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第 14 章
作品:《章鱼之家》 铜钟又一次将所有人带到那张斑驳的木桌,岁月的油渍与暗斑紧紧黏着表面,如同伤口结痂,永远无法剔除。压抑的气息在桌面上流动,像一层看不见的雾。
蔡岛嘉坐在长桌末尾,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何家人。
十五分钟前。
“田永虽然入狱了,但他的很多相关人还在外面。何阿婆说过,她是从一个要出国的人手里低价买的自建楼。”蔡岛嘉蹲在一地旧报纸上,脑子在一百七十万的刺激下飞速运转,“我们不知道她说的话是真是假,但可以从结果上倒推。”
“偷走钱的人需要留下一个伪装,让钱的原主相信‘钱还在’,起到延缓暴露的时间,那就说明——这个人认识原主或其相关人,知道他们有一天还会回来。”
“既然这样,那朵朵可以首先排除了。”夏禧抱臂说道,“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子,能懂什么?”
“给你个忠告,尤其不要小看小孩。他们永远比你以为的懂得更多。”蔡岛嘉冷笑着站起身来,“但是,我们可以从其他方面来排除朵朵的嫌疑。想要做到这一切——”
他用脚尖踢了踢地上的空防水袋。
“必须有砸墙的资格和权力,还要有砌墙的时间和力气。”
“何阿婆和何阿公都七十多岁了,那就是何序?”夏禧想了想,“他是老夫妻唯一的儿子,想做什么不可以?而且还是居家工作的程序员,有大把时间。我听朵朵说,在我们搬进来之前,三楼一直都是何序和徐朝颜住的地方,朵朵一个人住二楼。”
“这是最好的结果。”蔡岛嘉说,“如果我们猜错了,那就说明……”
他面对的不是某一个敌人,而是五个。
餐桌旁,一台老式铁风扇开到最大档,叶片呼呼乱转,吹出的强风带着灼人的热气,像每隔几秒就扇在脸上的新鲜巴掌。
蔡岛嘉顶着热巴掌,眯着眼悄悄观察众人:何阿婆一身地摊老人装,脚上的变形人字拖,前日才炫耀过十块钱三双,每天出门买菜都会捡几个纸壳、饮料瓶回来堆在楼梯转角下,等着攒多了卖钱;何阿公倒是体面得多,总穿笔挺唐装,但料子也是便宜的聚酯纤维,最大的爱好就是养养花草,带着他的棋盒在公园里与老头对战;徐朝颜——他来了这么久,就没见她穿过一次正经衣服,不是蓝色HelloKitty睡衣就是粉色HelloKitty睡衣,她拿那么多钱有什么用?何序——蔡岛嘉对他的了解最少,徐朝颜还会出门看看电视,何序则除了吃饭的时候,几乎不在自建楼里露面。
他的目光在这几人身上隐晦地转了一圈后,落到朵朵身上。
他忘不了刚住进自建楼时,朵朵在二楼窗户边那个俯视的笑容。
“我觉得你很眼熟,但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她究竟在哪里见过自己?
蔡岛嘉一度抓心挠肺地回忆,却始终找不到线索。
“怎么啦,小蔡哥哥?”正在刨饭的朵朵冲他咧嘴一笑,“我嘴角沾上米饭了?”
“没有没有……”蔡岛嘉连忙低下头。
谁像偷走了他的钱的人?
谁都不像。
这也意味着,谁都有可能。
午餐后,他和夏禧前后脚回到三楼。他拦住欲回房的夏禧,说:
“我想进何序和徐朝颜的房间看看,你得配合我。”
夏禧墨镜后的眉毛一扬,神色诧异道:“我怎么配合?”
“用你最擅长的方式。”蔡岛嘉说。
十分钟后,夏禧“不小心”在二楼楼梯上摔倒,呼喊声惊动了一二楼的所有成员。徐朝颜上前搀扶,夏禧悄悄拉住楼梯扶手,前者使了吃奶的力气也没扶动,只好冲房间里喊道:“老公,老公!夏姐摔倒了,你出来帮下忙!”
蔡岛嘉趴在三楼楼梯上方,听到了楼下那间主卧开门的声音,以及何序特有的,节奏分明的脚步声。
“摔得厉害吗?”何序问。
“不知道……脚踝好像扭了,起不来。没事没事,你们不用管我,我在这里坐会说不定就好了——”夏禧说。
“那怎么行?”徐朝颜扬声叫道。
“小夏姐姐怎么了?”朵朵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楼下有碘酒和膏药贴,我们扶你下去。”何序说。
何序搀扶住夏禧的手臂,她这才顺势站了起来,四人接连下楼后,蔡岛嘉立即下到二楼,试探着转了一下何序、徐朝颜房间的门把手。
门没锁。
他闪身入内。
昏暗里,首先映入眼的是一张大床,四件套也是粉白色的HelloKitty。靠窗摆着一张线条凌厉的书桌,电脑的机箱泛着冷硬的金属光,几块外接屏幕紧挨着竖立,黑漆漆的表面映出微弱的灯影。房间另一侧却凌乱得很,衣服堆在椅背上,床单皱巴巴地垂落在地,脚边散着几包吃了一半的零食。
蔡岛嘉自己也有台式电脑,但那是母亲在他反复要求下给他配的垃圾。
眼前的这一台,却是在用每一根线条告诉他:很贵,非常贵。
除了一看就价值不菲外,这台电脑还带给蔡岛嘉一个疑问——何序拿它来做什么?为什么除了主屏幕外,还有四块外接屏幕?
