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三人的闯入
作品:《空响》 固定联合直播的提议带来的微妙涟漪尚未在司徒悠心中完全平复,另一重更大的波澜已悄然而至。
是一个寻常的傍晚,夕阳的余晖将客厅染成温暖的橘色。司徒悠刚结束一场单人训练,正坐在客厅沙发上复盘操作录像,神情专注。苏夏则盘腿坐在旁边的地毯上,对着数位板给即将到来的联合直播画宣传图,指尖在屏幕上滑动,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松弛而默契的宁静。
突然,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打破了这份宁静。是司徒悠的手机,在茶几上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林奈”的名字。
司徒悠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伸手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屏幕,又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身旁正画得投入的苏夏。他按下接听键,将手机贴到耳边。
“哥!”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一个清脆又带着点急切的女声,音量不小,连旁边的苏夏都隐约能听到,“救命啊!我们学校宿舍楼要紧急维修管道,下周开始停水停电至少半个月!爸妈又出差了,我能不能去你那儿借住一段时间?就到我宿舍恢复正常就行!”
司徒悠握着手机的手指瞬间收紧。
林奈。他那个小他四岁、正值高三、精力旺盛得像个小太阳的妹妹。恶魔希人,和他一样拥有白色的头发和恶魔角,但性格却和他南辕北辙,开朗外向,好奇心旺盛,并且……从小到大都以“挖掘哥哥的一切秘密”为乐。
让她过来借住?
司徒悠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林奈叽叽喳喳、东翻西找、用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对他进行“狂轰滥炸”的画面。他习惯的秩序、安静,以及……刚刚和苏夏建立起来的、尚且脆弱的平衡,都将被彻底打破。
他的第一反应是拒绝。必须拒绝。
“不行。”他几乎是立刻开口,声音带着惯常的冷硬,“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嘛!”林奈在电话那头哀嚎,“哥——!你忍心让你亲爱的妹妹流落街头吗?或者去住那种又贵又不安全的小旅馆?我就住次卧!保证乖乖的!绝对不影响你直播打游戏!我还可以帮你做家务!”
司徒悠的眉头皱得更紧。他几乎能想象到林奈在电话那头双手合十、眼睛眨巴眨巴装可怜的样子。这套对他……其实作用有限,但他确实无法真的狠心让妹妹去住不安全的地方。
他的沉默让林奈看到了希望,她立刻乘胜追击:“就这么说定了啊哥!我明天下午就过来!地址发我!爱你哟!” 说完,根本不给他再次拒绝的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
“嘟——嘟——嘟——”
忙音从听筒里传来。
司徒悠拿着手机,维持着接听的姿势,僵在原地。深红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罕见的、混合着无奈、头疼和一丝……不知该如何是好的茫然。
他放下手机,一抬头,就对上了苏夏好奇的目光。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放下了数位板,正歪着头看他,粉色眼眸里带着明显的探究:“怎么了?谁的电话?” 她注意到了他瞬间紧绷的神色和那通简短却似乎并不愉快的通话。
司徒悠看着她那双清澈的、带着关切的眼睛,又想起林奈那风风火火的性格,以及即将到来的、至少半个月的“三人行”……一种前所未有的、难以启齿的尴尬和困扰涌上心头。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不知该如何开口。
告诉她,他那个像小炮弹一样的妹妹要强行闯入他们的合租生活?告诉她,他们刚刚稳定下来的二人世界即将迎来一个巨大的“变数”?
他罕见地有些语塞,目光下意识地避开了苏夏的注视,落在了面前已经暗下去的电脑屏幕上。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只是用一种比平时更加低沉、带着点难以察觉的烦躁的语气,含糊地吐出一句:
“……我妹妹。”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最终还是不得不面对现实,声音干涩地补充道:
“她……可能要过来住一段时间。”
说完这句话,他感觉自己的尾巴都不自觉地绷紧了些,尾尖僵硬地抵住了沙发垫。
平静的合租生活,看来是要到头了。
“我妹妹。”
“她……可能要过来住一段时间。”
司徒悠这两句干巴巴的话,像两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在苏夏心里激起了不小的好奇波纹。妹妹?她可从来没听司徒悠提起过家人!而且看他这副眉头紧锁、语气僵硬,连尾巴都绷直了的样子,这可不像是什么普通的兄妹情深戏码。
“妹妹?”苏夏立刻来了兴趣,身体不自觉地往前倾了倾,粉色眼眸睁得圆圆的,里面闪烁着毫不掩饰的好奇和一点点……看好戏的兴奋?“你还有妹妹?从来没听你说过欸!多大了?什么样的人?要住多久?”
她一连串的问题像蹦豆子一样砸过来,语气里没有丝毫被打扰的不悦,反而充满了对未知事件的探索欲。
司徒悠看着她亮得惊人的眼睛,感觉更加头疼了。他揉了揉眉心,试图用最简洁的语言打发掉她的好奇心:“……司徒林奈,17岁,高三。住到……她宿舍修好。” 他自动忽略了林奈口中“至少半个月”的不确定期限,寄希望于工程能尽快结束。
“17岁!高三!那不就是个小妹妹嘛!”苏夏的声音更雀跃了,她几乎能想象出一个缩小版、可能更活泼的司徒悠(虽然根据他这性格,可能性不大),“住次卧对吧?没问题呀!正好空着!人多热闹嘛!”
她答应得太过爽快,甚至带着点期待,这让司徒悠微微一怔。他以为至少她会流露出一点“私人空间被侵占”的不快,毕竟林奈的“威力”他再清楚不过。
看着他有些错愕的表情,苏夏忍不住笑了,嘴角弯起狡黠的弧度:“干嘛这副表情?怕我欺负你妹妹啊?”
“……不是。”司徒悠立刻否认,下意识避开了她的目光。他不是怕苏夏欺负林奈,他是怕……林奈那个无法无天的性子,加上苏夏这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性格,两人凑在一起,他这个家恐怕再无宁日。而且……
他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苏夏带着笑意的脸,心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连自己都未曾清晰意识到的顾虑——林奈的到来,无疑会打破目前他和苏夏之间这种……微妙而舒适的平衡。那种只有他们两个人,有着固定routine和心照不宣默契的状态。
“那就这么说定啦!”苏夏一拍手,直接拍板,根本没给他反悔的余地。她已经开始自动进入“准嫂子”(自封的)角色,操心起来,“她明天什么时候到?要不要我们去接?高中生东西多不多?次卧还需要添置点什么吗?啊,对了!她喜欢吃什么?我看看明天要不要多买点菜……”
她自顾自地开始规划,语气里的热情和接纳毫不作伪。
司徒悠看着她这副积极筹备的样子,听着她那些细致的问题,原本紧绷的心弦,奇异地松动了一丝。至少,在“接待林奈”这件事上,他们似乎……是统一战线的?
