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囚笼悸动


    顾寒舟的别墅位于市区北郊的北霞山麓，三面环山，一面临湖。这里不仅是居所，更是一件冷硬的艺术品，无声地彰显着主人的财富与权力。


    高大厚重的石墙围合成封闭的庭院，几乎与世隔绝，静谧得令人心慌。大门两侧的石狮威严肃穆，象征着不容挑衅的权威。庭院内是一座极具现代感的别墅，建筑线条流畅而冷峻，外立面采用金色竖条装饰，在特定光线下散发着金属般冰冷的光泽。


    别墅周围绿意盎然，茂密的树林与远山相映，还有精心打造的山水庭院，石景、小径、隐藏式灯带错落其中，将人工的精致与自然的野性强行融合，透着一股被严密控制的疏离感。


    进入别墅，是极具视觉冲击力的挑空豪华客厅，巨大的华丽吊灯如无数利剑般垂下，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如同舞台。精致的家具、冰冷的艺术摆件与抽象挂画，无一不在强调着主人高绝而难以接近的品味。从巨大的落地窗望去，被精心修剪的私人花园尽收眼底，园中铺设白色石子，点缀着造型奇特的金属雕塑。


    院子中央的无边圆形泳池与远处百米下的湖面形成冰冷的镜像，池底铺满特制的夜光琉璃，入夜后泛着幽蓝的光，宛如踩在凝固的星河之上，美丽却毫无温度。


    别墅地下两层，地上三层。布局遵循着等级分明的设计。一楼前区是宽敞却很少使用的会客区域，后部一小片区域是管家、保姆和保镖的生活区。二楼分布着几间客房，每间都设计得如同酒店套房，舒适奢华却缺乏人情味。阿良的房间位于二楼，靠近步行梯的位置，像一个忠诚的哨兵。


    负一层部分打通成健身房、娱乐中心和室内恒温泳池。地面铺着吸音橡胶，墙内据说夹着防弹钢板。角落立着几个等比例人形沙袋，武器架上陈列着各种冰冷的装备。


    负二层有一个恒温酒窖，表面奢华，内里却暗藏玄机——恒温密室中排列着一口口带有特殊编号的橡木桶，标号并非年份，而是经过加密的坐标。在酒窖最深处的角落里，隐藏着一间储物室。室内有个看似普通的储物柜，实则是通往山腹密道的机关。储物室门边，另有一道暗门，可直通隐蔽的地下停车场。


    顾寒舟的主卧占据了整个三楼一半的空间，内含一间私密的工作间。主卧对面是一间设备先进的会议室，旁边则是藏书丰富，却更具装饰作用的书房，琳琅满目的书籍、珍贵的古董与独特的艺术品陈列其间，无声地诉说着主人的深不可测。书房最深处，还有一间客房，沈弈便被安置于此，与主卧仅隔着一条五米长的开放式廊道，遥遥相对，仿佛猎物与猎手。


    出于职业本能，沈弈踏入房间的第一件事，便是用微型探测器仔细检查每个角落，在确认没有明显的摄像或录音设备后，他才稍稍安心。房间布置简洁而规整，卧室的窗户正对着院内的泳池，阳光下的池水波光粼粼，与湖水交相辉映，抬眼便是苍翠却带着压迫感的山脊。


    清晨，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满客厅。沈弈站在窗前，手中捧着一杯刚煮好的咖啡，空气中弥漫着顾寒舟常用的那股冷淡的木质香。花园里，几只鸟儿在枝头跳跃，发出清脆的鸣叫。一切显得如此平和，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沈弈隐约觉得，在这平静的水面之下，潜藏着足以将他吞噬的漩涡。


    顾寒舟从旋转楼梯上缓步而下，深色睡袍的领口微敞，露出线条分明的胸膛。他的目光落在沈弈身上，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审视，走到他身边，低声问道：“起这么早，昨晚睡得好吗？”


    沈弈有些心跳加速，避开他的视线：“还好，顾总。”


    顾寒舟轻笑一声，伸手自然而然地替他整理了一下本就平整的衣领，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他的皮肤，动作看似随意，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和一种隐秘的占有欲。


    沈弈身体微僵，没有动弹。


    顾寒舟松开手，后退一步，恢复了平日的疏离：“去准备一下，8点出发去公司。”


    沈弈如蒙大赦，快步走向餐厅，指尖却仍在微微发凉。


    顾寒舟的生活极富规律，近乎刻板。


    每日清晨，他会在庭院中晨练；夜晚若无应酬，便会在负一层的健身房里度过。有时还会有专业教练上门，陪他练习格斗术。他的每一个动作都精准高效，带着凌厉的破空之声，在展现绝对力量的同时，也散发着浓烈的、极具侵略性的男性荷尔蒙。


    这让在警校经受多年严格训练、并以优异成绩毕业的沈弈，在暗中观察较量的同时，也不由得生出几分纯粹的欣赏。他健硕挺拔的身材，配上这张英气逼人又时常冷峻的面孔，难怪公司那些女下属虽不敢直视，却总在背后用既敬畏又迷恋的目光追随他……沈弈暗自思忖，随即又被自己这莫名的关注吓了一跳。


    时光飞逝，沈弈搬进别墅已有半月。在这半个月里，顾寒舟的态度时而温柔体贴，时而又若即若离，这种捉摸不定的感觉，让沈弈倍感困惑与不安，他的目光开始不自觉地追随顾寒舟的身影，某种危险的情愫似乎正在悄然滋生。


    夜色深沉，星光黯淡，月光如水银般倾泻在宽阔的露台。微凉的晚风中，沈弈独自站在栏杆旁，望着远方山下璀璨却遥远的城市灯火，神情有些恍惚。顾寒舟手持一杯红酒，悄然来到他身旁，低声问：“冷吗？”


