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驶离北充约两小时后，进入了一段山谷，路面坑坑洼洼的。我打开车窗，湿漉漉的空气夹杂着花香扑面而来。


    我要去见宋其林了，那个酷酷的男孩子。我爱他吗？我不太确定。我掏出手机，发现手机没有信号了，这才想起我的手机卡不能漫游。索性，我放空一切，专心致志的看起风景来。一片树林，一个茅草屋，小卖部……它们有着怎样的故事呢……


    临近淇县时，果真下起了暴雨。汽车进站后，我隔着车窗向外张望，最醒目的莫过于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孩子，他撑着一把硕大的黑伞，伫立在滂沱大雨中，仿若遗世独立。也许就从这一刻开始，剧情的走向已经不受我的控制。


    我拎着包包走下车去。


    他迎了上来，“我在车站等了一个多小时了，你电话又打不通，急死我了。”他虽在埋怨，眼里却尽是柔情。


    我的心似被羽毛轻轻抚过……他伸手接过我的手提包。去年秋天，张成刚也曾这样接过它。


    “愣着干嘛呢？走啊。”他笑看着我。这把伞真大，大到仿佛可以让我们在滂沱大雨里安稳一生。


    “好。”我有些拘谨。


    公司的宿舍就租住在离车站不远的一个居民区里，走几步便到了。他用钥匙打开门。三室一厅的房子，不算破旧，只是客厅里没有窗户，给人一种晦暗感；倒是三个房间都有大窗户，平时应该挺敞亮的。


    他把包包放在小房间后，领我来到主卧。


    “客厅太暗了，又没有沙发，我们到这边来坐吧。”


    “这个房间最大，可惜我让给林刚了，因为他女朋友偶尔会来看他。”


    “李锐住上下铺那间吗？你住小卧室？”


    “嗯，不过有时候我也住李锐的上铺。”


    “是哦。”


    我们俩坐在床沿，中间隔着一段距离。窗旁放着一个衣柜。从衣柜的穿衣镜里，我看到了拘谨的自己。我索性站起来，对着镜子捋了捋鬓边的头发。他也站了起来，镜子里的两人都穿着工装，白衬衫、黑裤子，羞怯的样子。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觉得这个女生好高呀……幸好，我比你高。”


    “第一次见你，我就觉得……这个男生好拽！”


    “拽吗？我可是帮你晾了被套。”


    “我说的是开晚会的时候。第一次见你时光线太暗，我根本看不清。”


    “你是近视眼吗？”


    “还好，主要是有点夜盲。”


    “电话里说过，如果见到你，我第一件事就是要好好抱抱你，谁知道今天竟然下了这么大的雨……”说话间，他顺势抱住我，然后，猛烈的吻……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一切来得如此迅猛又自然…….仿佛，我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


    “进展太快了，我还没反应过来……”当他的手开始解衬衫扣子时，我清醒过来。一种不安的情绪向我袭来……


    “嗳，我也觉得太快了，我感觉自己像是疯了……”他浅笑，眼睛是一道极漂亮的弧线。“那……我们躺会儿吧？昨晚知道你要来，我整晚都没有睡着……”


    “嗯……。”我们和衣躺在床上，他几乎是瞬间就睡着了。被他搂在怀里，我既欣喜又忐忑，自然是睡不着的。奈何滴滴答答的雨声一直在催眠，不知不觉中，我竟也睡熟了。


    当我醒来时，宋其林已不在身边，仿若刚才只是做了一个美好的梦。打开房间的门，客厅里灯火通明。宋其林在摆碗筷，林刚在端菜，李锐在阳台上炒菜；饭菜的香味，说话声，锅和勺子的碰撞声……好一派和美的景象！竟是我从未体验过的美好！


