淡淡地回应。


    “不是，我是说你这枪，MSB那边同意了吗……”


    CHA和CBA中，一般只有保镖才允许配枪，且必须得到MSB的同意。


    “为什么要征求那帮人的意见？”


    穆凯最烦躁的就是各个协会繁琐的程序。


    两名保安并没有在门外守着，代表办公室又处在单独的一层楼，因此穆凯觉得并没有人听到刚才的动静，不然被告到MSB，又要签十几份责任书。


    “爸，快九点了，明天还有会，要不我们先回去休息吧。”


    “不急。”穆凯又重新坐回办公椅上，联系保安来房间处理尸体。


    “爸，明天第五次谈判了，这一次就真的要盖棺定论了。”穆迪有点急了。


    当初在穆凯的掩护下，那名血族研究员才能顺利地完成实验。如果被CIB法院强制执行签署《基因转化剂销毁同意书》，那之前做的所有努力都白费了。


    “明天的会，不会顺利进行下去。”穆凯只是这样回答，仿佛什么也不会发生。


    “你说什么？”穆迪没懂这句话的意思，到底是会不能开，还是说穆凯已经放弃基因转化剂这个计划。


    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了一道缝的门又被悄悄地关上了。


    穆凯不愿意做的事，穆迪也不敢再劝，想着先叫司机送自己回家。


    打开门，穆岚靠在门一侧的墙上，手里拿着本书。女孩披散着头发，鼻梁高挺，红色的瞳仁发着光，像星云。


    “小岚？你什么时候来的。”联想到刚刚办公室里发生的事，穆迪看见穆岚的一瞬间就后背发凉。


    “嗯？就刚刚，我刚打开书你就出来了。”穆岚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对劲，眼睛一直盯着书，连头都没抬一下。


    看来并没有被她听到，穆迪心里松了口气。


    “爸还不出来吗？这都几点了。”见只有穆迪一个人出来，穆岚问。


    “爸要加班，我要先回去，你要一起吗？明天虽然是周末，但太晚睡也不好。”穆迪按了电梯的下行键。


    “嗯，行。”穆岚把书合上，放进挎包里，跟着穆迪走进电梯。


    “是不是要半期考了？”在门外等车时，穆迪问穆岚。


    “嗯，就下个星期。”穆岚答


    穆岚下个月满十三岁，就在首都二中读初一。首都二中的创办人是血族，学校也只收血族学生。


    车到了，两人都坐进了后座。


    路上，穆迪一直在看手机，好像是和什么人在聊天。穆岚盯着窗外，她的手一直揣在外套口袋里。


    她的右手死死握住了一样东西，力气大得快要把手握出血。


    ——————————


    首都会馆外，各大媒体新闻记者和摄像师围挤在红毯的栏杆外，等待CHA，CBA，CIB以及大陆总统的的车驶入会馆。


    第一批头车，劳斯莱斯。


    不需要介绍，大家都明白这是CBA代表穆凯的座驾。此时的穆凯坐在后座，两旁各有一名配枪的保镖。副驾上是穆迪，他今天穿的正装，染的白色头发让他看起来就不像个正经人。


    第二批头车，布加迪。


    CHA代表沈少卿同样坐在后排，两侧各有一名保镖，副驾上是沈奕。调查局一共五个队，一队、二队、三队被派遣到会馆负责安保工作，四队和五队留在调查局。沈奕在一队，但并没有同其他安保进场，而是直接跟着CHA的头车一起。


    穆迪因为各种丑事，脸频繁出现在公众面前。因此每当大家在政府场所看到那一抹熟悉的白色时就能认出穆迪。而沈奕，从小到大，CHA将他保护得很好，一根汗毛都没有露过。车窗是单向的，不用担心脸会被拍到。


    紧随头车的第二辆车里，是张昕，汪儒生和汪霏霏。


    秦翊然此刻正坐在监控室内，与会馆的工作人员和CIB调查一队队长袁晓宇观察着会馆每一处的一举一动，确保没有安全隐患。


    第三批头车，兰博基尼。


    CIB法院首席法官贺成毅坐在后座，两侧分别是助理和保镖，副驾上的是首都公安局刑侦支队长，贺麟。


    贺麟同样是负责会议安保工作，他没有穿正装，贴身衣物是一件白色T恤，腰上别着一把枪，被牛仔外套遮得严严实实。充满青春感的穿着，和那张堪比高中生偶像男团成员的脸，很难让人相信贺麟前几天就过了28岁生日。


