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往事回忆

作品:《如初念

    云熙泽氏鞍马营内


    夜阑三更,木桌一动惊得烛火又是一阵摇晃。地上置着一架楠木摇床,雕花栏杆缠满缠枝莲纹,铜包角在微光里泛着温软的光,半点无冷硬的金属气。床内铺着月白软缎褥子,上面绣着极小的玉兰花,边角垂着银铃流苏,风一吹便叮当作响,声音轻得像落在花瓣上的晨露。母亲坐在旁边的矮凳上,裹着孩子睡着了,指尖搭着摇床的木杆轻轻推送。帐幔被她撩到一侧,露出里面裹着锦被的婴孩,呼吸匀净,偶尔伸一下小手,指尖能碰到床顶悬着的玉坠长命锁。


    苏妤欢——宗主夫人,月白襦裙外罩着银线绣云纹的披风,风拂过裙摆,垂落的珍珠缀子轻轻撞在一起,声细如碎雪。发间仅簪一支羊脂玉簪,未施粉黛的脸在廊下阴影里更显莹白,抬手扶鬓时,露出的手腕上,一串沉香木珠泛着温润的光。即便听到外面偶尔传来的战士声响,她眉眼间也无半分波澜,只垂眸望着阶下飘落的银杏叶,周身气质如寒潭映月,疏离却难掩贵气。眉眼是疏离感的核心:眉形细而长,眉峰微微上扬却不锋利,像被月光描过的淡墨线条;眼型偏细长,眼尾轻垂一点,瞳仁是极深的墨色,似寒潭映着微光,看人时目光平静无波,像隔着一层薄雾,难辨情绪。肤色是冷调的莹白,不是刻意粉饰的白,而是透着玉石般的通透感,连眼下的卧蚕都淡得几乎看不见,唯有唇色是浅淡的樱粉,不添艳丽,只衬得脸色更清透,像覆着薄霜的花瓣。脸型是鹅蛋形,下颌线条柔和却不圆润,下颌角收得极轻,从耳际到下巴的曲线流畅得像精心打磨过的玉饰;颧骨不突出,面中平缓,无多余肉感,连侧脸轮廓都透着清瘦的贵气,仿佛风一吹,发丝拂过脸颊,都能带出几分冷冽的雅致。她口中轻唱童谣:“秋夜枫溪轻飘飘,落在那水面上。风声萧萧穿过竹林,深夜母亲怀抱里,摇篮小小身影。母亲怀抱软香甜,摇啊摇,小小的身影慢慢睡着了。母亲的怀抱,小小的手抓紧母亲的衣角,静悄悄的夜,等待明天的黎明,明天一切都会好的。”


    战场外


    风卷着硝烟掠过阵前,他左手攥着旗杆,猩红战旗在掌中猎猎作响,旗面“云熙泽氏”四字被血污染得半褪,却仍在暮色里翻出凌厉的弧度。身后敌骑骤至,他足尖点地旋身,旗杆横扫如铁鞭,狠狠砸在敌兵腰侧,听得骨裂声闷响的同时,长剑已递出直刺咽喉。剑尖穿透甲胄的瞬间,他左臂猛然发力,将战旗高高扬起——猩红布面在厮杀声中舒展,如一团不灭的火,引得周围己方士兵齐声呐喊,原本散乱的阵脚竟瞬间聚拢,跟着他的剑势向敌阵冲去。剑刃再添新伤,旗杆也被砍出数道缺口,他却始终将旗举在身前,每一次挥剑劈砍,都让战旗随动作划出坚定的轨迹,像在血火里撑起一道屏障,连溅到脸上的血珠,都没能模糊他眼里盯着旗尖的锐利光色。他身披半旧的玄色皮甲,甲片边缘磨出浅白痕迹,却仍紧紧扣着铜扣,护着单薄却挺拔的脊背。左手攥着家族战旗的旗杆,旗面“泽”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旗杆顶的银鹰在硝烟里泛着冷光,他握得指节发白,连手臂因用力而绷起的青筋都清晰可见。面容上,少年时的精致尚未完全褪去:鹅蛋脸线条稍软,下颌没有后来的硬朗,却透着股不服输的紧劲;细长眉峰依旧锐利,只是眉尾还带着点少年人的飞扬,眼尾微挑的弧度更显桀骜,瞳仁是比成年后更亮的墨色,像燃着簇不灭的火,哪怕剑刃划破脸颊,血珠顺着下颌滑落,目光也始终锁着敌阵,没半分退缩。他右手长剑斜指地面,刚劈开迎面而来的敌刃,便借着冲势向前疾冲,战旗被他高高扬起,猩红与赤金在血火里格外扎眼。身后士兵跟着呐喊,他却顾不上回头,只在剑锋再添一道缺口时,咬着牙将战旗往地上一拄,借力旋身劈出一道凌厉剑花,银鹰旗尖扫过敌兵甲胄,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少年的嘶吼混着风声撞在战场上:“随我冲!” 声音还带着点未脱的清亮。最终,他遭偷袭倒地,撑着剑单膝跪地,捂住伤口,面目狰狞地大声嘶吼着泽君宗主的名字:“其余人赶紧撤退!保护夫人!走,快走!”


