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作品:《昭昭韧雪

    【第七章血色迷局】


    晨曦未能穿透这地下山谷的穹顶,只有那些发光的矿石依旧散发着恒定而虚假的“月华”。桃花迷宫静得可怕,唯有花瓣无声飘落。


    于江心在霍昭怀中昏睡,眉头紧锁,身体时而惊悸。秋静慈闭目调息,脸色微白,昨夜以笛音强行压制“逍遥散”药性,耗损不小。霍昭肩头的伤已包扎,但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隐痛。


    “必须找到唐纳兰。”秋静慈睁开眼,声音带着一丝疲惫,“解药在他身上,而且……”她顿了顿,“他可能真知道你父亲的一些事。”


    霍昭看着怀中于江心脆弱的样子,点了点头,眼神坚定。


    秋静慈起身,仔细观察着周围移动后固定的桃树布局。“这迷宫依据奇门遁甲而设,生门在北,但被刻意遮掩。”她指尖沾了泥土,在地上划出几道轨迹,“我们需反向而行,破其阵眼。”


    她在前引路,霍昭背着于江心紧随其后。迷宫路径诡谲,看似通途,转眼便是死路;看似绝境,却又暗藏缝隙。秋静慈时而侧耳倾听地下水流之声,时而观察树干上几乎无法辨认的刻痕,步伐不见丝毫迟疑。


    霍昭心中暗惊,这位师姐对机关阵法之精通,远超她的想象。


    行至一处较为开阔的交叉路口,地上散落着几具白骨,衣衫早已腐朽,身边还有锈蚀的兵器。


    “以前的‘客人’。”秋静慈语气平淡,俯身检查其中一具骸骨的手骨,“指骨断裂,死前经历过激烈搏斗。”她又指向另一具骸骨盆骨处的细微裂痕,“这是中了慢性毒素,骨骼发黑。”


    霍昭背脊生寒。这桃花谷,果然是温柔冢,英雄墓。


    突然,前方传来细微的啜泣声。


    三人警惕地靠近,只见一个粉衣侍女蜷缩在桃树下,肩膀耸动,正是昨日引路的唐纳兰(侍女)。


    秋静慈示意霍昭停下,自己缓步上前:“姑娘为何在此哭泣?”


    那侍女抬起头,泪眼婆娑,我见犹怜:“谷主……谷主他要杀我灭口!因为我……我知道他太多秘密了!”


    “哦?”秋静慈蹲下身,声音温和,“什么秘密?”


    侍女怯生生地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谷主他……他不是真正的唐纳兰!他是易容的!我……我有一次半夜送醒酒汤,亲眼看到他……他在剥一张人皮面具!”


    人皮面具!霍昭心头剧震。


    侍女继续道:“他还私藏了很多面具,就放在他寝居的暗格里!还有……还有他经常对着一个锦囊发呆,里面好像是一缕头发,我听到他念叨过……‘公主’……‘对不住’……”


    公主!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在霍昭脑海中炸响!联系父亲失踪,黑石坡,听雨楼的机关……一条模糊的线似乎正在串联起来!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那原本哭泣的侍女眼中骤然闪过一丝厉色,袖中滑出一柄淬毒的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刺秋静慈心口!距离太近,出手太毒!


    “师姐小心!”霍昭惊呼。


    秋静慈似乎早有预料,身形如柳絮般向后飘退,同时紫竹笛点向对方手腕。


    然而,有一道身影比她更快!


    原本伏在霍昭背上昏睡的于江心,不知何时已然睁眼,那双眼睛里没有了之前的混乱,只剩下冰封般的杀意与清醒!她如同挣脱束缚的猎豹,从霍昭背上一跃而下,破虏刀后发先至!


    “铛!”


    匕首被刀背精准地磕飞!


    那侍女(刺客)脸色大变,扭身欲逃。


    于江心岂容她走脱?刀光如影随形,瞬间架在了对方脖颈上,冰冷的刀锋紧贴皮肤,留下一道血线。


    “说,真的唐纳兰在哪?”于江心的声音比刀锋更冷。


    刺客浑身颤抖,面无人色。


    秋静慈走上前,从刺客怀中摸出一个小巧的瓷瓶,拔开塞子闻了闻,点头道:“是解药。”她将瓷瓶递给霍昭,“给她服下。”


    霍昭连忙扶住于江心,将解药喂她服下。药效很快,于江心脸上不正常的潮红渐渐褪去,眼神也恢复了往日的清明,只是更加幽深,如同不见底的寒潭。


    她看了一眼霍昭肩头渗血的包扎,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握刀的手更紧了几分。


    秋静慈则开始审问那刺客:“谁派你来的?真正的谷主何在?”


    刺客咬紧牙关,拒不开口。


    于江心失去了耐心,刀锋微微用力,血珠沁出。“我的刀,不喜欢等。”


    死亡的威胁彻底摧毁了刺客的心理防线。“我……我说!是……是现在的‘谷主’派我来的!他让我假扮侍女,引诱你们,找机会……杀了秋静慈!真正的谷主……早就被他……被他做成了花肥!”她颤抖着指向迷宫深处,“他的寝居……就在那边……暗格在……在床头第三块砖下……”


    于江心得到想要的信息,毫不犹豫,刀光一闪!


