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的抱着她。


    何珈的哭声从最初的压抑抽泣，逐渐变为彻底的释放。


    她抓着孟以周胸前的衣料，仿佛要将这些年积压的委屈、不甘、愤怒和无力，全都借着这场眼泪流淌干净。


    孟以周没有阻止她，只是更紧地拥住她，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像安抚一个受尽委屈的孩子。


    他的沉默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量，无声地告诉她：哭吧，我在这里。


    不知过了多久，何珈的哭声渐渐平息，只剩下偶尔的哽咽。


    她从他怀里抬起头，眼睛肿得像桃子，鼻尖也红红的，平日里明艳夺目的脸上，此刻只剩下脆弱的痕迹。


    孟以周抬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擦去她脸上的泪痕。


    “难看死了。”何珈有些不好意思地偏过头，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


    “不难看。”孟以周语气认真，低头在她红肿的眼皮上轻轻吻了一下，“怎么样都好看。”


    何珈的心像是被羽毛拂过，泛起细密的痒意。


    她拉着他走进公寓，关上门，将外界的纷扰彻底隔绝。


    “你什么时候来的？”她给他倒了杯水，问道。


    “刚到楼下，就听到声音。”孟以周接过水杯，目光沉静地看着她，“再说了，你今天下午听起来很不开心，我不放心你。”


    原来他是因为她下午那通不愉快的电话，特意赶过来的。


    何珈心里又是一暖。


    “那张卡……”她犹豫着开口，心里依旧为那笔钱感到不安和愧疚。


    那不是小数目，而且很可能只是个开始。


    “那张卡是专用的，每月会固定转入一笔生活费，足够她安稳度日，但绝不足以让她挥霍或者再来纠缠你。”孟以周显然早已考虑周全，语气平稳，“条款我会让律师拟定好，确保她无法越界。这是目前能让你彻底摆脱她骚扰的最有效方式。”


    他用的是“摆脱”和“骚扰”。


    何珈看着他，忽然想起孟澜说他“活得像个清心寡欲的苦行僧”。


    他一个医生，收入固然不错，但这样一笔长期的、额外的支出，对他来说也绝非毫无压力。


    “为什么……”她声音微哑，“为什么要为我做这么多？”


    仅仅因为喜欢了她十年吗？


    这份深情，厚重得让她有些不知所措，甚至感到一丝压力。


    孟以周放下水杯，走到她面前，双手握住她的肩膀，目光深邃地望进她眼底：


    “何珈，以前我没办法，只能看着你一个人承受这些。”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和懊悔，“但现在，我有能力了。我不想再看到你因为这些事难过，不想你再掉眼泪。”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坚定，带着一种承诺的重量：


    “我的钱，我的能力，我的一切，只要你想，都可以拿去用。你不需要有任何负担。”


    他俯身，再次吻上她的唇，这一次不再是安抚，而是带着一种烙印般的确认和占有。


    “你只需要知道，”他在唇齿交缠间低语，气息灼热，“你身后现在有我。”


    何珈闭上眼睛，回应着他的吻，也回应着他这份沉甸甸的守护。


    一直漂泊不定、独自对抗全世界的心，仿佛终于找到了可以停靠的港湾。


    这个夜晚，他们没有再多说什么。孟以周留下来陪她，只是单纯地抱着她睡觉。


    何珈蜷缩在他怀里，感受着他平稳的心跳和温暖的体温，那些常年盘踞在心头的阴冷和不安，似乎被一点点驱散。


    黑暗中，她轻轻开口：“孟以周。”


    “嗯？”


    “谢谢你。”