    第三批车已经全部驶入，大家都在等待着最后一批。


    “诶，怎么回事啊？”足足过了五分钟，红毯起点还是没有车驶入。


    “我们的总统呢？”


    “车呢？还没来吗？”


    在外等待的一名CIB法院女法官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悄悄地退到了一边，给总统办公室打去电话。


    “喂，您好，这里是总统办公室。”电话那头是总统助理，女声十分动听，但是女法官从中听出了一些慌张。


    “我是CIB法院法官程琳，我想找一下夏谦君总统。”程琳向对方道明来意。


    “不好意思，其实总统今天下午回了趟家后就一直没有来办公室，我们还以为他会直接去会馆，就没有过问，刚刚我才知道总统还没有赶过去。我给他家的座机和他的私人手机都打了电话，但是都没有人接。我们现在也不知道总统在哪里，但是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对方不再掩饰情绪，语气越来越激动。


    程琳内心的不安更加强烈，但还是尽力安抚对方：“先别急，我现在马上向CIB申请，派人去总统家查看情况，请你们留在总统办公室待命。”


    会馆内，到的人都已经就坐，贺成毅坐在正面对着嘉宾席的法官的位置上。


    贺麟检查了一遍座位附近，确认不存在威胁后，向贺成毅点头示意。


    沈少卿和穆凯分别坐在两侧，两人的眼神已经开始了交锋。


    穆迪站在穆凯旁边，吊儿郎当地环顾四周。穆凯频繁地扒拉开袖口看手表，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沈奕没有跟着到代表席，而是直接守在嘉宾席右侧的走道。他看向嘉宾席，只一秒就看到了目标人物。


    霏霏今天着淡蓝色卫衣，黑色紧身裤，长发及腰，一个人乖乖地坐在那里。等待的时间，她有些无聊，平时有这种会议都是好闺蜜吴嘉欣陪她坐，但吴嘉欣今天因为发高烧，来不了，在这种场合玩手机又很不礼貌，沈奕这家伙要负责安保工作，不能擅自离开岗位，她只好一个人坐着发呆，想想等会儿回去吃点什么夜宵。


    “怎么还没来？”


    “总统之前可从来没有迟到过。”


    “不会出了什么事儿吧？”


    夏谦君迟迟没有出现，众人开始坐不住了。


    沈奕也等得有些着急，他反复开门关门，想要看看后面还有没有人要进来。


    贺麟感觉放在外套口袋里的手机在振动，他走到一边，接通了从CIB四队队长的手机打来的电话。


    “喂，我是贺麟……什么？请在重复一遍……请确认无误……什么？怎，怎么会这样……好，好，我知道了。”


    他就站在贺成毅后面接电话，声音还越来越大，贺成毅想不听到都难。


    “怎么了？这么激动，发生什么事了？”贺成毅转过头，发现贺麟脸色在他问出问题的一刹那间就变得苍白。


    “爸，刚刚接到消息说……”


    另一边，霏霏实在太无聊，干脆就跟着沈奕一起当门神。


    就在沈奕又一次关门时，他接到了局里的电话。


    “喂……什么？你说什么……确定吗……”


    听着沈奕语气的不断变化和渐渐阴暗的脸，霏霏心里顿时生出不祥之感。


    “啪！”身后传来巨响，霏霏回过头去，看见贺成毅站起身，用大到难以想象的力气拍了一下桌面。


    “今天的会议，取消。”


    嘉宾们嗡一下就炸开了。


    “到底怎么回事啊。”


    “发生了什么快告诉我们呀。”


    会馆内人声鼎沸，简直快把房顶掀飞。


    “怎么了？”霏霏看向沈奕，之间对方站在原地，眼神阴冷地看向血族的代表席。


    她也跟着望过去，只见穆凯翘着二郎腿，面带微笑地欣赏着此时盛况。


    “到底发生了什么？”霏霏晃了晃沈奕的右手，他这才回过神来，转过头，看着她的眼睛，缓缓开口——


    “总统在家被害了。”


    OK，今天更完之后是真的不知道下一章什么时候来了……


    这章内容应该算多了……吧？


    告诉你们一个秘密：穆迪男女不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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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章 Chapter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