    “林姐起来了？”林刚首先看到我。


    “嗯。”想到刚刚睡了他的床，我有些窘。李锐回头说道：“林雨薇，你是有口福的，菜刚刚炒好！宋其林，以后该你做饭了，你们家人口最多。”他边说边把最后一盘菜端上桌。


    宋其林站在桌边傻笑。


    “笑什么，吃饭吃饭！”李锐坐下。


    “这么多菜？看不出来啊李锐。”洗过手后，我挨着宋其林坐下。


    “唉，这也算是大学同居时代唯一学会的东西了。”


    “跟你女朋友住了两年，就学到了这么点东西？”宋其林边倒啤酒边笑。


    “别说我啊，不然我可要揭你的老底了，”“林雨薇我告诉你吧，你给他发信息的那个晚上，他就睡在我的上铺，收到你的短信后，他就在那里嚷嚷说‘李锐，她喜欢我！她居然喜欢我！’然后我就听见‘砰’的一声，一个人形物体从我眼前飞过，哈哈……”


    “不要说我了，说说你自己……你的姑姑是怎么走的？”


    “姑姑是谁？”我问。


    “他的师傅呀。”


    “周琪？”


    “对呀，正是因为他跟周琪谈恋爱才逼得那个人把周琪调走了！”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李锐长着一双欧式大眼睛，十分英俊。


    “你个工作狂，每天都泡在办公室当然什么都不知道啦！”李锐说，“林雨薇，说起来你还应该感谢我，若不是周琪突然走了，你怎么可能成为张总的心腹？”


    “是，我们都要谢谢你，我谢谢你全家！”宋其林愠怒到。原来，张成刚调我到市场部不过是为了填补周琪的空缺。


    “呵呵，那……倒也不必！”李锐讪笑。


    晚饭在各种嬉笑怒骂中结束了，我突然觉得，李大旗的“成功学”和我渐行渐远，我喜欢这样俗常而幸福的生活。


    夜里，趁李锐睡着了，宋其林溜进小卧室和我躺了一会儿，但那个钢丝床实在太窄，且一动就吱吱作响，他只好悻悻的走了。临走前念叨说，“哎，当初真不该把主卧让给林刚的”。


    次日，待我起床时，他们都已经去上班了。在强烈的光照下我才知道这套房子是有多脏！客厅的墙角横七竖八的堆着啤酒瓶，地板上积了厚厚的污垢，厨房垃圾桶里的剩菜已经馊了……我挽起袖子，一直干到中午，总算是把家里打扫干净了。


    “谁？”是钥匙开门的声音。我拿着衣服，正打算去卫生间洗澡。


    “雨薇，你拖地了？”他一进屋就问。


    “嗯。”我把衣服挂在卫生间，走到阳台上来迎接他。


    “抱抱！”他把菜放在餐桌上，张开双臂向我走来。


    “不要，我刚搞完卫生身上很脏。”我转身想跑，但还是被他从身后抱住。


    “不怕，脏也要抱抱。”我挣扎了两下，便不再乱动了，任由他从后面环抱着。


    “你猜楼下那个阿姨说你什么？”他在耳畔呢喃。


    “说我什么？楼下的阿姨？我也不认识呀？”


    “她说，‘小宋，你快回去看看你老婆是不是在用水冲地啊？我们这老房子厨房没有做防水的，水都漏到我灶台上了。’”


    “哦，上午是有个阿姨来敲门！啊？水漏下去了吗？”我惊诧。


    “重点不在这里，重点是，她说……你是我老婆。”他抱得更紧了。


    我没有说话，突然鼻子泛酸。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要我说，这个‘老’应该是老婆的‘老’。”


    若干年后，我仍旧记得那一幕：那个男孩从后面轻轻的搂着她，温柔的气息呵在耳畔；透过阳台的窗，他们看向远方的树，远方的山，憧憬着未来的美好生活。尽管，那样的生活从未光临过他们。


    “林雨薇，你对爱情的幻想是什么样子的？”


    “我啊？呃……坐在男朋友单车的后座，穿过一条落满枫叶的小巷，或者回家，或者周游世界。”


    “这么简单吗？我会骑摩托车，以后我带你兜风！”


    “好。那你想要什么样的生活呢？”


    “我？就像现在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