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本还在继续。


    有了第一次在老一面前的惊险经历，周予乐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眼睛死死盯着屏幕，几乎要将团队框架和BOSS的技能读条刻进脑子里。


    后续的两个BOSS，他依旧打得磕磕绊绊。


    走位依旧笨拙，技能衔接也远谈不上流畅，公共CD期间偶尔还是会不知所措地发呆。


    但比起昨天在竞速团那种完全懵懂的状态，已经有了天壤之别。


    他至少记住了陈旭和心软指挥的关键点：该分散时绝不扎堆，该集合时努力跟上，驱散虽然慢半拍但总算没有遗漏，团队大掉血时，也能咬着牙，顶着压力读完技能条，将岌岌可危的血线勉强抬起来。


    过程中，谢浔始终沉默着，输出着他的伤害，规避着他该规避的技能。他没有再对周予乐的操作发表任何评论，仿佛之前那条私聊指导只是幻觉。


    然而，周予乐却莫名觉得，谢浔在看着他，在关注他的一举一动。


    他像是在进行一场只针对他一个人的考核。


    “好了，今天辛苦大家，CD清完了，材料都分配好了，解散吧。”心软的声音在团队语音里响起，带着一丝完成工作的轻松。


    周予乐舒了一口气，感觉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几乎要虚脱。


    团队里的人互相道别，陆续退组。


    周予乐正准备也下线，一条密语又跳了出来，依旧来自“不成”。


    【好友】不成：比昨天有进步。继续熟悉技能循环和机制。


    周予乐看着这行字，心跳漏了一拍。


    又是这样！先给一颗甜枣，紧接着就是公事公办的要求！


    他手指放在键盘上，犹豫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回。最终，只是小心翼翼地敲下：


    【好友】想吃酱板鸭：谢谢！我会努力的。


    发送出去后，他几乎是立刻光速下线，不等谢浔的回复。


    ……


    转到现实。


    几天过去，谢浔心里的那点异样感非但没有消散，反而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周予乐似乎恢复了“正常”，不再莫名其妙送东西，也没再提借钱的事，甚至对他比往常更乖巧了几分。


    但正是这种刻意维持的“正常”，让谢浔觉得不对劲。


    而且，他注意到，陈旭和周予乐碰头的频率明显高了。


    以前三人也常在一起，但最近，那两人之间似乎多了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一些偷偷交换的眼神，一些在他看过去时立刻终止的低声交谈。


    比如在食堂，周予乐会和陈旭一起吃饭，而以往，都是同他一起的，叫陈旭都是少之又少。


    再比如，他好几次看到周予乐和陈旭凑在一起看手机，屏幕似乎是游戏界面，当他走近，两人又会迅速切换屏幕，打着哈哈说在看短视频。


    一种微妙的不悦，窜了上来，让谢浔做不到无视。


    这种感觉很陌生，带着点烦躁，还有点被排除在外的憋闷。


    他很不喜欢。


    这天下午，谢浔刚结束一堂课，远远就看见陈旭和周予乐并肩从导演系的实训楼里走出来，周予乐手里还抱着器材，陈旭正手舞足蹈地说着什么，逗得周予乐笑弯了眼睛。


    阳光下，周予乐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但谢浔却觉得那笑容有点刺眼。


    他眉头微蹙，几乎没有犹豫，迈步走了过去。


    “乐乐，陈旭。”


    正说笑的两人听到声音，同时转过头。周予乐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了些，带上了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


    陈旭则是心里一咯噔，面上努力维持镇定：“浔哥？下课了？”


    “嗯。”谢浔的目光在周予乐抱着的器材上扫过，语气平淡无波，“器材修好了？”


    周予乐心里一虚，抱紧了怀里的相机，含糊道：“还、还没呢……在等消息。”


    谢浔点了点头，没再追问，转而看向陈旭，语气随意得像是在闲聊：“看你最近跟乐乐形影不离的，他那个短片作业，你这么上心？”


    陈旭头皮发麻，打着哈哈：“这不是哥们儿义气嘛！乐乐第一次独立掌镜，我不得支持一下？”


    “是么。”谢浔淡淡应了一声，视线重新落回周予乐身上，语气软了几分，“晚上想吃什么？我知道一家新开的私房菜，味道应该合你口味。”


    周予乐还没说话，陈旭下意识地接话：“哎？我们刚不是说好晚上去……”


    他话没说完，就在谢浔平静无波的目光注视下消了音。


    谢浔的目光甚至没有很冷，只是就那么看着他，带着一点点疑问，仿佛在说“晚上去什么？”，却让陈旭瞬间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后背沁出一层冷汗。


    周予乐也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连忙用胳膊肘轻轻碰了陈旭一下，抢着回答：“没什么！我们刚就说随便吃点。你说去哪就去哪！”


    谢浔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很快恢复如常：“好，那放学我来接你。”他又看向陈旭，语气依旧平和，“陈旭，你也一起？”


    这话听起来是邀请，但陈旭却能感觉出来，谢浔在下逐客令。


    陈旭立刻摆手：“不了不了！我晚上约了人……打、打篮球！对，打篮球！你们去吃，不用管我！”


