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子母魈(五)

作品:《我靠诡眼混上了金饭碗?

    东君趁夜溜出了门,出门前在柜台留了封信,这样父亲早起下门板的时候一眼就能看到。


    年关刚过再加上天气寒冷,东君一连走了几日都没遇到什么人,得在入夜之前到下一个镇子,她可不想再赶夜路了。


    她正想着,就看到路边叮铃叮铃得来了一辆牛车。


    赶车的是一对头发花白的老夫妻,老汉驾着车,老婆子坐在一旁,后面拉着的板车上放着一些年货。


    东君上前交涉了一下,夫妻俩很是和气,同意捎她一路。


    老婆子看她长得文静清秀,不觉心生欢喜,问道:“小官人多大了?”


    东君回:“年十七。”


    老婆子又问:“这是准备去哪?”


    东君回:“上都庆安。”


    老婆子问:“那可是个好地方啊,投亲去?”


    东君回:“做工去。”


    老婆子点点头表示赞赏:“那可不容易啊。”


    东君点点头,没有再接话,这对老夫妻也不再管她。


    一静下来困意就如猛兽般袭来,东君迷迷瞪瞪地听着两夫妻有一搭没一搭地唠着家常。


    牛车在晃晃悠悠中突然停了下来,就听到老汉“咦?”了一声。


    “这地儿刚刚是不是走过了?”


    “没有吧,继续往前走走看。”是老婆子的声音。


    接着又是一阵晃悠,过了一炷香后又是一停,老汉语气肯定地说:“嘶,我没记错,又是刚刚那个地方。”


    老婆子开始慌了:“这。莫不是遇到了。。。”


    “嘘,别瞎说。”老汉没等老伴说完就急着打断了她。


    东君正想着怎么回事,迷迷糊糊地抬起头,这一瞥,昏沉的脑子就像兜头浇了一盆凉水,瞬间就清醒了。


    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正用一种诡异的姿势蹲在牛背上。一双青色的手撑在两腿中间,手上的皮肤干巴皱缩,指甲青黑细长,这已经不能说是手了,简直是一双乌骨鸡的爪子。她长长的黑发后面露出的是那张斑驳的脸,她身子前倾歪着头,正认真地研究着二老,脸近得几乎都要贴上他们了。而老伴俩依旧自顾低头说着话,对这一切都视而不见。


    在东君看到她的同时,那邪祟也抬头看向了她,漆黑的眼珠子顺势咕噜噜地转了一圈。


    东君倒吸一口凉气,她感受到全身的毛发都在起立。


    这世上邪祟作祟的原因看似有很多,但总结下来也左不过是“戏耍”,“寻仇”和“无差别攻击”这三类。


    东君吃不准面前这家伙到底是哪种,但肯定不是寻仇。因为寻仇者执念最重,一般情况下很难转移他们的视线。


    这邪物收肯定是要收的,但是不能在这里收,万一鬼东西发狂她不仅救不了人反而还会连累到二老。


    东君想了想,尝试着往后动了一下,她想看看是否能吸引到这家伙。


    幸运的是这邪祟顺着她的动作也向前倾了倾,甚至大有要补过来的架势。


    看来比起二老这邪物好像对自己更感兴趣,那就好办了。


    东君赶紧逼自己冷静下来,用余光观察了一下四周。


    如果继续往前就会到一个岔路口,按原计划她会在那里下车,然后往前走一段路就上官道了。现在牛车两边都是一片茂密的森林,左侧灌木间隐约露出一条小径,不仔细看的话很难发现。


    老伴俩本来还在嘀咕着说话,突然感到后面的板车一顿又一轻,转头看到的是那个小官人远去的背影,瘦瘦小小的。他背对着他们正往旁边林子深处跑,还边跑边挥手道:“谢谢二老,我到站了。二老别怕,继续按原路走,咱们就此别过。”


    这条林间小路看着窄,实则路面平整,很好走。


    东君在前面跑,那邪祟在后面追,路面积了一层薄雪被东君踩得沙沙作响,很是有节奏感。


    东君一边跑,一边抬起右手变诀为剑指,朝眉心一点取三光真炁:“太上台星,借吾一炁;化剑驱邪,护身保命!”