这个认知让他心底那点莫名的烦躁消散了些许。
但他还是忍不住,带着最后一点挣扎,试图给这件事加上一个明确的期限,或者说,给自己一个心理预期。他打断苏夏的絮叨,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静,看着她的眼睛,强调道:
“她只是暂住。宿舍修好就回去。”
苏夏正说到兴头上,闻言眨了眨眼,看着司徒悠那副试图维持掌控局面的严肃表情,心里觉得好笑。她故意拖长了语调,用一种“我懂,我都懂”的眼神看着他:
“知道啦——暂住嘛——”
她顿了顿,脸上又露出那种小狐狸般的笑容,凑近了一点,压低声音,仿佛在分享什么秘密,
“不过,悠悠,你有没有想过……”
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他依旧有些僵硬的尾巴,
“万一……宿舍修得特别——慢呢?”
这句话像是一支精准的箭,瞬间射穿了司徒悠试图构筑的心理防线。
他的尾巴几乎是应声而动,在“特别慢”三个字落下的瞬间,猛地僵直,然后不受控制地、小幅度的快速颤抖了一下,尾尖透出一股“拒绝想象那种可能性”的绝望感。
苏夏将他这细微的身体语言尽收眼底,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带着点幸灾乐祸的安慰:
“安啦安啦,船到桥头自然直嘛!说不定你妹妹超级可爱呢?”
她看着司徒悠那双写满了“你不懂”的深红色瞳孔,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而且,家里多个人,肯定会更热闹,更好玩的!”
好玩?
司徒悠看着苏夏那副唯恐天下不乱的表情,只觉得前途一片黑暗。
他好像已经预见到,自己那秩序井然的平静生活,即将被一个精力过剩的妹妹,和一个乐于煽风点火的室友,联手搅得天翻地覆。
而他那条诚实的尾巴,在最初的剧烈反应后,此刻正无力地垂落下来,尾尖蔫蔫地搭在沙发边缘,仿佛已经提前感受到了未来鸡飞狗跳的日子。
暂住?
他此刻无比希望,宿舍楼的维修工程,能像中国基建一样,展现出惊人的“中国速度”。
第二天下午,门铃如同催命符般急切地响了起来,打断了客厅里略显凝滞的空气。司徒悠几乎是瞬间从沙发上站起身,动作比平时快了几分,深红色的瞳孔里掠过一丝如临大敌的紧张。苏夏则眼睛一亮,放下手中的零食,带着满满的好奇心跟在他身后。
门一打开,一个身影就如同小炮弹般冲了进来,带着一股青春洋溢的风。
“哥!我想死你啦!”
司徒林奈,拥有一头和司徒悠相似的白色卷发,扎成利落的高马尾,发尾俏皮地跳跃着。同样白皙的皮肤,但她那双遗传自母亲的紫色瞳孔却像紫水晶般灵动闪烁,此刻正笑得弯弯的。额头上方,一对比司徒悠稍小、但同样带着精致银色纹路的恶魔角清晰可见。她穿着宽松的卫衣和牛仔裤,背着个看起来塞得鼓鼓囊囊的双肩包,浑身散发着17岁少女特有的活力与……不容小觑的行动力。
她先是给了司徒悠一个结实的拥抱(司徒悠身体僵硬地承受了),然后目光立刻就像雷达一样,精准地锁定了站在司徒悠身后的苏夏。
“哇!你就是夏夏姐吧!”林奈松开司徒悠,两步就蹦到苏夏面前,紫色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如同发现新大陆般的好奇和兴奋,“我哥的合租室友?比我想象的还要漂亮!我是林奈!”
她的热情直接又坦率,让人生不出半点反感。
苏夏被她夸得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对这位初次见面的小妹妹好感度瞬间拉满:“你好呀林奈!经常听你哥……呃……”她卡了一下壳,意识到司徒悠大概根本没提过自己,赶紧改口,“欢迎你来!路上辛苦啦!”
“不辛苦不辛苦!”林奈摆摆手,目光却在苏夏和司徒悠之间快速逡巡,嘴角勾起一个带着点狡黠的弧度。她敏锐地捕捉到了自家哥哥那比平时更加紧绷的侧脸,以及他身后那条……虽然努力保持自然垂落,但尾尖却几不可查地微微翘起、透着一丝不易察觉警惕的恶魔尾巴。
有情况!绝对有情况!
林奈内心的八卦之魂瞬间熊熊燃烧。她哥什么时候跟这么漂亮的女生合租了?而且看这气氛……好像不只是普通室友那么简单?
“哥,”她故意用胳膊肘碰了碰司徒悠,压低声音,但确保苏夏能听到,“可以啊你,金屋藏娇?”
司徒悠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唰”地红了。他警告性地瞪了林奈一眼,声音低沉带着愠怒:“……别胡说!”
他的尾巴因为这句调侃,瞬间绷直,尾尖警惕地指向地面。
苏夏看着司徒悠这副被妹妹一句话就戳破防线的模样,忍不住掩嘴轻笑。这对兄妹的相处模式,比她想象的还有趣。
“林奈你别逗他了,”苏夏笑着打圆场,自然地接过林奈肩上的背包,手感沉甸甸的,“来来,先进来,次卧已经收拾好了,你看看还缺什么。”
“夏夏姐你太好了!”林奈从善如流,立刻黏上苏夏,挽着她的胳膊就往里走,完全把自家哥哥晾在了一边,嘴里还不停,“我哥他是不是特别闷?特别无趣?平时肯定没少让你操心吧?他要是欺负你你告诉我,我帮你教训他!”
司徒悠看着瞬间结成统一战线的两个女人,额角的青筋隐隐跳动。他沉默地关上门,提着林奈另一个看起来更重的行李箱,感觉自己不是多了个妹妹,而是请回来了一位专门克他的小祖宗。
苏夏一边领着林奈参观次卧,一边听着她叽叽喳喳地说着学校里的趣事,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客厅里那个正在默默安置行李的挺拔身影。
司徒悠将行李箱靠墙放好,动作依旧一丝不苟。但苏夏清晰地看到,在他弯腰的瞬间,那条原本因为林奈的调侃而绷直的尾巴,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尾尖极其轻微地、放松地晃动了一下。
是因为林奈安全到达了?还是因为……看到她和他妹妹相处融洽?
