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回到那年夏天，10岁的小孩，本应该拥有无忧无虑的童年，然而她却因为爸爸妈妈的争吵而天天烦恼。


    有时候吵得凶起来的时候，甚至会摔东西。刚开始她会用哭来抗|议，奢求能用自己弱小的无助来换取大人们的平息，可是后来，她发现哭是没用的，便悄悄躲在自己的屋子里，紧紧关上自己的屋门。试图隔绝外面的嘈杂。


    她趴在书桌上郁闷着，小小的脑袋大大的困惑：大人们为什么要结婚呢？结了婚又为什么要吵架呢？


    “好，离婚就离婚！”


    直到听见这句话，打断了她的思考，顿时脑子一片空白。她推开门，看见客厅的一脸狼藉，妈妈乔露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怔怔地发呆，爸爸不知去了哪里。她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妈妈脸上还有未擦干的泪痕，她用小手给妈妈擦眼泪：“妈妈，不哭。”


    乔露正失了神，听到小盛妍的动静，猛地回神，怔了下：“妍妍，你以后是要跟妈妈过，对不对？”


    盛妍懵懂地望着她，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乔露见她未说话，情绪有些失控：“怎么了，妍妍，你说话？你告诉妈妈，是不是不跟爸爸过、要跟妈妈？”


    “不要，”盛妍心里害怕的事情终于要发生了，她带着哭腔，“我不要你们分开！”


    说完，她转身跑回房间，狠狠锁上门。


    她不懂难过是什么，但是她觉得喉咙里像堵着一团大棉花卡在里面，怎么也咽不下去，胸口也闷得发慌，仿佛自己是全世界最可怜的小孩。


    她还以为是屋里太沉闷了，于是就爬到书桌上去推开窗户，却看见楼下东南角的过道旁，有一个小男孩，背对着她蹲在地上，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抹眼泪。


    盛妍忽然觉得他跟自己一样可怜。她想了想便悄悄打开门，妈妈已经不在客厅了，有可能是回卧室了，她便轻声轻脚地打开屋门走了出去。


    “你在干什么呢？”铃铛般的声音在小男孩头顶响起，夹杂着午后的蝉鸣声。


    小男孩抬头，白皙纯真的脸上还挂着鼻涕和眼泪。天气很热，青色的背心都已经被汗水浸湿了。他看见穿着娃娃领裙子的盛妍、正眨巴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撇了撇嘴，倔强地扭过脸去，不愿让人看见自己的狼狈。


    “别哭了，你再哭也没有我可怜，”盛妍蹲下去，郁闷地说道。


    “为、为什么！”小男孩声音细细软软的，带着点结巴。


    盛妍捡起地上的树枝，在泥土上胡乱画着：“我爸爸妈妈马上就要离婚了，我就快成没人要的小孩了。”


    小男孩呆呆地看着她：“为什么会没人要呢？”


    “你想啊，他们离婚了就会有后爸、后妈，电视里不都是这样讲的，后爸后妈会虐待小孩，所以我谁都不跟他们。这样一来，我就成一个人了。”


    “哦，”小男孩用手蹭了蹭脸上的鼻涕，“早知道，我就也谁都不跟了。”


    “？”盛妍疑惑地看着他，“你是说，你也成没人要的小孩了？”


    他摇摇头：“我爸爸就找了个后妈，她对我不好。”


    “啊？”盛妍皱起小眉头，“那她虐待你吗？”


    “没有，但是她总是骂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惹她生气了，”说到这，小男孩眼里又开始浸染泪水了，“我想我妈妈，可是，她不知道去哪了。”


    “那你爸爸不管吗？”


    “爸爸出差，半月才回来一次。”


    盛妍听闻，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酸酸涩涩的，自己以后会不会也像他一样被这样对待呢？


    小男孩见她发着呆，小声问道：“你在想什么呀？”


    盛妍摇摇头，转移话题：“你叫什么名字？还没告诉我呢。”


    “志音，”小男孩天真的看着她，“江志音。你呢？”


    “我叫盛妍，”盛妍看了看他，“我看你比我小，你就喊我姐姐吧。”


    “哦，”江志音也不反驳，只是傻傻地应声道。


    盛妍见状，觉得他十分听话，便忍不住想拜拜姐姐的“架子”：“我们来玩过家家吧！”


    “好呀！玩什么呢？”


    盛妍想了想，“我当老师，你当学生，我教你练武术。”