    旁白:众人听到宗主的命令,剩余之人纷纷撤退,部分人留下继续保护宗主。然而,留下的人与宗主,最终尽数战死沙场,其余宗门也未能幸免。


    云熙泽氏鞍马营内


    十岁的泽婉施梳着双丫髻,发间用浅青绢带系着小小的银铃,走路时铃音细碎如檐角落雨,衬得那张鹅蛋脸更显稚气。眉眼间带着家族特有的精致——眉像初春刚抽的柳丝,眉峰轻轻弯着,没半点凌厉;眼型偏圆,瞳仁是极清的墨色,像浸在泉水里的黑曜石,笑时眼尾会浮出浅浅的卧蚕,连带着睫毛都颤得软乎乎的。肤色是冷调的莹白,却比母亲多了几分孩童的鲜活,透着淡淡的粉晕,仿佛风一吹就能掐出汁水。唇瓣是浅樱色,抿嘴时会显出小小的唇珠,说话时声音软嫩,带着点没捋顺的尾音,偶尔因害羞低下头,耳尖会泛起薄红,像落在雪上的胭脂。她常穿一身浅碧色襦裙,裙摆绣着细碎的兰草纹,跑动时裙摆翻飞,像枝芽在风里舒展;偶尔会攥着兄长的衣角,指尖纤细,指甲修剪得圆润,透着健康的粉白,整个人像株刚冒尖的兰草,既鲜活又伶俐。她轻轻拉开鞍马营的帘幕:“嫂嫂,我睡不着,我来看你了。”


    苏妤欢轻声应道:“施儿,这么晚还不睡呀?哥哥呢?”


    泽婉施跑到苏妤欢身边,回道:“嫂嫂,哥哥一会就来了,“玉衡好可爱,几岁了呀?”


    苏妤欢轻轻摸着泽婉施的头:“阿衡三周岁,怀瑾差不多两周岁了。等他们再大些,就能和恩儿一起玩了,对不对呀?”


    泽楷晏走了进来,他身着月白锦缎裁制的直裰,领口绣着暗银云纹,与妹妹襦裙的兰草纹隐隐呼应。身姿已见挺拔,却还带着少年人未褪的清瘦,肩线舒展不似成人般紧绷。面容承了家族精致骨相,鹅蛋脸比妹妹更显开阔,下颌线条虽不凌厉,却已见利落弧度;眉形细长如墨画,眉峰微微上扬,比幼时多了几分英气,眼尾轻挑,瞳仁是深墨色,看向妹妹时会褪去疏离,添上几分柔和,像寒潭映了暖光。肤色是偏暖的白玉色,比妹妹少了冷调,唇色偏淡红,不笑时唇线抿成平直的线,透着少年人的沉静,唯有妹妹唤“哥哥”时,嘴角会极轻地弯一下,露出几分不易察觉的温柔。他常单手握着书卷,指节修长,指尖泛着健康的淡粉,另一只手偶尔会替妹妹拂去发间落的花瓣;走路时步伐稳健,却会刻意放慢速度,等着身后的妹妹跟上,整个人像初长成的青竹,既有泽氏家族的贵气,又藏着少年兄长独有的沉稳与护犊感。他开口问道:“嫂子,这么晚还没睡呀?”


