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作品:《怜我天真

    一句轻巧的调侃就在唇边,只需要带着笑意回应他:“好久不见呀,我也很想你哦。”


    然而话未出口,就在对上他视线的一刹那,扼在喉间,成了一个空白的停顿。


    淡漠的、没有温情的眼神,从裴既那张依旧温和的脸上一闪而过。


    男人的目光从她的脸上落在香槟杯的气泡。


    那眼神,无论是对现在的她,或是以前的她,都是陌生的。


    气氛在停滞中变得有些微妙,黎海还以为是自己在场的缘故。


    “你俩这么久没见,一定有很多话要说。”黎海朝周艺浓露出一个善解人意的微笑,体贴地为两人留下独处空间。


    ......


    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了。


    难得她也有局促的时刻,她微垂着脑袋遮掩脸上的神情,绞尽脑汁思考着措辞。


    还是男人率先开口。


    “这么久不见,不想我吗?”男人开口,声线舒缓清澈。


    周艺浓抬头,那笑容温和,清润的眸子里映出暖光。


    是她最熟悉的模样,她记忆里的少年。陌生和疏远的距离感,也因为他的笑容被减淡。


    周艺浓动了动唇角,刚要说什么,却被身后的来者抢先一步。


    梳着背头的中年男人略显富态,定制西装的衬衫领口紧紧勒紧肉里。在两人沉默的间隙找准机会插入,脸上还带着谄媚的笑容。


    “裴总,没想到能在这儿碰见您,这不是缘分吗!”中年男人双手递上名片,眼珠时不时一转,尽显殷勤,“久仰大名,今日终于见到本尊了!”


    能和裴既交流的机会可不多,对方无视周艺浓的存在,殷切地和裴既攀谈。


    “王总,客气了。”裴既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接过名片,指尖随意一捻,语气淡漠。


    大肚子王总先是捧着裴既说了一通好话,察觉到他眉宇间微不可察的不耐,在裴既开口前立马转移话题,相当会察言观色。


    “我们公司有个项目,前景可好了,几家公司抢着要!”王总嘿嘿一笑,“不知能否沾沾您的光,约个时间聊一聊?”


    “今日是私宴,不谈公事。”男人语罢,却没有拒绝,将名片顺手塞进兜里。


    中年男人立马接话:“明白明白!那……明天让秘书把项目书送到您办公室?”


    男人微微颔首,算作回应。


    周艺浓的目光悄然停驻在男人的脸上,褪去少年时期的青涩,男人的轮廓愈发成熟,也更加……淡漠。


    那双细长的丹凤眼,因短促的睫毛垂下,遮掩了其中的思绪。唇角扬起一个笑意,不达眼底却足够周到。


    这是她除了父母之外最熟悉的人,前十七年的时光,都离不开这个人的陪伴。


    年长她三岁的邻居哥哥性情温和,如春风般和煦、温暖,他谦逊认真,对待自己总是有无尽的耐心。


    可在她离开的这三年,他没有发过一条短信。


    委屈、郁闷,莫名的思绪涌上心头,她抬起手中的酒杯,却被一双指节分明的手轻轻按住。


    深邃的瞳孔不知何时望了过来,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


    随即松开了手,声调舒缓轻柔,提醒她:“艺浓,这个度数很高。”


    “我知道。”


    周艺浓扬了扬眉毛,当着他的面一饮而尽。


    “我也不是小孩子了。”


    越是不让她干的事,就越想作对。


    不是孩子是什么。


    “好吧。”


    男人笑着耸耸肩表示理解,对她的无理取闹照单全收,让周艺浓失去了大获全胜的快感。


    “这里人多,换个地方说话?”


    “嗯。”


    男人单手插兜走在前面,周艺浓微抿唇角跟在他的身后,两人之间只有几步的距离。她想起来以前,自己也是这样跟在他的身后。


    少年身着蓝白色校服,干净清爽,身上背着两个书包。


    而周艺浓走在他身后,踩着他的影子,一蹦一跳无忧无虑。


    “看路。”不小心撞上少年的后背,他也从来不会皱眉,只是扶正她的肩,无可奈何地笑笑。


    两人穿过衣香鬓影,走在别墅的露天阳台。


    雨后空气弥漫着泥土味道,混合着花园中玫瑰的馥郁芬芳。


    天空格外晴朗,零星几个星子透亮。不愧是占据着最好的地段的金海湾,光景一览无余。远处便是离港的港口。


    厅内的乐手开始弹奏一首欢快的曲子,是一首简单的抒情曲。


    “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


    “还在拉琴吗?”


    “嗯……”她笑了,“你也知道我的呀,除了拉小提琴,我也没什么擅长的。”


    “很高兴听到你毕业的消息,还没跟你说,毕业快乐?”清润微冷的风贴过她的面颊,男人双手搭在栏杆上偏过头望向她,他的眼眸同这夜的灯光相聚,汇成融融暖意。


    沉闷的心情像是被打破了一扇窗,凉爽的夜风灌了进来,她此刻真心实意的笑了。


    “谢谢。”


    远处传来轮船鸣笛声,低沉而悠长。


    犹如他在耳畔的笑意。


    “离港在说,欢迎你回来。”


    这夜,是裴既送她回家。


    两人各坐在宾利的一边。周艺浓透过后视镜,手机微弱的光照亮男人的面庞,他姿态慵懒,带着清淡和煦的笑意。


    对面会是什么人?她单手支着下巴沉思,女朋友吗?