    沈弈摇了摇头。然而，看着他身上单薄的衬衫，顾寒舟还是脱下自己的外套，不由分说地披在他肩上。外套上残留的体温和那股熟悉的木质冷香，让沈弈感到一种强烈的不安，空气中弥漫着不同寻常的氛围。


    顾寒舟忽然开口，打破了寂静，他声音低沉而温柔，：“沈弈，你知道吗？从第一次在酒吧见到你，我就想把你留在身边。”他顿了顿，看着沈弈微微颤动的睫毛，继续道，“知道为什么吗？”


    沈弈没有回答。


    顾寒舟便自顾自的说：“因为你就像温暖的阳光，让我……不住的想要靠近。你对我来说，很特别。”他抬手，指尖轻轻拂过沈弈的侧脸，眼神中翻涌着复杂而浓烈的情绪。


    沈弈不觉有些疑惑：‘暖阳？像他这样众星捧月、身处高位的人，也会感到寒冷和孤独吗？况且自己潜伏在他身边，除了助理的本职工作，从未主动给予过他任何额外的关怀。’这份突如其来的“特别”认定，让他心慌意乱。


    顾寒舟将沈弈的身体轻轻转过来，让他面对自己，目光深邃地凝视着他，说：“我的父母在我六岁时，死于一场‘意外’车祸，若非奶奶坚持抚养我长大，我早已被虎视眈眈的亲人们送进孤儿院，自生自灭了。所以，在我的世界里，除了奶奶给予的有限温暖，便只剩下弱肉强食的冷漠与残酷。我从小就知道，想要活下去，就必须变得足够强大、足够冷酷，才能保护自己，和想保护的人。”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极少流露的、近乎脆弱的沙哑。


    顾寒舟的呼吸近在咫尺，混合着红酒的醇香与那令人心悸的木质调香气。沈弈身体微微一僵，下意识地想后退，却被顾寒舟的手臂轻轻拦住，搭在他的后腰。他的手指在沈弈腰侧缓缓摩挲，那触感让沈弈几乎窒息，心底警铃大作，却又奇异地被那份罕见的坦诚所触动，不忍也不愿立刻逃离。


    “顾总……”沈弈的声音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


    “在家里，就叫我寒舟。”顾寒舟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和一种亲昵的命令。


    沈弈感觉心跳失控般加速，他试图推开顾寒舟，却被对方更牢固地锁在怀中与栏杆之间。


    就在这时，露台的玻璃门被推开，阿良走了进来，面色如常：“顾总，王总那边有急事找您。”


    顾寒舟皱了皱眉，松开沈弈，力道之大显露出他的不悦：“我知道了。”


    他转身离去，临走前回头看了沈弈一眼，那眼神深邃如无底的寒潭，带着未尽的深意。


    沈弈暗暗松了口气，但心中的不安却愈发强烈。他知道，必须尽快找到顾寒舟的犯罪证据，否则，他怕自己会在这场真假难辨的危险游戏中，不知不觉地迷失方向。


    雨后的夜晚，空气清冽，浸润着泥土与草木的芬芳。沈弈站在卧室外的阳台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红宝石柳叶胸针，冰凉的宝石在月色下流转着幽暗的血色光泽，仿佛一把钥匙，悄然开启了记忆深处那扇尘封的门。


    六岁那年，身为缉毒警的父亲在一次行动中壮烈牺牲，母亲不堪打击，一年后也郁郁而终。幼小的他被送入孤儿院，在那里度过了六年黯淡无光的岁月。直到十二岁时，父亲的搭档——如今的周局——将他接回家中，送他上学，他才仿佛重新触碰到了人间的温暖，找到了未来的方向。


    “睡不着？”顾寒舟低沉的嗓音自身后响起，打破了夜的静谧。


    沈弈蓦然转身。顾寒舟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靠近，深色丝质睡袍松垮地系着，领口微敞，露出结实的胸膛轮廓，在清冷月色下，散发着慵懒而危险的气息。


    “顾总……”


    顾寒舟低笑，步履从容地又近两步，“我说过，在家叫我寒舟。”他的目光落在沈弈紧握胸针的手上，那抹红色在月光下幽幽闪烁，“喜欢吗？”


    沈弈下意识后退，指尖收紧，宝石坚硬的棱角硌着掌心：“很漂亮，谢谢顾总。”


    顾寒舟伸手，将他额前一缕被晚风吹乱的碎发轻柔地拨至耳后，动作缱绻得近乎爱怜。


    沈弈感觉耳根不受控制地发热，强自镇定道：“顾总，这么晚了，有事？”


    顾寒舟唇角微勾，眼底映着破碎的月光：“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他忽然再次抬手，指尖轻轻捋过沈弈额前的发丝，带着不容置疑的亲昵，“别忘了，你现在可是在我家。” 语气似玩笑，却裹挟着不容错辨的掌控意味。


    沈弈仓促抬眸，撞进顾寒舟深不见底的眼潭。此刻，那其中盛满了罕见的、几乎可称之为“柔情”的东西，浓烈得令人窒息。


    “顾寒舟，你到底想做什么？”沈弈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顾寒舟轻笑，语气却异常笃定，带着宣示般的意味：“沈弈，我喜欢你，你难道感觉不到吗？”


    沈弈身体猛地僵住，心脏像是被无形之手狠狠攥紧，骤停一瞬，随即疯狂擂动。


    顾寒舟突然将他拉近，低头俯在他耳边，用极轻却清晰无比的气音说：“明天陪我去个地方吧。”


    “去哪？”沈弈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


    “到了你就知道。”顾寒舟松开手，转身离去，睡袍下摆在空气中划出利落的弧线，“早点休息。”


    那背影决绝，却留下满室令人心乱的余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