    苏妤欢微笑看着他:“晏儿,不冷吗?穿这么少,多添件衣,别冻着了。过来嫂子这边坐。”


    泽楷晏走到苏妤欢身边,抱起妹妹坐到一旁:“不冷,嫂子。妹妹像个暖宝壶,香香软软的,抱起来很舒服。”


    阿清这时慌张跑进来:“夫人,夫人!宗主他…战死了!现在得赶紧收拾东西跟我们走,夫人快点!他们马上就到了!”


    苏妤欢瞬间潸然泪下,颤抖着抱起摇篮里的泽怀瑾:“阿清,我们快走!晏儿、施儿,你们先出发,晏儿一定要保护好妹妹!”


    泽楷晏抱着妹妹起身,冲向帐篷门外上马:“嫂子,我们去哪里?”


    阿清护着苏妤欢上马车:“小少爷,把小姐交给我。我们去银澜祝氏,您不同我们坐马车吗?”


    泽楷晏将泽婉施轻轻递给阿清:“我不坐了,马车似乎坐不下。别多说,立刻走!”


    旁白:此时寅时,众人骑着马一路疾驰,谁知北兆温氏竟随后追来,浩浩荡荡百余人,后方慢一步的随从已尽数被杀,仅剩部分人快马加鞭保护着夫人的马车与小少爷们。


    泽楷晏操控着马匹,高声喊道:“都随我来!我们藏起来!”


    旁白:众人跟着泽楷晏来到一片大型尸坟场。


    泽楷晏示意众人停下,翻身下马:“阿清,嫂子,请随我来!”


    阿清进马车抱下泽婉施,泽楷晏则走到马车边,从苏妤欢怀中接过泽怀瑾。


    苏妤欢用手背胡乱抹着眼泪,风一吹,睫毛上未擦净的泪珠凉得像碎冰碴:“晏儿,这里是何处?为何要来这里?不是说要去银澜祝氏吗?”


    泽楷晏:“嫂子,我记得这里有一座枫桦凌氏族人的墓碑,旁边还有一间屋子,可暂避一时。多有叨扰了。”


    阿清先向墓碑方向轻轻鞠躬:“叨扰您了。” 随后对苏妤欢说:“夫人,我们快过去吧。”


    旁白:远处,十余人打着火把气势汹汹地赶来,嘴里念叨着:“人明明到这儿了,怎么不见了?奇怪!抓到了必须严惩!” 忽然有人瞥见了那间屋子,喊道:“我们去那边看看!他们肯定躲在里面!”


    阿清大惊失色:“夫人,你们先走,我来护着你们!”


    苏妤欢眼神坚定,擦干眼泪,从马车里拿出襁褓与一支笛子:“晏儿、施儿,你们快走!带着阿衡和泽瑾赶紧走!记住,一定要活下去!”


    旁白:泽楷晏上马,将泽婉施抱到身前,苏妤欢把泽怀瑾与泽婉施用襁褓绑在一起,泽玉衡则被泽楷晏单手抱着。


    泽楷晏:“嫂子,你…他们还小,不能没有母亲啊!”


    苏妤欢望着两个孩子,满眼不舍却语气坚决:“你们不走,难道留下来送死吗?现在立刻马上走!你们不走,就别认我这个嫂子!”


    旁白:泽楷晏无话可说,依依不舍地看了嫂子一眼,调转马头疾驰而去。他们刚走,身后便传来了激烈的打斗声……


    泽婉施:“哥哥,我们要去哪里呀?嫂嫂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走?”


