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三次陨石撞击时，最先发生撞击后产生的细小、带着火星的陨石碎片已经落在了地球上。


    言澈正准备说第三次“我喜欢你”的时候，一颗指甲盖大小的火星子落在了他和邱书礼之间。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言澈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在这块火星子的突击下几乎要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不敢看邱书礼，眼一闭心一横说：“我就是喜欢你！不是朋友的那种喜欢，是想跟你亲嘴的喜欢，如果你不愿意那就当我没说过，但就算你当我没说过，我也还是喜欢你！我就是喜欢你！！！”


    “扑通——”


    回答言澈的是重物倒地的声音，以及接二连三流星在空中撞击的爆炸声，以及无数火星子落在地上的嘶滋声。


    言澈终于察觉不对，睁开眼，看到刚刚还好好站在他面前的邱书礼睁着眼睛倒在了地上，地上零星撒的火星子燃着了邱书礼的白衬衫，随着风一吹，火势渐渐大起来。


    “！”言澈赶紧扑上去，企图把火扑灭，却给自己手心燎了个大泡，他吃痛松开，那火烧的更旺，情急之下他扒掉了邱书礼整件衣服。


    眼看着天上掉下来越来越多的陨石，大的能有苹果那么大，高空中砸下来，就算没有火星也能给人脑袋砸出个洞来。言澈急忙拖着邱书礼躲进楼梯间。


    进了楼梯间，言澈才终于有时间查看邱书礼的状况。


    眼睛睁着，呼吸平稳顺畅，只是不动，眼睛也没有聚焦。


    用手在邱书礼眼前晃了几晃，没有反应，言澈心里焦急，直接掏出通讯器给校医院打电话。


    得到的是一阵阵忙音。


    他又转而给附近的大医院打电话，也是一样的结果。


    不仅是医院，其他所有公共服务单位都无法拨通。


    不能在这儿干耗着，言澈半蹲下来，朝前半倾，将邱书礼整个上半身拉到了自己背上后，再一使力，站起来的同时稳稳托住了他的两条腿。


    言澈打算直接把邱书礼背到校医院去。


    这里是汇文楼顶楼，一共九层半的楼梯，言澈哼哧哼哧下了五层楼，听到背上一直平稳的呼吸声起了波澜。


    “栗子？你醒了？”


    像是刚睡醒，背上的人没有回答，而是发出一声哼唧——可爱的、软绵绵的、不可能是邱书礼的哼唧。


    意识到不对，言澈把人从背上放下来，把他靠在墙边，问：“你醒了吗？是哪里不舒服吗？”


    一直涣散的眼珠颤抖着动了起来，成为了一双纯净的、不谙世事的眼眸。


    这不是邱书礼的眼睛。


    这双眼睛的主人似乎难以控制自己的身体，歪歪扭扭从地上半站起来，下一秒就左脚绊右脚又摔在了地上。


    言澈后退半步，抽出腰间的皮带将邱书礼的双臂反绑在背后。


    言澈怀疑邱书礼在刚刚的倒地中撞到了脑袋，如果他闹起来，以他的体格子，言澈觉得自己应该是控制不住的，所以先绑住他，防止他再伤害自己。


    被绑的人显然不是很舒服，他扭了扭被绑着的双手，嘴里发出啊啊的无意义喊叫。


    ——或许有意义，但言澈听不懂。


    言澈有一瞬间的迷茫，把邱书礼扶起来后，面对面问：“连话都不会说了？”


    回应他的还是啊啊啊。


    这下可真是让言澈着急了，他没想到这一摔这么严重，他开始后悔为什么要在楼顶告白。


    如果没在楼顶，邱书礼就不会摔倒，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言澈深吸一口气，抱住眼前这个人，闷闷地，“我会对你负责的，我会照顾你到你恢复正常。就算……就算你永远都是这样，我也会一直照顾你。”


    “啊啊啊啊啊……”仍然是一连串的音节，像还不会说话的婴幼儿。


    感受到言澈散发出来的爱，这个不会说话的大孩子在言澈的怀里放松下来，眷恋地用下巴和侧脸在言澈肩头蹭了蹭。


    下一秒，言澈听到这个人说：“ma……妈。”


    言澈面无表情松开了邱书礼，在他脑袋上胡乱撸了几下，说：“我们去医院给你看脑子吧。”


    ——————————


    “砰砰砰——”喝了不明液体的苗欢开始用脑袋砸墙。


    好心的吕蕊给她垫了一个枕头。


    高空俯瞰大地，天地交接的地方已经开始泛起鱼肚白。


    他们已经被困在这里几个小时了，外面的狂乱渐渐停歇，城市除了还在被火烧之外，好像和每一个普通的凌晨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李先珉告诉邱书礼：“你完全放松试试，你这具身体或许有肌肉记忆，记得怎么离开这里。”


    实在是没招了，各种方法都值得一试。


    邱书礼点点头，走到门边，按照李先珉说的，闭上眼，从最末端的脚开始，感受这具身体的肌肉走向，深深地吸气、长长地吐气，一点点放松下来。


    奇异的感觉沿着他的肩膀传导到他的手臂上，再指挥他的手掌，他顺着这种力量去做动作，感觉到手贴上了一个冰冷的东西，向上滑动，再向右下角滑动，滴滴两声，门板开启的声音响起。