    “哇，”江志音一脸崇拜地看着她，“姐姐你还会武术吗！”


    “当然了！”


    于是，盛妍就用自创的独门武术加上模仿电视剧里的动作，有模有样地教起来，江志音跟在后面学的格外认真。


    “学会了吗？”盛妍开始提问。


    “没、没有。”江志音呆萌地摇摇头。


    “笨死了，再教你最后一遍啊，看好了，”盛妍一伸手，结果却忘了刚才是怎么练的了，她便自圆其场道：“算了，不玩这个了，我们来玩过家家做饭吧！”


    “好呀！”江志音开心地说道。


    然后他们去小区楼下捡些小树枝，摘些野草，用小石子搭建一个炤台，盛妍想了想，对他叮嘱道：“你先在这儿等我下，我上去拿个东西。”


    “好呀。”


    “你怎么只会说‘好呀’！”盛妍哭笑不得。


    “唔？”江志音小小的脑袋眼神呆萌地看着她，“姐姐你生气了吗？”


    “没有！”盛妍撇了下嘴，“等我啊，我拿个东西等会就下来。”


    “好... ...”江志音犹豫了下，点点头，“嗯嗯。”


    屋门打开，盛妍蹑手蹑脚地走进屋里，拿着打火机和小铁盒放进兜里，轻声地走着，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便又走到冰箱拿了两支雪糕。卧室里传来动静，吓得她立马屏住呼吸，往里面瞧了一眼，等声音平息才喘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走出了屋子。


    跑到楼下，果然看见那个单纯稚嫩的身影正蹲在地上，她便气喘呼呼地跑过去，对江志音晃了晃手中的东西：“叫声姐姐，给你好吃的！”


    “姐姐。”江志音听话地喊道。


    “喏，给你。”盛妍伸过去手中的雪糕，递给他。天气太热的原因，雪糕已经有些融化了。


    “谢谢姐姐！”江志音见状，开心地接过去吃了起来，“对了姐姐，你刚刚去干嘛了呀？”


    “差点忘了，”盛妍把口袋里的打火机和小铁盒拿出来，“这是我们做饭的工具。”


    雪糕吃完，她把小铁盒接了些水，把“野菜”放进铁盒“锅”里，支在石头上，然后用打火机将小树枝“柴火”点燃，开始有模有样的做起“饭”来。


    “菜”在水里沸腾起来，还真像那么一回事。江志音不由崇拜起来：“哇，真的像是大人在做饭啊！”


    “那当然了！”盛妍得意用小勺子分“饭”，盛在铁盒里，“这是你的，这是我的，还有一份，那这是宝宝的。”


    “宝宝？是谁呢？”


    盛妍想了想，“你是爸爸，我是妈妈，宝宝是未来的小孩。”


    “嗯嗯，”江志音开心地接过去小铁盒，假装闻闻，一脸满足，“真香啊！”


    “香吧，”盛瑶得意地看着他，“以后只要你听话，我就都给你做饭！”


    江志音点点头。


    灼热的阳光已经泛着橘色的斜晖，映在了过道上。


    盛妍抬头看了看天：“我得回去了，我出来的时候我妈不知道，我怕她找不到我再担心，你也赶紧回去吧。”


    “哦，”江志音留恋不舍地看着她，“姐姐，你明天还过来吗？”


    “明天？”盛妍想了想，“如果我妈妈没发现的话我就还过来。”


    江志音点点头。


    回到家后，妈妈正坐在沙发，看见她进门，眉头微蹙：“你什么时候出去的？不是在自己屋里吗？”


    “我......我去楼下小卖铺卖铅笔了。”盛妍支支吾吾找借口道。


    “这么晚了不要乱跑，万一有坏人怎么办？妈妈已经够烦心了。”乔露叮嘱道。


    “哦，知道了，妈妈。”盛妍小心翼翼的往屋里挪着脚步。


    “晚上没做饭，冰箱里有牛奶和面包，热热吃吧。”乔露揉了揉眉心，语气里满是疲惫。


    “知道了。”盛妍从冰箱里拿着面包，回到了自己屋。


    本来跟江志音玩了一下午，家中的烦恼全部忘光了，结果现在又重新涌上来。她郁闷地趴在床上，好想有魔法能跳过去这段难熬的时光。


    第二天，她在屋里看漫画书，听见客厅有关门声，便趴在窗户旁看，发现妈妈出去了。她眼睛一亮，连忙就从屋里跑了出去，正准备出门，又跑回到冰箱里拿着一些好吃的，关上门跑了出去。


