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夏博士？


    不，他们呼唤的不是我。


    顾夏摇头，灾难降临的那一年，他十九岁，大学二年级，根本不是什么博士。


    或许只是同名。


    但这足以吸引顾夏此时所有的注意力，他像兔子一样竖起耳朵仔细倾听。


    声音很遥远也很焦急，带着刺啦刺啦的杂音，不停重复。


    “顾夏博士在未被净化的荒冢三区失去联系！”


    “请求支援！”


    “顾夏博士在……”


    “收到。”


    求救被打断，终于得到答复。


    另外一道声音，同样夹杂着电流般的干扰，但距离顾夏更近，他能听出来。


    是个沉稳的男人声音：“圣律骑士团上校贺简，支援。”


    顾夏扭过头，朝着声音“看”过去，漆黑一片，丝毫光明无法触及，听力被无限放大，变得极其敏锐。


    那位贺简上校距离真的很近，或许只有500米。


    不，是512米。


    现在是480米。


    他们在往顾夏这面快速移动。


    心跳变快，顾夏下意识睁大什么也看不清的眼睛。有人来了，不只是那位贺简上校，还有另外三个人。


    自从莫名苏醒后，顾夏没能遇到任何人，他搞不清楚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如果可以，最好能找个好心人询问。


    100米……


    果然是四个人，应该都是男性。


    他们的动作很灵活，行动很迅速，但脚步声略感沉重，应该是穿着厚重的装备。


    “上校，这里刚刚被酸雨奇袭，恶变等级剧增，污染指数7级，非常危险。”


    “上校，生命检测仪显示，前方有未被污染的人类生命体存在，应该就是意外走失的顾夏博士。”


    “走。”那位贺简上校下达命令，补充说：“要小心。”


    然后是沙沙的脚步声，谨慎靠近。


    他们过来了……


    顾夏想要挥手，想要呼喊，想要吸引那些人的注意力，可他都办不到，只能尽量挺直脊背，在心中默默祈祷，或许他们能发现我。真希望他们是可靠的人。


    “就在这附近。”一位男性说。


    顾夏点头，距离那些人大约只有90厘米，很近。可他们的视力好像不太好，什么也没发现。


    突然有人说：“上校，这里有发现。”


    “是骸骨，只是兔子的骸骨，你过于紧张了。”


    另一个人说：“是恶变1级的兔子骸骨，看起来刚死没多久，但是已经被啃成白骨。”


    顾夏睁大眼睛，我的身边有一具兔子白骨吗？听起来有些吓人。


    “还有一朵小蘑菇。”


    顾夏像一台复读机，还有一朵小……蘑菇？


    “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被酸雨消灭的干干净净。”


    贺简上校沉稳的声音再次响起：“再找找，仔细一些。”


    “是。”大家答应。


    脚步声在顾夏左右徘徊，让他感觉好几次差点被踩中。


    片刻的沉默之后……


    “生命检测仪的显示就在这里，我非常肯定。”


    “可这里什么也没有。”


    “只有一朵蘑菇。噢不，只有半朵蘑菇，你看它少了半颗伞盖。”


    “恐怕是检测仪被附近混乱的磁场干扰，出现了偏差。”


    顾夏听着他们的讨论与分析，陷入深深的迷茫。这里没有人，只有蘑菇，那……我是什么？


    没有四肢无法动弹，没有眼睛丧失光明，没有嘴巴不能交流。这听起来的确更像一颗蘑菇。


    顾夏晃了晃还在轻微偏头疼的脑袋。他们说……那朵小蘑菇只有半颗伞盖。


    “上校，荒冢深处还有生命体显示。”


    贺简上校说：“继续向前。”


    他们要走了。


    临行前有人提出：“上校，是否要破坏这朵蘑菇？”


    为什么？


    如果顾夏能开口，他现在已经忍不住询问出声。


    在接受变成一朵蘑菇这样荒诞的现实后，面前这几位“可靠的”“好心人”突然要消灭他。


    顾夏不停摇头，他们是饿了吗？可我只是一朵小蘑菇，根本不够他们填饱肚子。


    荒冢三区这个地方向来天气多变，大风很突然，可怜的小蘑菇在一群人的包围下，被吹得瑟瑟发抖，等待审判。


    “不需要。”


    贺简上校的声音简直就是救赎，让顾夏稍微松出口气。


    贺简说：“它还没有恶变。”


    提问者声音严肃清冷：“可是上校，看这里的环境情况，这朵蘑菇被感染恶变是迟早的事情，如果不破坏消灭，恐怕……”


    顾夏屏住呼吸，他感觉自己的命运就在这一两秒之间，会出现巨大的改变。


    下一刻，贺简上校只是说：“走，继续向前，我们还有任务。”


    “是……上校。”虽然有些不甘心，但没有人违背上校的命令。


    脚步声开始远去。


    “生命体在前方两点钟方向。”


    “大约还有十公里。”


    “顾夏博士怎么会踏入荒冢如此深入的地方？”


    “等等……”


    有人突然惊讶大喊：“你们看，这朵蘑菇在跟着我们！”


