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机械音毫无预兆地在脑海中炸开，怀里的玩偶仿佛突然变得沉甸甸的，压得她心口发闷。


    又是任务，像一张无形的网，再次将她缠紧。


    周行安走到许柚身边，看着她苍白的脸色，有些无措，想开口却不知道说什么。


    “怎么了，柚子。”许柚半天没说话，他仔细回忆了一遍刚刚发生的事，“对不起我下次不打你的手榴弹了。”


    许柚轻轻摇头。


    天已经彻底沉了下来，游乐园里的灯光次第亮起，暖黄与霓虹交织，将城堡、旋转木马勾勒得如梦似幻，晚风里飘着甜香的味道，连空气都变得温柔起来。


    许柚停下脚步抬头望去，正对面的摩天轮缓缓转动，座舱里的灯光像星星一样缀在夜空里。


    检票口前，一男一女并肩站着，男生身姿挺拔，女生长发披肩，两人正低头说着什么，画面亲昵又和谐。


    “那是他们俩吗。”


    “是。”


    “什么？”这是周行安问的，许柚这才意识到刚刚把问丫丫的话说出口了。周行安看过去。摩天轮下面人很多，但是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两个人。


    程屿还有乔璎。


    “所以你劝我换个游乐园？”


    丫丫支支吾吾没有说话。夜里的风骤然凉了下来，许柚下意识捂住胸口，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紧，突然觉得喘不上气。刚才在VR馆里的亢奋、破纪录的喜悦、意识到真实感的松弛……那些鲜活的情绪仿佛瞬间被抽走，像是一场转瞬即逝的梦幻泡影，风一吹就散了。


    灯一亮，公主和王子才是主角，他们的相遇与同行才是写好的主线。


    为了主线，牺牲谁的快乐都无所谓。


    周行安的手机铃声响起，打断了许柚的思绪。周行安看了眼许柚，接通电话。


    “甜甜写完作业了，闹着来玩，我去接她，你···”他握紧拳头，那句“你要去找他们吗”在喉咙里辗转了好几圈，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许柚抬头，眼底明晃晃写着“我不去吗？”倒让周行安悬着的心莫名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也悄悄放松了些。


    “走吧，带甜甜也来玩碰碰车。”许柚忽然笑起来，眉眼舒展，像是刚才心头的阴霾从未出现过。


    周行安在她转身前，忍不住又瞥了一眼摩天轮。检票口的两人已经排到了队伍前面，正低头说着什么，很快就要踏上座舱。他收回视线，目光落在前方许柚的身影上。


    “我拒绝接受任务。”


    系统沉默了好一会儿，冷冰冰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请宿主确认是否拒绝接受任务】


    “我确定。”许柚说得笃定，随机她转头催促周行安：“快走，我们还能多玩几个项目呢。”


    女孩迎着漫天璀璨的灯光往前走，脸上的笑意和往常一样清浅又真切，眼底反射着沿途流转的彩色霓虹，像盛了一捧跳动的星子，亮得晃眼。


    “好。”周行安不由自主勾起嘴角。


    【随机惩罚即将生效】


    许柚抓着玩偶的手慢慢收紧：“可以延迟惩罚吗。”


    主系统好像冷笑了一声，讽刺地说【不可以哦】


    下一刻，微弱的电流经过手臂，但很轻微只是有一点痒意。许柚脚步顿住，有些没反应过来。


    【系统0340！你要干什么！】


    “对不起柚子，祝你今天玩的开心。”丫丫的声音有些有气无力。


    “丫丫？”


    “没事，我还有很多积分，下次还能帮你抗一次惩罚。”丫丫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我要睡会儿了柚子，明天见。”


    周行安见许柚没有往前走了，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心底莫名升起一丝紧张，连忙停下脚步，声音放轻了些：“怎么了？”


    许柚摇头，接着往前走。


    甜甜一如既往想玩刺激的，在玩碰碰车之前，拉着许柚又去玩了一次跳楼机。


    几个项目玩儿完都快十点了，游乐园十点半闭园。


    “我们再去玩一次海盗船。”许柚牵着甜甜的手，“上午都没坐最后一排，这次我们坐最后一排。”


    “哇！”甜甜眼睛瞬间亮成小星星，兴奋地欢呼一声，猛地挣开许柚的手，嘴里还不停喊着“海盗船我来啦！”


    许柚笑着轻推了下周行安的胳膊：“快走，别让人抢了位置！”说完，她也跟着甜甜往前跑，怀里的手榴弹玩偶随着跑动轻轻晃动。


    跳楼机离海盗船不远，周围都是跳楼机散场的人，或许是被他们两个感染，周围的人也都跑起来往海盗船那边冲刺，原本慢悠悠的人群突然变得热闹起来。


    路灯昏黄的光温柔地铺在地面上，照亮了每个人奔跑的路照亮了每个人的路。


    但最后许柚还是没抢到最后一排，退而求次，坐在倒数第二排。


    海盗船猛地荡起，失重感瞬间席卷全身，像被无形的手轻轻托起又骤然放下，浑身上下都泛起细密的痒意，从指尖蔓延到心口。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吹起许柚的发丝。她没有尖叫，只是微微仰头，迎着风扬起嘴角，眼底的霓虹随着海盗船的起伏晃成一片流动的光斑，那些残留的纠结与茫然，都在这一次次的起落中，被风吹得烟消云散。