这个细微的发现,让苏夏心底泛起一丝奇异的甜意。
而林奈,虽然表面上在和苏夏热聊,眼角的余光却始终没有离开她哥。当她看到司徒悠那细微的、放松的尾巴动作时,嘴角勾起了一个更深、更了然的笑容。
嗯,看来她这次“借住”,绝对不会无聊了。而且,好像……还能近距离嗑点什么呢?
她看向苏夏的眼神,顿时充满了“找到组织”的兴奋和期待。
这个家,因为第三人的闯入,原本的二人平衡被打破,一种全新的、更加热闹也暗流涌动的氛围,开始悄然滋生。
次卧里,林奈像个充满好奇的小探险家,这里摸摸,那里看看。窗户明亮,书桌整洁,床铺已经铺好了苏夏特意找出来的、带着清新洗衣液香气的备用床品。一切都安排得妥帖周到。
“夏夏姐,这房间真好!比我们宿舍强多了!”林奈满意地转了个圈,一屁股坐在床上,弹性良好的床垫让她微微弹起了一下。她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苏夏也坐下,紫色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开始进入“审讯”模式。
“夏夏姐,你跟我哥合租多久啦?”她凑近苏夏,压低声音,像是分享什么秘密,“我哥那个人,又闷又倔,还一堆臭毛病,没少给你添麻烦吧?”
苏夏看着林奈那副“我懂我哥”的小表情,忍不住笑了,也配合地压低声音:“还好啦,悠悠他……其实挺细心的。”她想起被默默收拾干净的厨房,被拧紧的果酱瓶盖,还有那些深夜的宵夜。
“细心?”林奈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夸张地瞪大了眼睛,“他?司徒悠?那个眼里只有游戏和代码的木头?”她撇撇嘴,“夏夏姐,你肯定是被他的外表骗了!他也就那张脸能看看了!”
苏夏被她的直白逗得笑出声来。看来司徒悠在家里的形象,和她所见到的,确实有不小的反差。
“不过……”林奈话锋一转,脸上又露出那种狡黠的、洞悉一切的笑容,用手肘轻轻碰了碰苏夏,声音压得更低,眼神瞟向客厅方向,“夏夏姐,我发现……你好像挺特别的我哥他,好像没那么‘木头’了?”
苏夏的心跳漏了一拍,脸上有些发热:“有、有吗?”
“当然有!”林奈用力点头,掰着手指头开始列举证据,“第一,他居然允许别人叫他‘悠悠’!我以前这么叫过他一次,他冷着脸瞪了我一整天!第二,他刚才居然没有立刻把我扔出去!虽然脸很臭,但还是让我进来了!第三,也是最重要的——”
她神秘兮兮地指了指外面,用气音说:“他的尾巴!我刚才看到,他尾巴尖在你跟我说话的时候,悄悄晃了一下!我哥只有心情不错或者放松的时候,尾巴才会那样!他平时在家,那尾巴就跟个装饰品似的,硬邦邦的!”
苏夏惊讶地看着林奈。原来不止她一个人发现了司徒悠尾巴的秘密!而且林奈的观察竟然如此细致!
一种找到“同道中人”的兴奋感油然而生。苏夏也忍不住分享起自己的“研究成果”:“对吧对吧!我也发现了!他尾巴可诚实了!害羞的时候会绷直,开心的时候会轻轻晃,思考的时候会无意识地点地……”
两个女孩顿时像找到了组织,头碰头地交流起“司徒悠尾巴观察笔记”,笑声低低地回荡在房间里。
而客厅里,正在将林奈行李箱里一些易碎物品小心取出的司徒悠,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顿。次卧里隐约传来的、压低的女孩笑声和窃窃私语,让他有种不祥的预感。尤其是,他好像听到了“尾巴”这个词……
他的尾巴下意识地绷紧了一瞬,尾尖警惕地竖起。她们在讨论什么?
一种被“研究”和“围观”的窘迫感爬上心头。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忽略那些声音,专注于手头的事情。然而,那条不听话的尾巴,却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在身后有些焦躁地轻轻扫过地面。
就在这时,林奈拉着苏夏从次卧里出来了。两人脸上都带着心照不宣的、灿烂的笑容。
“哥!”林奈蹦到司徒悠面前,双手背在身后,歪着头,用那种天真无邪的语气问道,“我晚上可以跟夏夏姐一起睡吗?我们好像有好多话要说哦!”
司徒悠拿着一个玻璃相框的手猛地一僵。
和苏夏一起睡?
这个提议像一道惊雷,在他脑海里炸开。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看向苏夏,深红色的瞳孔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
苏夏也被林奈这突如其来的提议弄得一愣,随即看到司徒悠那瞬间紧绷的脸色和骤然僵硬的尾巴,心里觉得好笑又好玩。她故意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司徒悠,眨了眨眼,仿佛在征求他的意见。
司徒悠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感觉自己的耳朵又开始发热。拒绝?用什么理由?同意?那岂不是……
“……随你。”最终,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声音干涩。他别开脸,将相框小心地放在桌上,动作却透着一股掩饰不住的僵硬。
他的尾巴,在说出“随你”之后,彻底背叛了他,紧紧地、几乎是抗议般地卷住了身旁的椅子腿,尾尖用力抵着,仿佛在表达主人内心的极度不情愿和无奈。
林奈看着哥哥这副口是心非、连尾巴都在强烈反对的模样,心里乐开了花。她强忍着笑意,一把抱住苏夏的胳膊,得意地宣布:“那就这么说定啦!谢谢哥!夏夏姐,今晚我们通宵卧谈!”