    泽楷晏叹息一声:“她…我们去九念诺氏。你抱紧泽怀瑾,哥哥不能一直慢骑,你抓紧了,我要加速了。”


    辰时


    昔日的九念诺氏,群山周匝如拱卫,一溪屈曲似盘龙,村落枕于溪畔,田畴错于山根,春则水暖映山青,秋则霜林映水赤,满是四季之美与人文气息。


    如今却只剩断壁残垣:昔日屏山裂作断岩,环溪浊作泥汤,竹篱倾颓埋药草,茅舍崩塌浸寒波,唯余断壁倚残峰,败叶逐浊流;青嶂崩摧成乱石,碧溪淤塞作污池,旧年栖居处,梁腐柱折埋荒草,曾植本草的坡地,尽覆断薪与残泥,风过只闻碎石滚,不闻禽声和水声。


    旁白:泽楷晏缓缓勒住马缰,下马后抱起泽婉施,再看怀中的两个侄子,不知为何,这般大的动静,他们竟乖乖的不哭不闹,许是也懂其中的无奈与凶险。


    泽婉施拉着泽楷晏的衣角,抬头望着他:“哥哥,我好饿,能不能找个饭铺呀?”


    泽楷晏牵着马,抱着泽潇寒:“哥哥看看囊中还有多少余钱……尚有二十枚铜钱,我们去前面找找看有没有饭铺。”


    旁白:泽楷晏带着泽婉施寻找饭铺时,忽见一位老奶抱着两名襁褓中的婴孩,正被一名醉汉欺负。


    泽楷晏走上前,语气带着威胁:“哎!你欺负一个老人家算什么本事?借着醉酒便肆意妄为,到底想干什么?”


    醉汉听到声响,不屑地看向泽楷晏,冷笑一声:“你个毛头小子,也敢管老子的闲事?待会把你打得遍体鳞伤,看你还敢不敢多嘴!”


    泽楷晏怒目圆睁,语气更显凌厉:“你还想打我?有本事冲我来,欺负老人算什么英雄?”


    醉汉趁机上前,一把掳过泽婉施,用刀抵住她的脖子威胁道:“你不跟我道歉,我看你妹妹还能不能保住!这小丫头生得俊俏,卖去做小媳妇,倒也能赚一笔!”


    老奶颤颤巍巍地阻拦:“她还这么小,你怎能如此狠心?快放了她!”


    醉汉一脚将老奶踢翻在地:“你这个多管闲事的老太婆,自身难保,还敢管别人?”


    泽楷晏气愤地拔出腰间长剑,厉声喝道:“还不放开我妹妹!否则我杀了你!”


    醉汉不屑一顾:“就你这年纪,还想杀人?简直异想天开!”


    旁白:泽楷晏身形一闪,飞快绕到醉汉身后,一把把妹妹拉了出来。随后一脚把醉汉踢到地上


    泽楷晏满眼心疼:“施儿,没事吧?哥哥不是故意让你受惊的,别怕,看看有没有伤到哪里?”


    泽婉施摇摇头:“哥哥,我没事。我们快去看看那位老奶吧!”


    旁白:兄妹二人连忙上前扶起老奶。


    老奶:“多谢二位小恩人相助!不知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泽楷晏微笑道:“老奶不必多谢,路见不平出手相助,本是分内之事,怎能容他放肆欺凌您这样的老人?”


    老奶拱手道谢:“今日多亏二位解围,却不知恩人尊姓大名,还望告知,他日若有机会,也好略表谢意。”


    泽楷晏先拱手回礼,朗声答道:“老人家客气了,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在下云熙泽氏泽楷晏,这位是舍妹泽婉施。阿婆,您襁褓里的两位孩子,不知分别叫什么名字?”


    老奶低头看向怀中的两个孙子,温柔答道:“楷晏、婉施,真是好名字!老身是枫桦凌氏叶秋玉,这两位是我的孙子,大的叫凌云疏,小的叫凌锦逍。”


    笔端锋锐别,有待续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