    过道中，依旧是青色的小背心身影蹲在那里。


    “咳咳！”盛妍站在他面前，故意咳嗽两声。


    男孩懵懂地抬头，眼中充满惊喜：“姐姐，你来了！”


    “来看看你在干嘛，”盛妍“大摇大摆”地走到他身边，像变戏法般地伸出手中的零食，“喏，给你带的。”


    “哇，”江志音开心地接过去，“姐姐你真好！”


    盛瑶见他怀中抱着一团棕色的毛茸茸，便好奇问道：“这个是什么呀？”


    “这是送给姐姐你的，”江志音将怀里的小熊递给她，“这是妈妈以前给我买的，我把它送给姐姐你。”


    “你妈妈买给你的？”盛妍连忙摆摆手，“那不行，你还要留个念想呢！”


    “姐姐，你不喜欢这只小熊吗？”


    “没有，我只是... ...”盛妍见他脸上有些失落，便接过去，“这么可爱的小熊，我当然喜欢了！”


    江志音见她收下，便开心地说：“我们还来玩过家家吧！”


    “好呀！”


    就这样，小盛妍和小江志音在独属于他们的秘密基地里，度过了短暂的快乐时光。


    直到有一天，盛妍在屋里正看漫画书，听见客厅很嘈杂，似乎有好几个人在说话。后来，妈妈敲了敲她房间门，把她喊了出去：“妍妍，你跟这位叔叔说下，是不是要跟妈妈？”


    小盛妍抬头，看见一位戴着眼镜、西光革履的叔叔，她不懂妈妈为什么要让自己跟这位叔叔说这些，只是对妈妈轻轻点了点头。爸爸已经好久没回来了。


    于是后来，她就被判给了妈妈。


    搬家的那天，她看着床边的小熊，那只江志音送给她的、承载着他妈妈的爱的小熊，犹豫了很久，还是跑到了楼下的过道。


    江志音仍然像往常一样在那里等她，看见她就开心地挥手：“姐姐，你来了！”


    盛妍心里闷闷的，虽然她不知道什么是离别，但是她有预感，可能以后他们就再也见不到了，于是她就把小熊塞给他：“还给你了，这是你妈妈留给你的，我不能带走。”


    江志音一脸困惑：“姐姐你要去哪里呢？”


    “我也不知道，我妈妈说今天就要搬家了。”


    “哦... ...”江志音垂下头，小小的肩膀垮下来，眼中的光渐渐暗淡，“姐姐，那你以后还能陪我玩过家家吗？”


    “应该会吧，妈妈说不定还会回家的。”在她眼里，以为这个从小生长的地方就是家，她和妈妈只是暂时离开了。


    “真的吗？”江志音猛地抬头，重新点亮眼眸，“那你回来一定要来找我，我会一直等你的！”


    盛妍点点头。


    幼年的诺言，就像泡沫般美丽而不真实。


    就这样，那年夏末，她带着永远无法实现的诺言，跟着妈妈离开了这座城市，也告别了那段秘密基地里最快乐的童年时光。


    记忆收回，盛妍的眼眶泛红，看着手机里的小熊照片，自嘲地笑了笑。没想到这一别，就是十一年。更没想到，当初那个傻乎乎的小男孩，现在已经长成了一米八的大个子，浑身透着生人勿进的冷漠。不知他是否认出来自己了呢？


    她点开对话框，想跟他打个招呼：【哈喽呀~猜猜我是谁？】


    刚输进去，忽然想到今天发生的尴尬场面，再加上他现在已经是一名持证律师了，而自己因高三复读过，至今还在校园里打转，想想小时候竟然让他喊自己“姐姐”的画面，顿时羞耻感满身，火速删除掉了刚打好的话语。


    盛妍连忙拿起一旁的镜子照照，好像比着小时候胖了些，胶原蛋白也流失了，没有小时候可爱了。但眉眼间的轮廓应该还像吧？难道他真没认出来自己？


    正想着的，突然屏幕一亮，系统提示：“您有一条新私信。”


    她点开，是之前给她介绍兼职的那位神秘网友：【下周六，兼职伴娘，去吗？】


    又是伴娘？他怎么总有这类兼职？难道是开婚介所的？


    盛妍犹豫了，回复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