    “呃!”刺客喉头出现一个血洞,瞪大眼睛,委顿在地。


    霍昭看着那迅速失去生机的尸体,胃里一阵翻腾。于江心杀伐之果断,每次都冲击着她的认知。


    “走。”于江心还刀入鞘,看也没看尸体,率先向刺客所指的方向走去。


    有了解药和明确方向,三人在迷宫中行进速度快了许多。于江心似乎对这类阵法也有研究,偶尔会指出秋静慈路径选择的疏漏,两人配合,竟很快找到了那片区域。


    那是一座隐藏在巨大桃树树冠下的精致竹楼。


    潜入楼内,陈设雅致,熏香袅袅。按照刺客所说,于江心很快找到了床头第三块砖,轻轻一按。


    “咔哒。”墙壁悄无声息地滑开一个暗格。


    暗格里没有金银珠宝,只有几件东西:一叠薄如蝉翼、栩栩如生的人皮面具;一个陈旧褪色的锦囊;还有几封火漆密封的信件。


    于江心拿起那叠人皮面具,手指拂过那些细腻的纹理,眼神冰冷。“果然……靠着这个,他才能轻易混入各处,挑起纷争,或者……取而代之。”


    霍昭则迫不及待地拿起那个锦囊,解开,里面果然是一缕用红绳系着的青丝。锦囊内侧,用蝇头小楷绣着一行字:“念君如初,长乐未央。”——长乐,正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妹妹,长乐公主的封号!


    父亲霍镇原,长乐公主……他们之间,究竟有何纠葛?


    就在这时,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在竹楼外响起:


    “看来,你们找到了不少……不该找到的东西。”


    竹门被推开,假唐纳兰负手而立,脸上依旧挂着温煦的笑容,眼神却如同毒蛇。他身后,站着数名眼神空洞、气息不弱的护卫,显然是已被药物彻底控制的高手。


    “把东西放下,尤其是那个锦囊。”假唐纳兰盯着霍昭手中的锦囊,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然后,霍姑娘,请你乖乖留下。只要你留下,我就告诉你霍镇原被囚禁的确切地点。”


    霍昭握紧锦囊和那缕青丝,心脏狂跳。“我父亲……真的还活着?”


    “当然。”假唐纳兰微笑,“他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只是……不太自由。”


    秋静慈上前一步,将霍昭挡在身后:“阁下费尽心机,引我们入彀,究竟意欲何为?”


    “意欲何为?”假唐纳兰轻笑,“秋姑娘,听雨楼的手,伸得太长了。至于于姑娘……”他目光转向于江心,带着一丝戏谑,“你的破虏刀,很快就有真正的用武之地了。”


    于江心根本懒得废话,破虏刀铿然出鞘,暗红刀光直指假唐纳兰:“解药已得,你的把戏也该结束了。”


    “结束?”假唐纳兰哈哈大笑,“才刚刚开始!”他手一挥,“拿下她们!霍昭要活的!”


    他身后那些被控制的护卫,如同提线木偶般,悍不畏死地扑了上来!


    秋静慈笛音再起,试图干扰,但这些护卫心神已被彻底控制,笛音效果大减。


    于江心刀光如血,迎上前去,刀法狠辣,每一刀都直奔要害,瞬间便与两名护卫缠斗在一起,刀风凌厉,逼得对方无法近身。


    霍昭也拔出昭雪剑,护在秋静慈身侧,抵挡另外两名护卫的进攻。


    假唐纳兰并未动手,只是冷笑着旁观,似乎在等待时机。


    竹楼内空间狭小,兵器碰撞声、呼喝声、笛音交织在一起,战况激烈。于江心虽勇,但对方人数占优,且不畏死,一时间竟僵持不下。


    混乱中,假唐纳兰看准一个空隙,身形如鬼魅般绕过战团,五指成爪,直取霍昭手腕,目标正是那个锦囊!


    霍昭正全力应对身前护卫,猝不及防!


    “小心!”秋静慈笛音一转,试图阻挡。


    但有一道身影比她更快!


    于江心在逼退一名护卫的瞬间,竟不顾身后空门大开,强行扭身,破虏刀回削,斩向假唐纳兰的手腕!她竟是宁愿自己受伤,也要护住霍昭!


    假唐纳兰没料到于江心如此拼命,收手稍慢。


    “嗤!”


    刀锋掠过,虽未断腕,却也在他手背上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


    假唐纳兰痛呼一声,眼中杀机暴涨!“找死!”他怒极,放弃霍昭,反手一掌,蕴含阴毒内力,狠狠拍向因救援霍昭而背后空门大开的于江心!


    这一掌若是拍实,于江心不死也重伤!


    “江心!”霍昭目眦欲裂,不顾一切地挺剑刺向假唐纳兰肋下,试图围魏救赵!


    假唐纳兰被迫回掌格挡,与霍昭对了一招。霍昭被震得气血翻涌,连连后退。


    而于江心也趁此机会,回刀护住身后,与另一名扑上的护卫硬拼一记,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显然内腑已受震荡。


    假唐纳兰看着手背的伤口,又看看并肩而立、互相守护的霍昭与于江心,脸上温煦的笑容终于彻底消失,变得狰狞无比。


    “好!好一对情深义重!”他咬牙切齿,猛地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号弹,拉响!


    一道红光冲天而起,穿透竹楼,在 fake 的天幕上炸开。


    “既然不肯就范,那就都别走了!”他厉声喝道,“等我的‘花奴’大军一到,看你们还能撑到几时!”


    信号已发,援兵将至。竹楼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霍昭握紧昭雪剑,看着身旁嘴角染血的于江心,又看看脸色凝重的秋静慈,心知真正的生死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