    指尖雷炁随着咒章汇聚,东君只觉灵台电光一闪,心内雷鼓一动,她知道咒成了,便反手朝背后邪祟的方向一指,青白的电光凝聚成一柄光剑,随着一声雷响,如游龙般朝邪祟打去。


    或许是刚刚没仔细瞧,这一回头东君才发现,不远处邪祟的后面还跟着一个小孩的虚影。


    原来又是先前那个子母魈。


    母魈看着来剑,眼珠一转,借着树干,侧身躬身起跳,将将避开。电剑打到了树干上,那颗树顷刻间裂开,如被雷劈了一般,焦黑一片。


    东君暗骂一声,准备再次捏诀。


    这时,周遭突然开始起雾,眨眼间便淹没了前路,东君只觉眼前一花,子母魈就不见了踪影。


    形势非常不妙,东君被浓雾逼停,只得小心得往前探。突然,前面炸开一点蓝色的火光,接着两点,三点,越来越多,就像是夜间的野兽纷纷睁开了眼睛。


    又是磷火!


    雾气越来越浓,一眼望去只剩朦胧的树冠和星星点点的磷光。


    东君再次起诀,指间泛起青白的电光。虽手里捏着诀,但周遭的可见度越来越低,若是他们夹击,对于不擅长近身战的东君来说简直就是灭顶之灾。


    法师就是这样,虽有雷霆之威,但所有的术法都需要时间。


    突然,浓雾里有个黑影一闪而过,东君的心瞬间慢了一拍。


    这时候,由远及近地响起了一阵铃铛声。随着铃声一起响起的是一个少年的声音,清清脆脆的。


    “法师莫怕,我是本方土地,跟着铃音走。”


    东君听山初说过,山神土地一般是一方得道精灵,受阳间香火供养,护佑一方生灵,小的类似村长,大点的就是县令。


    东君感觉到这声音随着铃铛声围着自己转了一圈,然后朝着一个方向跑了出去。


    铃铛声中途停了一下好像是在等她,东君迟疑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铃铛声便又叮铃叮铃地响了起来,好像很是欢快。


    浓雾渐渐远去,视野开始变得清晰,两侧的景物也开始变换,由原来的阔叶林木慢慢过度成竹木,看来石猴真的没有追上来。


    东君的脚步跟着铃铛的节奏一起慢了下来,那个少年声再次响起:“我就送法师到这里了,再往前几步就可以出去了。”


    说罢少年随即顿了顿,好像有些不好意思,道:“能否劳烦法师帮忙找个人?”


    东君寻着声音回顾了一周,依旧没有看到任何身影,少年叹了一声,解释道:“法师不必找了,我法力低下,不得成形。”


    东君想了想,问道:“什么人?”


    少年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兴奋道:“叫陈阿鱼,是附近村子里的一个女孩子,十三岁。”


    随即又担忧道:“之前一直是她在祭拜我,自从她被父母送去上都慈恩斋做工后就再也没来过了,我很担心她。但我又不能离开太远,所以想请法师帮我去看看。”


    东君想起山初说过不要轻易答应鬼神的事。因为点了头,就是定下了契约,生生世世都得遵守,很是麻烦。


    她想了想,既没有点头答应,也没有摇头拒绝,只是对着空气作了个揖以示道谢,算是个模棱两可的答复。


    等她作完揖,铃声又叮铃了几声便再也听不见了。


    东君估摸着他已经走了,就依着指示往前走,没走几步就看到路边堆着一个石头祠,周边杂草丛生,但是石龛前还算干净,显然是有人打理过。


    石龛里摆着一块模糊不清的石像,石像前放着半块已经干化发霉的饼,烟火已冷。


    这就是那位少年土地的神祠吧。


    依赖规则存在,就会受规则约束。没了香火就等于是没了法力,也就不得成形。


    东君看了一眼,没有停留继续向前,忽觉脚下一阻,一个踉跄便往前栽了下去,结结实实地摔了个狗吃屎。由于条件反射用手去缓冲,向前的冲力再加上全身的重力,东君感到土石子路上的碎石都被硌进了掌心,火辣辣地疼。