    谢浔满意地收回目光，抬手很自然地揉了揉周予乐的头发：“嗯，那说定了。我先去图书馆还本书。”


    看着谢浔走远的背影，陈旭和周予乐同时松了口气。


    陈旭抹了把并不存在的冷汗，心有余悸：“我的妈呀……谢浔刚才那眼神……吓死我了。他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周予乐也心慌意乱，抱着相机的手心有点湿：“不、不知道啊……他好像就是……不太高兴我们俩一起玩？”


    “何止是不高兴！”陈旭压低声音，“那简直像是自己领地里的宝贝被别人觊觎了的眼神！乐乐，我跟你讲，你家竹马这占有欲绝了！他该不会是……”


    陈旭的话没说完，但周予乐的心跳却猛地漏了一拍。


    该不会是什么？


    难道谢浔也……


    也对他有同样的感情吗？


    这个念头太过大胆，让周予乐耳根发热，心跳失序，几乎不敢深想下去。


    他慌乱地低下头，掩饰住眼底翻腾的情绪，含糊道：“别、别瞎说！他可能就是……觉得我们最近忽略他了？”


    陈旭看着周予乐瞬间泛红的脸颊和闪烁的眼神，心里跟明镜似的，但他识趣地没有点破，只是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拍了拍周予乐的肩膀：“行吧，你说啥是啥。反正哥们儿我算是看明白了，以后得跟你保持点距离，免得被某人的眼刀误伤。”


    周予乐：“……你快闭嘴吧！”


    ……


    谢浔这边。


    走向图书馆的路上，他的眉头依旧微微锁着。


    刚才那一瞬间，看到周予乐和陈旭相谈甚欢、自成一体时涌上的不悦感，清晰得让他无法忽视。


    那不是对朋友普通的关心，也不是兄长对弟弟交友的简单过问。


    他为什么会这样？


    乐乐和陈旭本来就是好朋友，他们走得近些，有什么问题？


    理智上，他知道这很正常。


    但另一方面，那股莫名的烦躁和憋闷却挥之不去。


    尤其是周予乐最近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反常，似乎总和陈旭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让他非常不适。


    所以他强制安排了周予乐的晚餐，并拒绝了陈旭的加入。


    至于其他的，他需要弄清楚。


    于是，在一个下午，谢浔算准了时间，在教学楼通往篮球场的小路上，“偶遇”了刚打完球、独自一人的陈旭。


    “陈旭。”谢浔叫住他，语气平静。


    陈旭看到谢浔，心里哀嚎一声，面上挤出笑容：“浔哥？真巧啊。”


    “不巧。”谢浔开门见山，目光平静却带着无形的压力，“我找你。”


    陈旭的笑容僵在脸上。


    谢浔没有绕圈子，直接问道：“你和乐乐，最近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他的声音很稳，让人感觉他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这让陈旭心里警铃大作：“没、没搞什么啊！不就是帮他拍作业嘛……”


    “拍作业需要天天黏在一起？需要背着我窃窃私语？”谢浔打断他，往前逼近一步，眼神锐利了几分，“陈旭，我们仨可是一起长大的。你撒谎的时候，什么样子，我清楚。”


    他看着陈旭瞬间煞白的脸色，语气放缓，却更显压迫：“我不是要干涉他的社交。但他最近状态不对，我很担心。如果他真的遇到什么麻烦，而你帮他瞒着我，最后出了事，谁来负责？”


    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补充道：“还是说，你们所谓的‘秘密’，其实跟我有关？”


    最后这句话，像是一记重锤，敲得陈旭心神剧震。


    他张了张嘴，感觉所有精心编织的谎言在谢浔洞察的目光下都变得摇摇欲坠。


    谢浔看着他这副样子，心中的猜测又肯定了几分。


    他没有再逼问，只是留下最后通牒：“我不逼你现在说。但你记住，如果让我发现，你们瞒着我的事情，会让他受到任何一点伤害或者困扰……”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未说完的威胁却如同冷刀子扎在陈旭身上。


    谢浔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不重，却让陈旭感觉肩膀一沉。


    “想清楚了，随时可以来找我。”


    说完，谢浔不再停留，转身离开，留下陈旭一个人站在原地，风中凌乱，内心天人交战。


    完了。


    谢浔这已经不是怀疑了，这分明是已经确定了他们有鬼，并且将矛头直接指向了自己！


    陈旭感觉自己在谢浔面前，简直无所遁形。


    他该怎么办？


    继续硬扛着？看谢浔这架势，绝对会查个水落石出，到时候自己和周予乐只会死得更惨。


    主动坦白？那周予乐会不会杀了他？而且怎么开口？说“对不起浔哥，你骂的那个菜鸟奶妈其实就是你宝贝竹马”？


    这他妈的还不如直接杀了他！


    陈旭抱着脑袋，蹲在路边，抓了抓头发。


    周予乐可把他害惨了。


    而走远的谢浔，心里的疑云并未散去，反而更加浓重。


    陈旭的反应，几乎坐实了他的猜测。


    周予乐的反常，和陈旭有关，而且，很可能也与他谢浔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