苏夏看着司徒悠那副仿佛世界末日来临的表情,和那条死死缠着椅腿、浑身散发着“我不同意但我没办法”气息的尾巴,终于忍不住,和林奈一起笑作一团。
司徒悠站在原地,听着身边两个女孩清脆的笑声,感受着她们之间迅速建立的、仿佛坚不可摧的“联盟”,一种深深的、混合着头疼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酸涩感的无力感,席卷了他。
他好像……彻底失去了对这个“家”的掌控权。
而这场由林奈闯入带来的风暴,显然才刚刚开始。
夜色渐深,公寓里却比平时多了几分鲜活的气息。主卧的门紧闭着,里面隐约传来苏夏和林奈压低的、夹杂着轻笑的交谈声。她们似乎真的有说不完的话,从学校趣事到直播见闻,再到……某些不可言说的小秘密。
司徒悠在自己的次卧里——这大概是他能独占这个房间的最后一晚了——却完全无法像往常一样专注于游戏或复盘。门缝下透出的主卧灯光,以及那隐约的、属于两个女孩的私语声,像无形的丝线,缠绕着他的注意力。
他坐在书桌前,屏幕上的游戏画面静止着,耳機放在一旁。深红色的瞳孔有些失焦,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
林奈的到来,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她带来的不仅是噪音和空间的侵占,更是一种……氛围的彻底改变。她和苏夏之间那种迅速建立的、毫无障碍的亲密,让他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
而且,她们现在睡在同一个房间。
这个认知让司徒悠心里泛起一种极其陌生的、微妙的酸涩感和……被排除在外的孤立感。明明是他住了更久的房子,明明苏夏是他的合租室友,可现在,他却觉得主卧那片空间,连同里面的欢声笑语,都离他无比遥远。
他的尾巴焦躁地在椅子后面扫动,尾尖的菱形端点不时刮擦着地面,发出细微的声响。他试图分析自己这种莫名情绪的来源,却只觉得心烦意乱。
就在这时,主卧里突然爆发出一阵比较响亮的笑声,似乎是林奈听到了什么极其好玩的事情。笑声透过并不完全隔音的门板传过来,清晰可闻。
司徒悠敲击桌面的手指猛地停住。
他几乎能想象出苏夏此刻笑得眉眼弯弯的样子。林奈那个头……会不会凑得很近?她们在聊什么能这么开心?
一种连自己都觉得毫无道理的、想要知道她们在聊什么的冲动,悄然浮现,又被他迅速压了下去。他用力甩了甩头,像是要甩掉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他站起身,决定去厨房倒杯水,顺便……透透气。
当他轻轻拉开次卧的门时,主卧里的笑声恰巧低了下去,变成了一种更加隐秘的、窸窸窣窣的交谈声。他目不斜视地快步走向厨房,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主卧的动静,但紧绷的侧脸线条和那条紧紧贴服在裤腿上、试图降低存在感的尾巴,却泄露了他并非毫无波澜。
倒了杯冰水,一口气喝掉半杯,冰凉的液体似乎暂时浇灭了些许心头的烦躁。他站在厨房的阴影里,听着客厅挂钟秒针走动的滴答声,和主卧里持续不断的、如同背景音般的低语。
这个夜晚,注定会因为第三个人的存在,而变得格外漫长且……难以平静。
他知道,从明天起,他连这个能让他暂时躲避的次卧,也要失去了。等待他的,是客厅的地铺,和更加“透明”的、处于两个女孩“监视”之下的生活。
司徒悠垂下眼睫,将剩下的半杯水喝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风暴,已经降临了。而他,似乎别无选择,只能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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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卧谈会与“悠悠”观察笔记
主卧的灯光被调成了柔和的暖黄色,苏夏和林奈并肩挤在那张对于两个人来说稍显拥挤,但此刻却充满温馨气息的床上。空气中弥漫着苏夏常用的桃子味护发素的甜香,以及少女间分享秘密时特有的兴奋因子。
“所以,夏夏姐,”林奈侧躺着,用手肘支起脑袋,紫色的大眼睛在昏暗中闪着八卦的光芒,压低了声音,“你老实交代,你跟我哥……到底进行到哪一步了?”
苏夏脸上瞬间飞起两朵红云:“什、什么哪一步!林奈你别瞎说!我们就是普通室友!”
“普通室友?”林奈拖长了语调,一脸“你骗鬼呢”的表情,“普通室友会叫他‘悠悠’?普通室友他会默许?你都不知道,我以前不小心把他珍藏的游戏卡带弄掉地上,他那个眼神,啧啧,我差点以为我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了!可他对你呢?你碰他东西,叫他昵称,他除了耳朵红一红,尾巴僵一僵,居然一点脾气都没有!”
苏夏被她说得心跳加速,嘴上却还在挣扎:“那、那可能是因为他脾气变好了……”
“得了吧!”林奈翻了个身,仰面躺着,望着天花板,掰着手指头开始细数,“我来之前,可是做足了功课的!我哥那个人,我太了解了。他对不在意的人或事,根本懒得浪费半点情绪。但他对你,绝对不一样!”
她猛地又侧过身,目光灼灼地盯着苏夏:“夏夏姐,我跟你说个我哥的秘密,你肯定不知道。”
“什么秘密?”苏夏的好奇心被彻底勾了起来。
“我哥他,初中的时候,偷偷养过一只受伤的小麻雀。”林奈的声音带着点回忆的意味,“谁都不知道,他把它藏在房间的纸箱里,每天省下自己的牛奶和面包屑喂它,还笨手笨脚地给它包扎翅膀。后来小麻雀能飞了,他就把它放了。放走的时候,我偷偷看到,他站在窗边看了好久,尾巴尖……就那么轻轻地、一下一下地晃着。那可是我记忆中,他少数几次尾巴露出那么柔软情绪的时候。”
苏夏静静地听着,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少年司徒悠小心翼翼捧着小麻雀的畫面,和他那条泄露了内心柔软的尾巴。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戳了一下,泛起一阵酸涩的暖意。原来那个看起来冷冰冰的司徒悠,内心也有这样细腻温柔的一面。
“所以啊,夏夏姐,”林奈总结道,“我哥他就是个闷骚!外表冰山,内里其实可柔软了,就是不会表达!而且他超级慢热,超级被动!你要是指望他主动,估计得等到下辈子!”
苏夏忍不住笑了,心里却因为林奈的这番话而更加明晰。是啊,司徒悠就是这样一个人。他的好,都藏在行动里,藏在那些不经意的细节里。
“而且,夏夏姐,你发现没有?”林奈又凑近了些,神秘兮兮地说,“我哥的尾巴,在你面前特别‘活跃’!在我和爸妈面前,大部分时间都跟个装饰品似的。可你一出现,或者你一说话,他那尾巴就跟活了似的,各种小动作不断!这说明什么?说明他的情绪因你而波动!他在意你!”
苏夏的脸更红了,心里却甜丝丝的。她当然发现了,并且乐此不疲地观察着。“尾巴观察员”的身份,可是她独有的乐趣。
“林奈,”苏夏也侧过身,面对着这个古灵精怪的妹妹,小声问道,“那你觉得……我跟你哥,有可能吗?”
林奈立刻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说:“当然有可能!必须有可能!夏夏姐,我支持你!我哥这块木头,就需要你这样的阳光和热情来融化!你放心,有我这个‘内应’在,保证帮你摸清敌情,创造机会!”