    一直到游乐园快关门，许柚才准备离开。甜甜已经过了困劲儿，有些不舍地拉着许柚的胳膊。


    “周甜，快进去，我们真要走了。”


    甜甜撇嘴，缓缓松开手：“姐姐，下次再来陪我玩。”


    许柚捏了捏她的脸，软软的嫩嫩的。怪不得刘诗宁喜欢捏自己的，原来手感这么好。


    “好，下次还找你玩。”


    “姐姐拜拜。”周行安领她进办公室，短短几步路，甜甜回头看了许柚好几次。


    许柚站在原地冲她扬起笑脸：“拜拜”


    周行安回来，和许柚并肩往大门走。


    “去吃饭？”两个人从中午到现在什么都没吃。


    “好。”


    门口有阿婆在卖棉花糖，许柚看了两眼，就移开视线。


    “等我一下。”周行安留下这句话，匆匆跑过去，买了个蓝色花型的棉花糖。


    “试试？你下午说想吃。”


    许柚接过棉花糖。下午经过冰淇淋店，她突然随口问周行安：“这里怎么只有冰淇淋店，没有棉花糖店。”


    周行安回她：“好像是没有，想吃？”


    许柚都不记得自己怎么回答的了，甚至都快忘了这件小事。


    但现在棉花糖就在自己手里。


    很甜很甜，一抿到嘴里就化成糖浆，抚平了许柚心里最后的那点褶皱。


    “谢谢。”许柚看着周行安，语气轻快。


    “没事，去吃什么？”


    “烧烤吧。”


    “行。”


    凌晨小区门已经关上了，许柚按指纹开门，按了两次门却没有反应。


    一旁保安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保安大爷探出头。


    “哦是你啊姑娘，今天回来这么晚。”大爷见了许柚，了然地摆手，打开小区门。


    “您认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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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柚按指纹的手一顿。


    “当然了，小区里的住户我几乎都认识呢。”大爷骄傲地挺直腰板，“你是在四中上学呢对吧，上次你还陪我外孙子玩来着。”


    许柚想起蘑菇头：“佳佳？”


    “对对是佳佳。指纹锁最近不太灵敏，我女儿看我在家闲得无聊，就让我来看两天门。”


    大爷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说女儿忙得脚不沾地，说自己闲不住想来试试看门，还抱怨女儿非要给这小区取名“江山印”，听着就土得慌······


    话里话外都是对女儿的“吐槽”，可语气里藏不住的骄傲，眼神里更是满溢着笑意。


    门开了，许柚失神愣住没动。


    “快进来啊丫头，多冷啊外面，快回家去休息。”


    “欸，好。”许柚下意识颔首，“谢谢您。”


    “别客气，下次别这么晚回来了，你还没成年，这可不安全。”


    许柚笑着应好。


    路上她像是不死心一样又翻开脑海里的书。一页一页地找，却没看见任何关于这位爷爷的描写。


    连一个字都没有。


    可是他就这么站在自己面前，关心自己。而不是那本书里冰冷的文字设定。


    许柚猛地合上“书”，脑海里的字迹瞬间消散，只留下一片空茫。她低着头一声不吭往家走。


    晚风拂过脸颊，带着凉意，路边的路灯还亮着，昏黄的光在地面投下她长长的影子。她走着走着，脚步渐渐慢了下来。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的生活里多了许多剧情里没有的片段。


    是周行安拉着她去游乐园，陪她玩VR射击时的调侃；是她赢了比赛炫耀时，他故意“欺负”她玩偶的坏笑；是她抱着手榴弹玩偶追他时，风里飘着的两人的笑声·····


    这些瞬间，从来不在剧本的任何一页里。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早已不是那个被任务和剧情束缚的“宿主”了。周行安的出现，那些不期而遇的温暖，那些随心所欲的快乐，早已在潜移默化中改变了她。


    这个世界的温度，正一点点包裹住她。


    “许柚”不是活在书页里的文字，是真真正正站在这片阳光下，能哭能笑、能感知温暖、能拥有属于自己回忆的人。


    许柚的脚步轻快起来，怀里抱着软乎乎的玩偶，心里是从未有过的通透与松弛。


    丫丫从那天说明天见，却已经一周都没有声音了。许柚一个人待在家里竟然还觉得有点不适应。


    “柚子，等过两天我让司机去接你，你来我这过年好不好。”阮茉婷给许柚打来电话。


    许柚笑着说：“当然好”


    大年三十的晚上，许柚坐在阳台的摇椅上，手机里的信息一条接一条。


    “柚子，新年快乐。”


    “丫丫！”许柚惊喜地开口，又笑道，“还没到零点呢，你说早啦。”


    “是我。”丫丫还是原来的样子，在脑海里转了一圈，兴奋的像是第一次来，“啊还没到吗，那我撤回。”


    许柚没有问丫丫怎么回事，只是照常和她说说笑笑。


    小群里又在讨论年后去哪里玩，许柚看见江涵说的要去爬山，立马发信息否决，引得他们又是嘲笑。


    “柚子在哪儿呢，我们买了烟花，去玩啊。”


    许柚问他们在哪儿。


    “x路x号”


    玻璃门被敲响，阮茉婷在里面朝她招手。许柚放下手机，拉开门


    “阿屿买了很多烟花，阿森他们也来了，你和他们去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