    众人停下脚步，回头，身后大树脚下果然藏着一朵圆润润的小蘑菇，探头探脑，以为自己掩藏的很好。可他是会发光的小蘑菇，在如此灰暗的环境下，任何人都能敏锐的发现他。


    是顾夏。


    顾夏不自觉的追上来，不是用腿，而是用他雪白的菌丝。


    作为一朵蘑菇，他移动的还不熟练，无法彻底驯服数以万计的菌丝，七扭八歪跌跌撞撞。但这似乎不影响小蘑菇飚车，他的移动速度不算慢，可以说很惊人。


    四双眼睛盯在顾夏的身上，他看不见，却能感觉到。


    先前那个对他颇有偏见的清冷声音说：“他是要袭击我们吗？”


    不！


    不是的！


    这是个误会……


    顾夏快速摇头。


    这会儿没有起风，但大家都看见了，那朵饱满Q弹，看起来胖乎乎的小蘑菇在摇头。


    有人大笑出声：“这朵蘑菇在摇头？他能听懂我们说话？”


    顾夏迟疑着又点了点头。


    惊讶的声音说：“它还能听懂我们说话？它是蘑菇吗？怎么感觉像一只小狗。”


    顾夏：“……”小狗会比蘑菇好吗。


    顾夏是不自觉跟上来的，陌生的环境中，好不容易遇到几个人类，总觉得应该跟上去，或许这样才安全。


    “蘑菇怎么能听懂人类的语言。”清冷声音说：“看来它已经开始恶变了，我的猜想没有错。”


    贺简上校反驳了他：“它很干净，还没有异变。所以它有活下去的权利。”


    清冷的声音沉默着。


    贺简上校说：“走吧。”


    那些人准备继续前行，小蘑菇躲在大树后偷偷的“看”着他们，谨慎思考是否还要跟上去。


    前面好像很危险……


    这是顾夏听出来的。至今为止，他无法理解为什么蘑菇会有这么好的听力，但不得不说这很实用。


    在片刻的犹豫间，那些人越走越远。


    军靴在泥泞中发出吧嗒吧嗒的声音，然后是沙沙沙……深处的土地变得干松。还有“空”的一声，或许是踢到了残破的木桶。


    顾夏甚至能听到远方下雾的声音，很难以描绘的声音，那边的空气变得潮湿。


    然后又是沙沙声，很谨慎的沙沙声。但这一次不是军靴发出的脚步声，而是属于不明野兽的脚步声。


    那些人被野兽盯住了，很危险。


    野兽应该有所忌惮，还在暗中观察。


    那些人走的更远了，一切变得安静，顾夏努力竖起耳朵，空洞洞的，什么也听不到。


    顾夏想，前面果然很危险，不适合我这样的蘑菇。他决定找个平和又适合蘑菇居住的地方。


    所以……


    顾夏脑袋里生出一个疑问，蘑菇要吃什么呢？


    睡梦中的果木烤鸭令他非常满足，顾夏舔了舔不存在的嘴唇，太香了，肚子又变得好饿，必须找点什么填饱肚子才行。


    小蘑菇慢悠悠从树脚下爬出，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安全移动。


    蘑菇应该吃什么？


    蘑菇会饿死吗？


    雪白的菌丝迷茫的摸索，小心翼翼，生怕摸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咚——”


    轻微的响声，是什么从树上掉下来了？砸在地上还轻微的震动着。


    胖乎乎的小蘑菇盖像个按钮一样弹起，是苹果吗？也或许是别的。听着很像果子成熟后掉落地面的声音。


    应该很好吃……


    顾夏肚子饿的咕咕乱叫，顺着声音努力爬行。


    有点远，应该快到了。


    摸到了！


    柔韧的菌丝将“果子”包裹起来，小蘑菇轻轻晃动，伞盖在“果子”上试探性敲了两下。原本只剩下半颗伞盖的小蘑菇在自愈，现在大约已经是三分之二个正常蘑菇。


    不知道成熟没有，或许会酸，他不喜欢太酸的水果。


    顾夏管不了这么多，开始享用，菌丝蠕动着吸收着“果子”的能量。


    真是幸运，与梦中的美味不相上下。


    他在梦中吃了一整只果木烤鸭，现在顾夏吃到的是一碗木薯糖水。烤鸭的油腻被一扫而空，糖水冰冰凉凉沁人心脾。木薯咬下去又糯又弹，没有硬心也不会粗糙。糖水细腻中带着淡淡的桃胶香气，绝对是顾夏喝过最好喝的甜品。


    太满足了。


    顾夏沉浸在美食的享受中，将一碗木薯糖水吃个精光，一块木薯，一滴甜汤也没有剩下。


    如果能看到这种果子的模样就好了，顾夏叹气，敏锐的听力还是无法帮他分辨各种果子之间的区别。


    但小蘑菇不会有眼睛。


    顾夏缓缓的闭上眼睛，再缓缓的睁开眼睛……


    嘶——好刺眼。


    一瞬间他的眼睛仿佛被跳跃的火焰在灼烧，很疼，但顾夏还是勉强着努力睁大眼睛。


    我好像……


    能看到了。


    顾夏不敢置信，灰暗的天空蒙着浓重的雾气，只有一点点阳光的踪迹，却让他感觉很耀眼。


    天是灰色的。


    还有暗红色的土壤和岩石。


    远处……


    顾夏眯眼，远处根本看不清楚。


    相对比敏锐的听力来说，他突如其来的视力实在是太模糊了。


    半米之外不分男女，一米之外皆是马赛克。


    正在吃木薯糖水的小蘑菇：明天直播吃什么，不要太贵[奶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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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章 第 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