    如今他已二十七八,按黎海的话来说,是时候该成家了。


    也不知道对面是什么样的人。


    周艺浓收回目光,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景物。


    并没有察觉到男人晦暗的双眸,驻足停留在后视镜的侧脸。


    一路无话,车子停在北林国际的楼下。


    十八岁时周华山买在她名下的房产,算是她的成年礼物。


    位于市中心的顶层公寓,隔音很好。


    “早点休息。”


    “再见。”


    宾利停在原地。


    “到家了我再走。”


    一进入屋内,灯光自动开启。


    周艺浓站在窗边,二十五楼从上往下看,黑色宾利正起步离开。


    她将手机扔到一旁,开始用卸妆水擦拭眼角,冰凉的水打湿面庞,让她疲惫到麻木的大脑得以放松。


    昂贵的礼服团成一团,随手搭在椅背上。做完这一切,早已是精疲力尽。


    周艺浓仍是强撑着站起身,打开沙发上的琴盒,她小心翼翼地托出琴身,用软布细细擦去并不存在的灰尘,为弓毛重新抹上松香。


    一切大功告成,她瘫软在床上,闻着甜美柔软的香氛气息。


    她打开手机,刚才点开的对话框。


    男人的头像几年都没有换过,是一个极简的几何图形,连微信名也只有一个裴。


    如果不是了解他的为人,周艺浓甚至都要怀疑裴既是不是把她删了。


    上一次对话还是一年前,她发了一条新年问候,裴既甚至没有回复。


    有什么好说的。


    人家其实一点都不在乎。


    她撇撇嘴,把手机甩到一旁。实在又气不过,对着他的头像狠狠戳了两下。


    心真狠!!


    我拍了拍裴。


    来不及抓狂,手忙脚乱点撤回。


    抱着几分侥幸,他不爱看手机,应该看不见吧。


    裴:?


    还是被看见了。


    周艺浓思考了措辞:我到家了。


    机智。


    裴:嗯。


    过了一会。


    裴:我知道。


    算了,随便吧。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关灯睡觉。


    隔天一觉睡到下午两点,电话铃声响起时,周艺浓连眼睛也没睁开。将手机贴在耳侧,就听到对面风风火火的声音。


    只有简短两字,“开门。”


    一打开门,便被扑了个满怀,“死丫头,我想死你了!”


    祈安的拥抱让周艺浓险些喘不过气,连忙拍拍背示意她松手,笑着说:“我也想你。”


    祈安的脚边满满当当,她提着从进口生鲜超市买来的水果蔬菜,开始替她填补冰箱,一边叨叨一边往冰箱里塞低卡饮料。


    “你走了之后我都好久没来了,都有点想念了。”


    周艺浓嘴里含着牙刷满嘴泡沫,长发随意盘成一个丸子头,碎发顺着脖颈划入衣领。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你不是知道密码嘛?”


    “你不在我来干什么。”祈安白她一眼,“睹物思人啊,我还没这么变态。”


    “那我现在回来了,舍不得我可以搬过来和我做邻居。”


    “还是算了,闺蜜之间也要有点距离感,”祈安指了指小提琴。“我怕我有一天忍不住举报你扰民。”


    她笑着向后一倒,陷进柔软的沙发里。


    “胡说,倾听未来小提琴大师的琴声,是你的荣幸。”


    “切,自恋。”


    祈安顺势倚靠在她的一旁,侧着头看她,


    “你昨天去参加那谁的生日了?”


    谁?


    实际上她连寿星的名字都忘的一干二净。


    “就张雨兮啊,”祈安微微耸肩,“我爸也让我去来着,我没去,懒得和那些大小姐应付。”


    周艺浓故意打趣,向她投去欣赏的目光:“是啊,你现在是有理想有事业的祈女士,和我们这般混吃等死的人到底是不同了。”


    祈安前两年在互联网上小火了一把,自此便打开了她的网红之路,到现在也有一百多万的粉丝。


    “滚啊。”祈安力道不大掐了她一把,两个人又嬉笑着打成一团。


    “她啊,老喜欢裴既了。天天追着裴既跑,裴既你还记得吧?”


    “废话。”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除非她是失忆了,才不会记得。


    “哦,这几年你俩都没什么联络,我还以为你早就把他忘了呢。”


    “有什么好联络的,”她还是记裴既不回自己消息的仇。


    “其实昨天,我们俩碰见了。”


    “真的啊?”祈安惊讶,“那还真是巧呢。”


    “我可是听说了,他现在可厉害了,裴家的企业可是如日中天呢。”祈安啧啧称奇,“所以他现在都不怎么参加那些私人宴会了,估计是嫌麻烦吧。”


    那还真是巧了。


    “难不成他真对张雨兮有意思?”祈安摸着下巴琢磨,小声嘀咕道。


    周艺浓顺着祈安的思绪思考了一下,随即笑着推了她一把:“你好八卦。”


    “切,”祈安又想到什么,“那你和逢燃呢?真分手啦?”


    “嗯。”周艺浓点点头,“真分手了。”


    分的干脆、彻底,最好老死不相往来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