    他没有说话，只是收紧了手臂，将她更深地拥入怀中。


    何珈知道，光是谢谢，远远不够。


    接下来的日子，既平淡又幸福。


    孟以周的值班和手术依旧忙碌，但只要有空，他总会出现在何珈的公寓。


    有时是带着新鲜的食材过来做一顿简单的晚餐，


    有时只是在她写作时，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看自己的医学文献。


    两人各忙各的，互不打扰，空气中却流淌着一种静谧的默契。


    何珈发现，孟以周其实是个很细心的人。


    他会注意到她咖啡杯空了顺手续上，会在她因为卡文焦躁时，默默递上一杯温牛奶，或者只是走过去，从身后轻轻抱住她，给她一个无声的拥抱。


    他的存在，不像烈火般炽热，却像温润的水，悄然渗透她生活的每一个缝隙，抚平那些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毛躁。


    她开始习惯在深夜写作时，听到门口密码锁开启的轻微“嘀”声，那是他下班过来的信号。


    也会在清晨醒来时，看到他留在床头柜上的便签，写着「牛奶在微波炉，热三十秒。早餐在桌上。」，字迹是孟以周特有的那种略带潦草却清晰有力的风格。


    这种细水长流的温暖，让她那颗习惯了漂泊和戒备的心，一点点变得柔软。


    这天下午，何珈刚结束和编辑的线上会议，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她最近的一部作品数据不错，出版社提出了实体出版的意向，但也意味着后续需要配合宣传，可能会有签售、访谈等公开活动。


    这对隐匿许久的她来说，是个不小的挑战。


    过去的阴影让她本能地抗拒再次站到聚光灯下。


    门铃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是孟以周，他今天调休，手里还提着一个看起来十分精致的蛋糕盒。


    “路过，看到新出的口味，觉得你会喜欢。”他递过盒子，语气自然。


    何珈接过，打开，是卖相很好的抹茶千层。


    她挖了一勺送进嘴里，清甜微苦的口感在舌尖化开，恰到好处地缓解了她的焦虑。


    “怎么了？”孟以周敏锐地察觉到她眉宇间的一丝凝重。


    何珈放下勺子，把出版和可能需要露面的事情告诉了他。


    她省略了当年“塌房”的具体细节，只含糊地说以前因为一些家庭原因，不太想公开露面。


    孟以周安静地听完，没有追问细节，只是看着她，目光沉静：“你不想做的事，没有人可以强迫你。”


    “但是……”何珈有些犹豫，“这可能是个不错的机会。”


    “机会有很多种。”孟以周语气平和，“如果这个机会让你感到不安和压力，那它就不是最适合你的。你可以和编辑沟通，只保留你愿意配合的部分。或者，干脆拒绝。”


    他说得那么理所当然，仿佛她的感受和意愿才是第一位的。


    何珈看着他，忽然问道：“孟以周，如果……我是说如果，以后因为我的工作，或者别的什么原因，又有人在网上说一些不好的话，甚至影响到你……你会怎么办？”


    她问得有些小心翼翼，心底深处那点关于“不被长久爱着”的不安，依旧会偶尔冒头。


    孟以周闻言，微微蹙眉，似乎觉得她这个问题很多余。


    他伸手，用指节轻轻蹭掉她嘴角一点不小心沾上的奶油，动作自然亲昵。


    “我会告他们。”他回答得没有一丝犹豫，语气甚至带着点医生特有的冷静和斩钉截铁，“收集证据，发律师函，追究法律责任。如果影响到你，我就帮你屏蔽掉所有负面信息。”


    他看着她，眼神专注而坚定：“何珈，外面的声音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自己想做什么，以及，”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这句话，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有力量。


    它意味着无条件的信任，意味着他看到的，不是外界贴上的标签，也不是她刻意展现的某一面，而是完整的、真实的她。


    何珈怔怔地看着他，胸腔里被一种滚烫的情绪填满。


    她忽然倾身过去，主动吻上他的唇，带着抹茶的清甜和一种豁然开朗的释然。


    “孟以周，”她抵着他的额头，轻声说，“遇到你，真好。”


    孟以周回应着她的吻，眼底深处漾开温柔的笑意。


    他曾经仰望了十年的星星，如今终于落入他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