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敢不敢比
作品:《秋昭录》 沈曦的目光落在脚边的野兔上,眸色平静无波,只淡淡扫了云昭一眼,语气听不出情绪:“我不拿,你拿。”
云昭脚步一顿,终于侧过脸。
阳光透过枝叶在他冷硬的侧脸投下斑驳的影,他眉峰微挑,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合时宜的话,指尖仍捻着那支箭,箭尾的银纹在光线下泛着冷光:“你在教我做事?”
“臣女可不敢。”
沈曦敛了敛袖摆,转眸看向云昭时,唇角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笑意,既不显得谄媚,也未露半分怯意,“世子箭术卓绝,臣女斗胆,想与世子比一比谁猎得的猎物多,不知世子肯否赐教?”
云昭指尖的箭顿了顿,目光在沈曦脸上停留片刻,他吐出两个字,声音比林间的晨露还要凉,“我怕赢你,失了趣味。”
“世子怕是不敢接?”
“激将法?”云昭的目光扫过她。
他转身往林子深处走,玄色衣袍的下摆扫过丛生的杂草,留下一道冷硬的背影。就在沈曦以为他不会应答时,冷冽的声音忽然飘了过来,带着不容置喙的笃定。
“一个时辰后,定胜负。”
沈曦望着云昭远去的背影,笑意从唇角漫到眼底,朗声道:“世子一言九鼎,输了可要答应对方一个条件。”
话音未落,她已转身取了箭筒,动作利落地往西侧密林走去,弓梢扫过矮枝带起一阵轻响,身影很快便融入树影之中。
云昭的脚步在前方树后顿了顿,却没回头,只玄色衣袍一闪,彻底隐入更深的林子里。
原地只余下元芷兰,手里还攥着那把方才被惊得掉落又捡起的弓。她看看沈曦消失的方向,又望望云昭离去的路径,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两人早已没了踪影。
风卷着落叶掠过脚边,林间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元芷兰愣了半晌,才后知后觉地跺了跺脚:“喂!你们俩……倒把我忘了不成?!”
喊声响彻林间,却只引来几声飞鸟扑翅的回音。她看着地上那只被遗忘的野兔,又看看空荡荡的四周,终是气鼓鼓地叉着腰站在原地——这两人,居然把她丢在这儿了!
元芷兰气了片刻,见实在没人应答,又看了看四周密匝匝的树林,心里忽然泛起点发慌。她本就对这林子不熟,方才跟着沈曦一路过来没觉得什么,此刻孤身一人,倒觉出几分阴森来。
林间雾气尚未散尽,沈曦已寻着鹿踪追至一片开阔地。
她足尖点过块青石,身子在空中旋出个利落的弧度,挽弓搭箭时鬓边银饰叮当作响:“这头野鹿归我了。”
话音未落,箭矢已如流星脱弦,谁知那白鹿似有灵性,猛地侧身闪避,羽箭擦着鹿耳钉进泥土。
树后传来弓弦轻振的闷响,比沈曦的箭声沉敛许多,玄色身影几乎与树影融为一体,云昭放箭时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羽箭破空的锐响撞上沈曦的第二支箭,两箭在半空相击,竟齐齐坠落在地。
“世子这是怕我赢了,急着出手拦我?”
沈曦落地时顺势旋身,她眼尾挑着笑意,又抽一支箭搭上弓弦。
她足尖点地掠出丈许,瞄准那头仍在踟蹰的野鹿又是一箭,这次箭势更急,几乎要划破雾气。
云昭仍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袖摆被风掀起一角,露出的手腕线条冷硬如铁,他甚至没看沈曦的箭路,只凭耳力辨着箭风方位,手指在弓弦上轻轻一勾。
这支箭比上次的更快,带着股不容分说的力道,竟直直撞上沈曦那支箭的箭簇。
只听“叮”的一声脆响,两支箭同时震偏,一支擦着鹿背钉进石缝,一支斜斜插进腐叶堆里。
“喂!”沈曦收弓时被无语的跺了下脚,裙裾扫过草叶带起一阵轻响,“再拦我,我可要往你箭筒里塞石子了!”
“你的准头,差了三分。”
“差三分?”沈曦忽然笑出声,几步冲到他面前,伸手就去夺他手里的弓,“那你给我示范示范,怎么才算不差?”
连父亲兄长都夸过她的箭法,他竟敢说她的准头差三分!
“看好了。”他声音平平,搭箭的动作却快得惊人。
沈曦只觉眼前寒光一闪,羽箭已穿枝而过,精准地射穿那颗野果的裂口——果肉迸溅的瞬间,箭尾还在枝头轻轻摇晃,山雀惊得扑棱棱飞起,却连一片羽毛都没伤到。
“这叫三分准头留三分余地。”云昭收回弓,指尖漫不经心地拂过弓弦上的纹路,“你的箭太急,没有余地。”
这惊艳的一箭倒是把她看呆了,没想到云昭的箭法如此快、狠、准,竟比兄长和父亲的还厉害几分。
沈曦半晌才眨了眨眼,忽然抬手拍了下大腿:“好箭法。”
云昭不以为然。
沈曦却眼珠一转,趁他垂眸理弦的空当,忽然提弓转身,箭矢如电般射向斜前方的灌木丛。
只听“噗”的一声轻响,一支羽箭稳稳钉在榛子树后,箭尾还在嗡嗡震颤。她笑着回头,冲云昭笑道:“世子啊,你瞧我这箭,算不算也摸着‘余地’的门道了?”
顺着箭尖望去,竟是只被射穿耳廓的野狐,正缩在树根后瑟瑟发抖,身上却不见半点血痕。
方才那箭分明是冲着狐头去的,临了却生生偏了半寸,既没伤其性命,又断了它逃窜的念头。
“投机取巧。”
没一会儿,两人在林子里又开始了较量……
林子的另一头,云潇和云子澜提着猎物走在前头,元静娴提着裙摆跟在后面,步子迈得小心翼翼。
忽然脚下被一截枯藤勾住,她惊呼一声,整个人往前踉跄着跌坐在地,手肘重重磕在树根上,疼得她倒抽冷气,眼眶霎时红了。
“元小姐!”云潇立刻回身,几步跨到她面前蹲下,他伸手想扶她起来,见她手肘处已渗出血珠,眉头不由得皱紧,“出血了,我这里有金疮药,先给你涂上。”
元静娴惊喜地抬眼,见云潇蹲在自己面前,这苦肉计当真没白使。
云潇从怀中摸出个小巧的瓷瓶,倒出些青绿色的药膏在掌心,搓匀了才往她伤口上敷,随后伸手道:“我扶你。”
元静娴垂下眼睑,掩去眸底那点算计,只留三分怯意七分感激,将手轻轻搭在他掌心,指尖触到他掌心的薄茧时,她故意微微一颤,像只受惊的雀儿。
“多谢太子殿下。”她声音软得发糯,被云潇拉着起身时,脚下又“不稳”地晃了晃,顺势往他身上靠了半分,鼻尖刚要碰到他衣襟,却见云潇已不着痕迹地退开半步,只稳稳扶着她的胳膊。
“慢点走。”云潇的声音依旧温柔,目光落在她包扎好的手肘上,“这药膏效力强,过半个时辰就不疼了。”
云子澜见二人如此,调侃道:“皇兄啊你真是,对姑娘家皆三分耐心,偏生对我们这些兄弟就只会瞪眼。”
云潇刚想说话,就见云子澜忽然直起身,望着斜前方的密林眯了眯眼:“那边怎么回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