两个女孩相视一笑,一种“革命友谊”在夜色的掩护下迅速建立。
“不过夏夏姐,”林奈打了个哈欠,睡意渐渐袭来,声音变得含糊,“我哥他……有时候也挺笨的,可能会说错话,或者惹你生气……你……多担待点哦……”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被均匀的呼吸声取代。
苏夏看着身边很快睡熟的林奈,心里充满了柔软的感动。这个妹妹,是真心希望她哥哥能幸福吧。
她轻轻帮林奈掖好被角,自己也躺平了身体,望着黑暗中模糊的天花板,脑海里回响着林奈的话,还有司徒悠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却会在她叫“悠悠”时微微泛红的脸。
“悠悠……”
她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好像,前路虽然可能有点“坎坷”(毕竟要攻略一块木头),但有了林奈这个“神助攻”,似乎……也充满了希望和乐趣呢。
这个因为第三人闯入而变得有些混乱的夜晚,却在女孩们的卧谈中,悄然为未来的感情线,埋下了一颗充满希望的种子。而司徒悠那本“悠悠观察笔记”,似乎也要迎来一位志同道合的“编外研究员”了。
地铺铺好了,像一块格格不入的补丁,贴在整洁的客厅中央。司徒悠站在那里,目光扫过这个过于“开阔”的睡眠区域,眉头几不可查地蹙着,周身散发着低气压。
苏夏看着他那副明明很憋屈却还要强装镇定的模样,又看了看那个虽然铺得整齐、但怎么看怎么可怜的地铺,心里那点恶作剧的心思渐渐被一丝真实的歉意取代。她是不是答应得太快,考虑得太不周到了?让他一个男生睡客厅,确实有点……
她正想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比如“晚上冷了可以多拿条毯子”或者“我们尽量不吵到你”,话还没出口,就被林奈兴奋的声音打断了。
“哥!夏夏姐!我们来开个家庭会议吧!”林奈不知从哪里摸出个小本子和笔,眼睛亮晶晶的,仿佛发现了什么绝佳的游戏,“既然现在是‘三口之家’了,得立点规矩!”
她不由分说地把苏夏拉到沙发边坐下,又用眼神示意她哥也过来。
司徒悠面无表情,站在原地没动,显然对这个“家庭会议”毫无兴趣。他的尾巴无声地表达着抗拒,紧紧贴服在腿侧。
“哥!快点嘛!民主!要民主!”林奈挥舞着本子催促。
苏夏看着司徒悠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又看看林奈跃跃欲试的表情,忍不住扶额。她轻轻拉了拉司徒悠的衣袖,小声道:“悠悠,就……听听她说什么嘛?”
她的触碰和带着点恳求的语气,像羽毛一样轻轻扫过司徒悠紧绷的神经。他沉默地僵持了几秒,最终还是迈开步子,极其不情愿地在沙发最远端坐了下来,与她们保持着最大距离。
“这就对嘛!”林奈满意地点头,在本子上煞有介事地写写画画,“首先,我,司徒林奈,申请担任本家庭的‘纪律委员’!负责监督各项规章制度的执行情况!”
苏夏几乎要笑出声,她立刻举起手,非常配合地高声附和:“我投林奈一票!”
两个女孩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沙发另一端的司徒悠,带着明显的期待和……不容拒绝的意味。
司徒悠看着瞬间结成统一战线的两人,感觉额角的神经在突突直跳。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他知道,反抗是徒劳的。
在两道灼灼目光的注视下,他几不可查地、幅度小到几乎看不见地点了一下头。算是默许了这荒唐的“任命”。
“全票通过!”林奈欢呼一声,在本子上郑重地划了一笔,然后开始宣布她的“施政纲领”,“那么,作为纪律委员,我宣布第一条家规:保持公共区域整洁!尤其是某位现在以客厅为家的人,地铺白天必须收纳整齐,不得影响市容!”
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瞟向那个崭新的地铺。
司徒悠:“……” 他的尾巴尖几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
“第二条,”林奈继续,“资源共享!比如,哥你的游戏机,夏夏姐的零食,我的……嗯,我的智慧,都要在合理范围内共享!”
苏夏在一旁憋笑憋得肩膀直抖。
“第三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林奈放下本子,双手叉腰,脸上露出一个狡黠无比的笑容,目光在司徒悠和苏夏之间来回扫视,“家庭成员之间,要友爱互助,增进了解,尤其是……要创造机会,多沟通,多交流!”
她故意把“创造机会”和“多交流”咬得很重。
司徒悠的耳根又开始隐隐发热。他感觉这个“家庭会议”根本就是冲着他来的。他猛地站起身,不想再参与这场明显是针对他的“闹剧”。
“无聊。”他丢下这两个字,转身就想回次卧——哦不对,次卧现在已经不属于他了。他的动作僵了一下,随即有些狼狈地走向阳台,背影都透着一股“我想静静”的气息。
他那条尾巴,在起身离开的瞬间,几乎是逃也似的紧紧贴住了裤腿,速度快得像一道白色的影子。
看着他仓皇“逃离”的背影,苏夏和林奈终于忍不住,在沙发上笑作一团。
“哈哈哈哈!夏夏姐你看到没!他耳朵又红了!”
“看到了看到了!还有尾巴!溜得比兔子还快!”
笑声在客厅里回荡,冲散了刚才那点尴尬和沉闷。
苏夏笑够了,擦了擦眼角的泪花,看着阳台上司徒悠刻意背对着她们的挺拔身影,心里却软成一片。虽然被迫睡客厅很惨,被妹妹“欺负”也很惨,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样生动(虽然是气急败坏)的司徒悠,她反而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好像更近了一些。
这个家,因为林奈的到来,虽然混乱,虽然吵闹,却也真的……变得热闹了。
而那位新上任的“纪律委员”林奈同学,则抱着她的本子,看着哥哥的背影和身边笑靥如花的苏夏,脸上露出了一个深藏功与名的满意笑容。
她的“撮合大计”,这就算是成功迈出第一步啦!
阳台的风带着初夏的微凉,却吹不散司徒悠心头的烦闷。他背对着客厅,双手撑着栏杆,指节微微用力。身后隐约传来的、苏夏和林奈毫不掩饰的笑声,像细小的针,一下下扎在他试图维持冷静的神经上。
“纪律委员”?“家庭会议”?还有那些明显意有所指的“规矩”?
司徒悠深吸一口气,感觉太阳穴还在隐隐作痛。他二十一年的人生中,还从未经历过如此……混乱且不受控的局面。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此刻正在客厅里,和他的合租室友笑得像两只偷吃了蜜的小狐狸。
他试图用理性分析现状,寻找最优解。林奈暂住是既定事实,睡客厅是当前唯一可行的空间分配方案。至于那些“规矩”……他可以选择性无视。对,无视就好。维持表面的秩序,等待宿舍修好,一切就能回归正轨。
然而,理智的构建在想到“宿舍修好”这个不确定的期限时,又有些摇摇欲坠。万一……真的像苏夏乌鸦嘴说的那样,修得特别慢呢?