    忽然,她闻到了一股禅香味,然后眼前就出现了一只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煞是好看。


    东君愣了愣,眼光顺着红润的手掌向上,这人穿着一件未染色的苎麻僧衣,再往上就是纤白的脖子,挂着一串黄玛瑙佛珠,然后就是一片清风月朗,好漂亮的小和尚。


    这人约莫十四五岁的样子,年纪虽小却带着点仙人之姿。点着戒疤的头型非常圆润,肤色均匀不染凡尘,五官立体,线条流畅,晶亮的眼睛含着笑意。


    东君不自觉得咽了口口水,鬼使神差得就伸出了手。


    小和尚一手握住东君,另一只手扶着她起身。东君只觉得对方嘴巴在动,但根本没听清具体内容,很少见长得这么圆满的人。


    小和尚很有耐心,见东君不理他又凑近问了一遍:“施主可还好?”


    东君回过神来,意识到刚刚一直盯着他看有点无礼,不觉脸红了红,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小和尚以为东君摔晕了还没缓过来,便帮东君清理起手掌上的碎石来:“小僧法名玄真。施主是怎么来的这里?是不是也遇到了鬼打墙?”


    东君心里咯噔一声,怎么,他也遇到子母魈了:“你也?”


    玄真依旧小心地清理着碎石,点了点头,道:“前面有个破庙,我在那里歇脚,施主要不要一起?”


    东君突然意识到让一个僧人帮自己处理手掌实在是太不像话了,便赶忙抽回手自己清理:“叫我东君就好。”


    玄真站在一旁,看她将碎石清理得差不多了,就弯腰捡起堆在一旁的树杈子,然后领着东君往破庙走。


    这庙隐在竹林间,只有一开间大,墙面斑驳,门窗早已腐烂,屋顶还算完好。匾额上的字已经看不清了,不知道原先供奉的是什么神祇。


    天色渐暗,庙里传来些许火光。


    东君进了殿才知道这庙里还容纳了另一批人。


    他们一共五人,聚在大殿的左侧,清一色穿着蓝色道袍,年纪有大有小,为首的是个清瘦的中年人,篝火就是他们点的。


    玄真领着东君到右侧坐下,堆放好柴火后又去隔壁借了点火,然后从包里拿出了干粮递给东君。


    荧荧火光驱散了寒冷,身子开始暖和起来,东君一边啃着干粮一边听另一头说话。


    原来近年来贵族内兴起了一股修玄之风,世家大族都在重金聘请修士。这群人就是被上都城内贵族请来的。


    突然,对面那个领头的朝东君点了下头表示打招呼:“嘿,对面新来的小老弟,你不会也是鬼打墙来的吧?”


    东君诧异,朝玄真看了一眼,玄真没有说话点了点头。


    真是稀奇了,这一屋子不会都是被那鬼东西送来的吧:“那玩意儿把我们搞来这儿干嘛?”


    一个操着关东口音的胖道人抢白道:“鬼知道。”


    东君又问:“诸君对那东西可有什么头绪?”


    领头道人摇了摇头:“我们也不清楚,那东西诡异得很。”


    胖道人接着道:“嗐,甭管想干嘛,今晚要是没事,明早一早咱就走。”说完就抱着手躺下了。


    东君和玄真交换了一下眼神,看来玄真也是这么打算的。


    僧人戒律严格,过午不食,玄真安顿好东君之后就一直在那边静坐。东君看对面都安静下来了,也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休息,但是不太敢深眠。


    那就静观其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