一个蜗居在城中村里的普通程序员,能负担得起这过分专业的设备吗?
他下意识地掏出手机,给这台电脑上下左右都拍了几张,打算之后找懂行的人估个大概价值。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老公,我给你算个塔罗吧,看你什么时候能发大财——不收钱!”是徐朝颜嬉皮笑脸的声音。
“不算。”
“哎,八字我也会算的!要不算八字吧。”
“……别闹。”
操,操,操——夏禧那个废物!
蔡岛嘉的脑袋轰地一声炸开,胸口倏然收紧。他猛地把屏幕按灭,慌乱间塞进裤兜,整个人像被烈火烫到般转身,四下张望,急切地想找个能藏身的角落。
床底?这是不透风的落地床。衣柜?等着和徐朝颜四目相对?开门逃走?那是自寻死路——
脚步声越来越近,他整个人乱成一团,连逃和藏都拿不定主意,只觉得心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门开了,徐朝颜率先走进:“哎,你怎么什么都不信?人要有畏惧之心,懂不懂?”
何序后一步进门,却在门前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徐朝颜问。
何序的视线越过她的肩头,盯向窗边。风把窗帘吹动,布料鼓起,强烈的阳光从缝隙间斜射进来,在墙面和地板上留下断裂的光影,随风一起抖动。
“你出门时开窗了吗?”
徐朝颜神色愕然,这才注意到开着的窗户。
何序走到窗前,脚步压得极轻。他没有整个人探出去,只是抬手将窗帘拨开一线,侧过脸,目光顺着缝隙往下扫去。
灰扑扑的墙面上,印着一个灰扑扑的脚印,像刚刚留下的痕迹。不远处,一个翻倒的肥桶横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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褐色的浆液顺着院角慢慢淌开。
……
烈日下,蔡岛嘉一瘸一拐地冲向停在院子里的黄色出租车。他的运动鞋踩得急响,左脚鞋面糊了一层黄褐色的脏泥,那是他刚才从二楼滑落至后院时踩翻的农家肥,臭得像随身拎了个粪桶。
他钻进蒸笼一样的出租车,顾不得扑面而来的热气,猛地拧动钥匙。等车子完全开出八里村,他才长长吐了一口气,这才想起空调还没开。
沾了粪水的鞋底在热烘烘的车内散发出一阵又一阵的臭味。他被熏得没法,停在路边一家小超市,买了双人字拖换上。他提着那双脏污的运动鞋,犹豫了半晌,想到床底下的半袋美金,毫不留念地将那双曾经的爱鞋扔进垃圾桶。
重新上车,他悠然了许多,先是调整后视镜,再把冷气开到最大档,最后一脚油门,在邻车的骂声中插队穿入车流。
十五分钟后,他把车停在江都市最大的电脑城门口,却见卷帘门统统落下,偌大的商场贴着“装修暂停营业”的告示,冷冷清清。蔡岛嘉皱着眉,又绕着楼体开了一圈。直到拐到背街,他才发现一间亮着灯的组装机店孤零零开着,像漏网之鱼般守在外面。
他拿着手机找到老板,借口是朋友家的设备,也想装个类似的,请他估算要多少钱。
年轻老板看了一眼,随即皱起眉:“只有外观?那怎么给你估算?电脑真正贵的都是里面的硬件。”
“那您看这个机箱,或者电脑桌贵吗?”蔡岛嘉不愿放弃,追问道。
见他不依不饶,老板这才推了鼻梁上的眼镜,接过他的手机仔细看起了图片。
“电脑桌看不出来,反正不便宜。机箱倒是像联力的,这个像是基础款,一千多。”
“好贵……看来我是配不起同款了。”蔡岛嘉想起自己用的八十八块钱的杂牌机箱,勉强笑了笑,内心对何序的怀疑越发强烈。
蔡岛嘉接过递还的手机,正准备离开,老板随口说了一句:
“你配同款干嘛?他又不是打游戏用的。”
“……什么意思?”蔡岛嘉的脚步瞬间停在原地。
“你看那几张外接显示屏——打游戏或者做设计,通常都用不了那么多。”老板漫不经心地说,“一般搞监控的才这么接。”
蔡岛嘉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脑子里闪过无数画面,冷汗从脊背冒了出来。
“你能确定吗,老板?”
“看图片确定不了。”老板摇了摇头,“你问朋友不就知道了吗?”
蔡岛嘉下意识咽了口唾沫,喉结滚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老板从他的反应上似乎看出了什么,表情由敷衍转为了好奇。
“你要是不方便问,还有一个办法——监控主机一般有多路BNC/HDMI/VGA输出,你可以找个机会,看看主机背面的接口,如果有那种四路、八路输出,那就跑不了。”
再潜入一遍何序和徐朝颜的房间?蔡岛嘉没这个胆子。
他终于将声音挤出干涩的喉咙:“有没有那种能检测摄像头的机器?”
“有啊,当然有。”老板的声音一下子热情了起来,“现在市面上有两种方法可以检测是否存在针孔摄像头,一是红外反射型探测器,二是射频探测器,如果照片上真的是监控系统,那么就是本地有线连到主机监控系统,射频探测器不适用,我建议你用红外反射型探测器。”
“我要一个。”蔡岛嘉说。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连价都没问就说出这句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