这个念头让他刚刚平复一点的烦躁感再次升腾。
就在这时,客厅里的笑声渐渐平息了。他听到苏夏对林奈说了句什么,然后是林奈蹦蹦跳跳走向次卧的脚步声。接着,是苏夏朝着阳台走来的、轻微的脚步声。
司徒悠的身体几不可查地绷紧了些。他没有回头,目光依旧固执地投向楼下车水马龙的街道,仿佛那里有什么极其吸引人的风景。
苏夏走到他身边,学着他的样子,将手臂搭在冰凉的栏杆上。她没有立刻说话,只是安静地待了一会儿,和他一起看着楼下。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沉默,混合着夜风的凉意和她身上淡淡的桃子香气。
“那个……”最终还是苏夏先开了口,声音比刚才和林奈笑闹时轻柔了许多,带着一丝试探和……歉意?“悠悠,你……是不是生气了?”
司徒悠沉默着。生气?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对失控局面的不适。但他不习惯,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这种复杂的情绪。
他的沉默让苏夏有些忐忑。她侧过头,看着他紧绷的侧脸线条和那对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的、带着银色纹路的恶魔角,小声补充道:“林奈她就是小孩子心性,爱闹腾,没有恶意的。你要是觉得那些‘规矩’很烦,不用理她就好……”
“没有。”司徒悠终于开口,打断了她的话。声音低沉,没什么起伏,但至少回应了。
苏夏微微一愣,看着他依旧没什么表情的侧脸,眨了眨眼:“那……你就是单纯不喜欢睡客厅?”
这次,司徒悠没有立刻回答。不喜欢?这是显而易见的。任何一个习惯了私人空间的人,都不会喜欢被迫在公共区域打地铺。但这其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些别的、更难以启齿的原因——比如,失去了那道可以随时隔绝她的门,意味着他那些细微的、不想被她察觉的情绪(比如因为她的靠近而加速的心跳,比如被她调侃时不受控制泛红的耳朵),将更容易暴露在她面前。
这种“透明化”的感觉,让他感到不安。
他的尾巴,在苏夏追问的时候,不自觉地绷紧,尾尖警惕地微微抬起。而在她等待他回答的沉默中,那尾巴又有些焦躁地、无意识地在空中划了个小圈,最终无力地垂落下去,搭在栏杆的阴影里。
苏夏将他这细微的肢体语言尽收眼底。她好像……有点明白他在别扭什么了。
她忽然轻笑了一声,声音很轻,像羽毛拂过夜空。“其实……睡客厅也没那么糟啦。”她试图用轻松的语气缓解气氛,“你看,视野多开阔,通风也好。而且……”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转过头,正对上司徒悠因为她的笑声而微微侧过来的视线。粉色眼眸在阳台昏暗的光线下,闪着狡黠而温暖的光。
“离我的房间这么近,”她歪着头,用气音说道,带着点恶作剧成功的得意,“万一我晚上做噩梦害怕了,喊你岂不是更方便?”
这句话像是一道小小的闪电,瞬间击中了司徒悠。
“轰——!”
一股巨大的热意毫无预兆地冲上他的头顶,耳朵和脸颊以惊人的速度变得滚烫,甚至连脖颈都漫上了一层绯色。他猛地转回头,深红色的瞳孔因为惊愕和极度窘迫而微微收缩,几乎不敢再与苏夏对视。
她、她在说什么?!
做噩梦?喊他?!
这种过于亲昵的、带着无限遐想空间的假设,简直比林奈那些直白的调侃更具杀伤力!
他的大脑有瞬间的空白,心跳如擂鼓,撞击着耳膜。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恶魔角尖都在隐隐发烫。
而最诚实的,永远是他的尾巴。
在那句“喊你岂不是更方便”落下的瞬间,他那条原本垂落在阴影里的尾巴,如同被踩到最敏感的部位,“咻”地一下猛地竖直弹起,僵硬得像一根旗杆!尾尖那个菱形端点更是紧张地蜷缩成了一个球,死死地抵住了尾巴本身,仿佛这样就能抵御这波突如其来的、直击心灵的“攻击”!
他整个人僵在原地,动弹不得,连呼吸都窒住了。
苏夏看着他这副从脖子红到额头、尾巴炸毛、如同被施了定身咒的剧烈反应,终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赶紧捂住嘴,但眼里的笑意和得逞的光芒却怎么也藏不住。
果然,逗弄这个害羞到极点的室友,是她生活中永不枯竭的快乐源泉。
“好啦好啦,不逗你啦!”她见好就收,怕真把人给吓坏了,转身准备离开阳台,“你……早点休息吧,‘厅长’大人。”
她特意加重了“厅长”两个字,带着浓浓的笑意,脚步轻快地溜回了客厅,留下司徒悠一个人,在阳台的夜风中,独自消化着这波混合着羞恼、悸动和无比窘迫的情绪海啸。
司徒悠僵立了许久,直到脸上的热度稍微退去一些,才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过身。
他看着客厅里那个已经铺好的、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的地铺,又想起苏夏刚才那句让他差点心脏停跳的话,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的绝望感涌上心头。
这个“厅长”,他怕是当得……永无宁日了。
而他那条刚刚经历了一场“浩劫”的尾巴,此刻正无力地、慢吞吞地垂落下来,尾尖依旧微微蜷缩着,透着一股生无可恋的气息。
夜色渐深,城市的喧嚣沉淀下去,公寓里也终于恢复了表面的宁静。次卧的门紧闭着,林奈大概已经在新环境里睡着了。主卧的门缝下早已不见光亮,一片漆黑,里面没有任何声响,苏夏应该也已经休息。
司徒悠躺在客厅的地铺上,感觉自己像个暴露在旷野里的标本。沙发、茶几、电视柜的轮廓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任何一点细微的声响——冰箱的低鸣、水管中水流过的声音、甚至自己的呼吸——都被放大了数倍。这种毫无遮蔽的感觉让他神经紧绷,远不如在次卧那个封闭空间里来得放松自在。
他翻了个身,面对着沙发靠背,试图用这种方式给自己制造一点虚假的“安全感”。然而,苏夏那句“喊你岂不是更方便”如同魔音灌耳,再次不受控制地在他脑海里回响起来,伴随着她当时狡黠的笑容和近在咫尺的桃子香气。
刚刚平复下去的耳根又开始隐隐发热。他烦躁地闭紧眼睛,试图驱散这些扰乱心神的画面。
就在这时,主卧的门被极轻地拉开了。
司徒悠的身体瞬间僵住,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他维持着面向沙发的姿势,一动不动,仿佛已经睡着。
细微的脚步声响起,是赤脚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很轻,朝着厨房的方向去了。是苏夏。她能这么悄无声息地走路?