    邱书礼睁开眼，看到门外一个半人高的机器人朝他这里走过来。


    机器人手里托着一个金色托盘，上面放着几根针剂，等走到邱书礼的面前，机械的电子音滋啦作响：“主人，您是否需要更换药物？”


    其他四个人不约而同看向邱书礼。


    邱书礼顶着被人关注的压力说：“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李莲第一个冲出了房间，焦急地跑向电梯。


    电梯还在正常运转，她并没有和几人告别，乘上电梯就离开了这里。


    吕蕊不解：“她走这么着急干什么？她连这里是哪里都不知道，就算到了楼下又要用什么交通方式离开呢？”


    刚刚那个房间里面只有一部通讯器，所属人是邱书礼的这具身体，吕蕊在操作之前也得先用邱书礼的指纹解锁。


    所以吕蕊主动邀请邱书礼：“你要去哪里？我跟你一起吧。”


    她不图别的，就图邱书礼的身份。


    他的这具身体还有利用价值，福布斯前200的身份，总是比她现在所在的这具不知名小女生的身份要更好用一些。


    邱书礼没有拒绝，他能感觉到自己这具身体的老化，骨骼脆弱、心跳缓慢，他需要别人的帮助，尽管他是个社恐。


    苗欢舔了舔嘴唇，露出贪婪的神色，一伸手掐住邱书礼的脖子，将他整个人掼在墙上：“妈的，果然男人就是爽，有劲。死老头子，既然你能打开这个房间的门，那你是不是也能刷卡，这个沃什么福德，你很有钱不是吗？把你的所有钱都给我，否则我就掐死你。”


    四个人当中，两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一个七八十的老头，三个人加起来都拧不过苗欢这个肌肉男的一条胳膊。


    邱书礼极其厌恶别人触碰自己，但他现在眉头都没皱一下，平静说：“你想要多少，让吕蕊把通讯器给我，我都转给你。”


    苗欢得意一笑，用腿将邱书礼压在地上，一只手朝吕蕊要通讯器。


    吕蕊在心里唾弃这个人的愚蠢和贪婪，但面上还是笑嘻嘻的，乖乖把通讯器递过去。


    “刷脸！”


    邱书礼很配合地仰起脸，真正的富豪怎么可能把钱都放在这种移动账户里？这些移动账户里的钱对于富豪来说只是零花钱，他们的绝大部分资产都有专人保管整理。


    “怎么刷不了？”苗欢暴躁地把通讯器砸了几下，没有用，她就一手提起邱书礼，一手举起拳头就要砸下去：“是不是你做了手脚！”


    “滋——滋——”类似电流的声音响起，一个小小的血洞开在苗欢眉心中央。


    细小的血线沿着她的鼻梁流下，充满暴戾、躁动的双眼失去了原本的光彩，变成一片灰暗。


    提着邱书礼衣领的手也在片刻后也僵硬了，这双手的主人没什么声息地轰然倒地。


    那个半人高的机器人闪着机械的寒光，和李先珉并肩站在邱书礼对面。


    机器人手上的托盘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支小小的、和针管一样的长条状东西，这个东西的前段正对着邱书礼这边，或者说，是正对着还没倒下时的苗欢。


    处理完苗欢，机器人走到邱书礼身边，关切询问：“主人，您还好吗？”


    一旁的吕蕊在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后哇地一声吐了出来，和机器人站在一起的李现面也是一脸苍白。


    他们生活在一个和平的年代，所有犯罪行为都在空巡警机的威慑下无所遁形。


    一旦空巡警机捕捉到犯罪的意图，通过影像判断人们的动作态势，它就会采取应急手段——朝罪犯射击麻醉针，后续再交由真正的人类警官和法官进行处理和判决。


    犯罪率在空巡警机的帮助下无限趋近于零。


    新生代的年轻人们不要说犯罪，就连最简单的暴力也没有见过。


    死亡，尤其是这种被动的死亡，已经很多年没出现在大众眼前过了。


    恐惧同类的死亡是正常的。


    邱书礼在机器人的搀扶下站起来。


    各种家用机器人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成熟上市，但它们的功能仅限于拖地、做饭、洗衣服等日常的劳动型活动，带有伦理色彩的陪伴型机器人被限制购买，要经过一系列测试才能够花大价钱买上一个。


    更不用说这种具有杀人武器的机器人，是绝对被严令禁止的。


    但是福布斯排行榜前两百的富豪，总有他的办法，为自己的生命安全增加筹码。


    眼前这个半人高的机器人就是其中之一。


    邱书礼审视这个机械人造物，它或许是人类最高科技的代表性产物了，但它仍然不能发现它杀了一个人所保护的主人，已经不是它的主人了。


    不论言澈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能认出他。


    邱书礼将自己与这个机器人比较，他不通过指纹，不通过瞳孔、外貌、声音、衣着等表象去判断，他通过情感去辨认。


    这是他最不擅长的东西，却是他现在唯一与言澈有关的东西，他情感的载体——他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