他听到厨房传来打开冰箱门、拿出水壶、倒水的声音。整个过程都很轻,带着一种小心翼翼,似乎怕吵醒他。
这种被顾及的感觉,像一滴温水,悄然滴落在他烦躁的心湖上,带来一丝奇异的安抚。
倒完水,脚步声却没有立刻返回主卧,而是在客厅里停顿了一下。司徒悠能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让他背脊的肌肉不自觉地收紧了。
她在看他?
几秒钟后,脚步声再次响起,却是朝着他地铺的方向而来,越来越近。
司徒悠的心脏猛地提了起来。她要干什么?
脚步声在他身边停下了。他能清晰地闻到那股熟悉的、甜丝丝的桃子沐浴露的香气,更加浓郁地萦绕在鼻尖。他甚至能感觉到她靠近时带来的、微弱的体温。
然后,他感觉到一个柔软、带着些分量的东西,被轻轻地盖在了他身上——是那条之前被他叠好放在一旁的多余薄毯。
动作很轻,带着一种不言而喻的关怀。
做完这一切,苏夏没有停留,脚步声再次响起,迅速而轻巧地返回了主卧,轻轻关上了门。
客厅里重新恢复了寂静。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司徒悠身上多出来的那条毯子,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桃子香气,却无比真实地证明着刚才那一刻。
他依旧维持着面向沙发的姿势,眼睛却缓缓睁开了。深红色的瞳孔在黑暗中显得有些茫然,心跳失去了平稳的节奏。
她……是怕他冷?而且,是在确认林奈已经睡下(或者说,不在主卧)之后,才出来给他盖的毯子?
这个认知,像一颗投入冰湖的石子,在他心底激荡开复杂的涟漪。羞恼、窘迫、无奈……这些因为被迫睡客厅和被调侃而产生的负面情绪,似乎都被这无声的、细致的,并且是独属于他们两人之间的关怀冲淡了些许。
他沉默地躺了一会儿,然后伸出手,将那条还带着她指尖余温的毯子往上拉了拉,盖住了肩膀。
毯子很柔软,有一种阳光晒过的味道,混合着她身上那股淡淡的桃子香。
一种陌生的、暖融融的感觉,从被毯子覆盖的地方,缓缓蔓延开来,驱散了地板的凉意,也奇异地抚平了他心头的些许躁郁。
他的尾巴,在最初的僵硬过后,不知何时已经放松下来,安静地蜷缩在毯子下面,尾尖那个菱形的端点,无意识地、极其轻微地蹭了蹭柔软的绒面。
好像……睡在客厅,也并非全然是坏事。
至少,这份无声的、笨拙的,并且只对他展现的温柔,是他在次卧紧闭的房门后,可能永远也无法察觉到的。
而在主卧里,苏夏轻手轻脚地爬回床上,嘴角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浅浅的笑意。她看到他那条僵硬地贴着裤腿的尾巴了,也看到他因为她的靠近而瞬间绷紧的背脊。
这个口是心非的家伙。
她拉好被子,闭上眼睛,心里那点因为他睡客厅而产生的微妙歉意,似乎也因为这小小的、秘密的关怀举动,而减轻了许多。
夜色浓郁,公寓里的三位住客,终于在各自的位置上沉入梦乡。只有窗外偶尔划过的车灯,短暂地照亮客厅里那个隆起的地铺,和那条安静蜷缩在毯子下、尾尖微微卷曲的恶魔尾巴。
晨光熹微,透过客厅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第一道清晰的光束,也精准地落在了司徒悠的眼睑上。他几乎是立刻醒了——在这样一个开放、毫无遮拦的空间里,生物钟似乎也变得格外敏感。
他没有立刻起身,而是维持着躺卧的姿势,感受着与以往截然不同的苏醒体验。不再是次卧那种被四壁包裹的、绝对私密的安宁,而是能清晰地听到厨房冰箱启动的轻微嗡鸣,听到窗外早起鸟儿的啁啾,甚至能隐约听到次卧里林奈翻身时床垫发出的细微吱呀声。
一种无所遁形的暴露感,伴随着清晨的清醒,再次清晰地笼罩了他。
他坐起身,薄毯从肩头滑落,带着昨夜残留的、极淡的桃子香气。他的目光落在身前这片被收拾得一丝不苟的“临时卧室”上——地铺垫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枕头和叠好的薄被放在一端,所有个人物品都整齐地码放在角落的箱子里,严格遵循着他内心的秩序。
然而,这份强行维持的秩序,在客厅这个公共空间的背景下,显得格外脆弱和……徒劳。白天的阳光会将这里彻底照亮,这里将成为通往厨房、卫生间、以及两个卧室的必经之路,人来人往,毫无**可言。
一种淡淡的烦躁再次涌上心头。他抬手揉了揉因为可能睡眠不足而有些发胀的太阳穴。
就在这时,次卧的门“咔哒”一声轻响,被推开了。
林奈顶着一头睡得乱翘的白色卷发,穿着可爱的卡通睡衣,揉着眼睛走了出来。看到已经坐在客厅地铺上的司徒悠,她明显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一个混合着同情和看好戏的笑容。
“早啊,哥!”她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故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厅长’的第一夜,感受如何?有没有感受到大地母亲的气息?”
司徒悠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懒得回应这种幼稚的调侃。他站起身,开始沉默地收拾地铺——将薄被叠成标准的方块,枕头拍松放好,最后将地铺垫利落地卷起,用绑带扎紧,连同被褥一起,整齐地塞进沙发与墙壁之间的缝隙里。
整个过程流畅、迅速,带着一种近乎仪式的严谨,仿佛在试图通过这种方式,抹去昨夜“落魄”的痕迹,重新宣告对这个公共空间白天使用权的主权。
林奈抱着胳膊靠在次卧门框上,看着她哥这一系列操作,啧啧称奇:“哇哦,哥,你这地铺收拾得比我们军训时教官要求的还标准!厉害厉害!”
司徒悠依旧无视她,将最后一点个人物品归位后,径直走向卫生间,准备洗漱。
看着他紧闭的卫生间门,林奈撇了撇嘴,也晃悠着去了厨房,准备找点吃的。
当司徒悠从卫生间出来时,脸上还带着未擦干的水珠,白色的发梢有些湿润。他看到苏夏也从主卧出来了,正站在厨房门口和林奈说着什么。
苏夏今天穿了一套浅粉色的家居服,衬得她皮肤更加白皙。她似乎也刚醒不久,眼神还带着点朦胧,但看到司徒悠时,立刻露出了一个明亮的笑容。
“早啊,悠悠!”她的声音比林奈要清亮许多,带着清晨特有的活力,“昨晚睡得还好吗?客厅会不会有点凉?”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瞟了一眼沙发后面那个被塞得严严实实的地铺卷,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司徒悠的视线与她对上了一秒,又迅速移开,落在了旁边的餐桌上。他含糊地应了一声:“……还行。”
他的耳朵在她那声自然的“悠悠”和关切的询问中,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热。而那条刚刚因为整理地铺而暂时被他忽略的尾巴,在听到她的声音时,尾尖几不可查地轻轻晃动了一下,随即被他强行控制住,紧紧贴住了裤腿。
他发现自己很难在苏夏面前维持那种彻底的冷淡。尤其是,在经历了昨夜那份秘密的、带着桃子香气的关怀之后。
“那就好!”苏夏似乎松了口气,转身从厨房拿出一个杯子,递给他,“喏,刚烧好的热水。林奈说要喝牛奶,我正在给她热。”
她的动作自然无比,仿佛这只是一个室友间再普通不过的早晨互动。
司徒悠沉默地接过那杯温水,指尖触碰到的杯壁温度适中。他低声道:“……谢谢。”
“不客气~”苏夏弯起眼睛,转身又回了厨房,继续和林奈讨论早餐吃什么。
司徒悠端着水杯,站在原地,看着厨房里苏夏和林奈并肩站着的背影,听着她们轻松的交谈声,再感受着手心杯子传来的暖意,和空气中弥漫的、越来越浓郁的烤面包和牛奶的香气……
一种极其陌生的感觉,缓缓地浸润了他那颗因为失去私人空间而有些焦躁的心。
吵闹,是的。
混乱,或许。
失去掌控,确实。
但……似乎也并不全是糟糕。
这个“家”,因为第三个人的加入,空间变得拥挤,节奏被打乱,却也注入了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鲜活而温暖的……生活气息。
他低头喝了一口温水,水温恰到好处地熨帖着喉咙。
也许,适应“厅长”的生活,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忍受。
至少,这里的早餐,是热的。
司徒悠端着那杯温水,指尖传来的暖意似乎顺着血液流遍了全身,连带着耳根那点不争气的热度也迟迟不退。苏夏那句带着笑意的“厅长特殊服务”像个小钩子,还在他心尖上挠啊挠。他只能板着脸,用最快的速度将杯中温度适中的水一饮而尽,试图用这个动作掩饰内心的波澜。
然而,身体的反应远比他的意志要诚实。
就在他放下水杯,准备也说点什么来扳回一城,或者至少维持住表面镇定的时候,他那条一直努力保持低调、紧紧贴着裤腿的尾巴,却像是终于无法忍受主人这种“口是心非”的状态,尾尖猛地脱离了束缚,不受控制地、幅度极小却极其迅速地左右甩动了一下!
那个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一种被抓包后的慌乱和……一丝难以掩饰的、被特殊对待后的隐秘雀跃。
完了!
司徒悠身体一僵,心底暗叫不好。他几乎能想象出苏夏此刻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果然,一直用余光悄悄观察着他的苏夏,精准地捕捉到了这个瞬间。她原本就带着笑意的粉色眼眸瞬间亮得惊人,像是发现了什么绝世宝藏。她故意拖长了语调,声音里充满了“我抓住了”的得意:
“哦——?”她微微歪着头,视线意有所指地扫过他身后那刚刚“犯罪”完毕、此刻正试图重新伪装成无事发生的尾巴,“看来我们的‘厅长’大人,对这份‘特殊服务’……还挺满意的?”
“噗——咳咳!”正在厨房偷喝牛奶的林奈直接被呛到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但她显然没忘记看戏,一边咳一边伸着脖子往这边瞧,脸上是憋笑憋到扭曲的表情。
司徒悠:“!!!”
他感觉全身的血液“轰”地一下全涌到了脸上,连脖颈都染上了一层绯色。深红色的瞳孔因为极度的羞窘而微微收缩,他猛地别开脸,几乎不敢与苏夏那带着洞悉一切笑意的目光对视。
“胡说什么!”他几乎是低吼出声,声音因为窘迫而显得有些沙哑紧绷。他下意识地想后退,远离这个总能轻易让他破防的危险源,脚跟却不小心撞到了身后的沙发腿,发出沉闷的一声。
这小小的狼狈更是火上浇油。
他的尾巴,在苏夏那句精准的调侃和他自己剧烈的反应下,彻底放弃了治疗。它不再试图伪装平静,而是自暴自弃般地、有些焦躁地在地面上扫了一下,尾尖的菱形端点用力擦过地板,发出轻微的摩擦声,仿佛在替主人表达着无言的抗议和羞恼。
苏夏看着他这副从脸红到脖子根、连尾巴都在“张牙舞爪”地表达抗议的模样,终于忍不住,扶着厨房的门框,笑得肩膀直抖。
“好啦好啦,不逗你啦!”她见好就收,怕真把人给惹毛了,但那弯弯的眼角眉梢依旧写满了愉悦,“水也喝了,‘服务’反馈我也收到啦!您老人家继续感受‘大地母亲的气息’吧,我和林奈准备吃早餐了!”
她说着,冲司徒悠眨了眨眼,转身哼着歌回到了厨房,继续和林奈准备早餐。
司徒悠僵在原地,脸上热度未退,心跳也依旧失序。他看着苏夏轻盈的背影,听着厨房里传来的、她和林奈夹杂着笑声的交谈,一种深深的、混合着羞愤和无比挫败的无力感席卷了他。
他好像……真的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每一次,他试图筑起防线,她总能轻而易举地找到突破口,用一个笑容、一句调侃,或者一杯温水,就让他兵败如山倒,连那条不争气的尾巴都率先倒戈!
他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下心头那股躁动的热意和窘迫。目光落在地板上,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他尾巴刚才扫过的痕迹,无声地嘲笑着他的失败。
这个“厅长”,当得真是……尊严扫地。
而他那条“叛变”的尾巴,在主人极度的郁闷中,此刻也显得有些蔫头耷脑,慢吞吞地垂落下去,尾尖没精打采地点着地面,像是在反思自己刚才的“冲动”。
然而,在无人可见的角落,那尾巴尖点在的地方,却悄悄画出了一个几不可见的小小弧线,泄露了主人内心深处,那丝被人在乎、被人特殊对待的……真实悸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