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的第三天，晨曦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林溪悦眼睑上投下温暖的光斑。她慵懒地翻了个身，意识尚未完全清醒，手指却已习惯性地摸索向床头柜。冰凉的玻璃屏幕亮起，除了程念薇发来的那个抱着朝阳说“早”的熟悉小熊表情包，还有“Starlight永不言弃”工作群右上角不断增加的红色数字提示。


    她带着一丝朦胧的期待，先点开了那个星空背景的私聊窗口。


    【早。今天打算怎么度过？（附：一只睡眼惺忪、打着哈欠的布偶猫）】她发送出去，想象着念薇看到时可能露出的浅笑。


    几乎是立刻，对话框顶端显示出“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


    【早。上午必须把历史必修二的单元笔记整理完，拖了好久了。下午妈妈列了采购清单，需要我去一趟社区超市。】程念薇的回复一如既往的条理清晰，后面跟着一个抱着一摞厚厚书本、表情认真却略显吃力的小熊。


    【历史……（一个冷汗直流的表情）我的笔记还停留在第一章。（跪地）】林溪悦发了个双手合十讨饶的表情，【那个……下午我去找你一起好不好？我们可以一起去超市？】这个提议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和难以抑制的渴望。她无比想亲眼看看，亲身融入那个承载了念薇大部分日常的、充满烟火气的世界，那个与她自幼熟悉的优渥环境截然不同，却莫名让她感到真实和向往的世界。


    程念薇那边罕见地停顿了稍长一会儿，似乎是在考量。


    【好啊。不过我们这边的社区超市可能比较嘈杂，环境也普通，怕你会不习惯。】


    【绝对不会！我想去！很想去！】林溪悦几乎是秒回，指尖飞快，生怕流露出半分犹豫就会让这个机会溜走。


    敲定了下午见面的具体时间和碰头地点，林溪悦心满意足，仿佛完成了一件大事，这才点开那个消息已然99+的团队群聊。群里果然热闹非凡，充斥着假期特有的松散与活力。


    张思琪连续发了好几张色彩鲜艳的照片——她和闺蜜在新开的网红奶茶店碰杯，在精品服饰店对着镜子搞怪自拍，配文洋溢着欢快：【假期不嗨，更待何时！姐妹们的快乐时光！】


    李悠悠则发了一段显然是精心录制了多次的短视频——她坐在家中的电子钢琴前，纤细的手指流淌出一段新专辑收录曲的柔和伴奏片段，语气怯生生地询问：【那个……我试着改编了一下这里的和弦进行，大家觉得……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苏晓曼的风格依旧简洁有力，只有一句话汇报：【晨间基础训练（核心+柔韧）1.5小时完毕。】下面附了一段十几秒的视频，是她在地毯上完成一组高难度平板支撑变体的记录，呼吸平稳，肌肉线条流畅。


    程念薇的身影活跃在群聊中，对每一条都给予了恰到好处的关注与回应：


    【@张思琪玩得开心，注意保管好随身物品。】


    【@李悠悠改编很有想法，情感层次更丰富了，回归时可以跟音乐老师讨论一下细节。】


    【@苏晓曼强度佩服。（点赞）保持住状态。】


    林溪悦看着屏幕上流动的温馨互动，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温暖的弧度，也手指轻快地输入：


    【刚挣扎出被窝……看到大家假期都如此充实奋进，我深感惭愧并决定……再赖床五分钟。（一个滑跪认错的表情包）】


    程念薇几乎是立刻回复了一个【摸摸头，不慌.jpg】的安抚表情。


    然而，这片由分享和鼓励构筑起来的宁静，很快被张思琪突然弹出的一条带着一连串愤怒火焰表情的消息打破。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你们快看这个！简直不可理喻！】后面紧跟着的是一个匿名网络论坛热门帖子的长截图。


    帖子的标题用加粗红色字体写着：【实锤！撕开Starlight“努力清纯”假面，假期丑态百出！】主楼内容极尽渲染与歪曲，声称她们所谓的假期充电不过是放纵享乐的遮羞布，根本毫无事业心和对粉丝的尊重。所谓的“证据”便是刻意截取张思琪逛街的笑容特写和李悠悠居家练习时未施粉黛、穿着随意的镜头，大肆嘲讽，而对苏晓曼和程念薇明确展示练习成果的内容则完全视而不见。楼内的回复更是污秽不堪，充斥着“花瓶”、“划水”、“关系户”等恶意标签，甚至对李悠悠的外貌和钢琴水平进行了极其恶毒的人身攻击。


    群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几秒后，李悠悠连续发了好几个崩溃大哭的表情：【他们怎么能这样说我……我只是想让大家听听看……我是不是真的弹得很差……】


    张思琪怒火中烧，连发了数个炸弹和滴血菜刀的表情：【我放假跟朋友出门怎么了？！犯法了吗？！这些喷子是不是生活不如意就见不得别人好？！】


    连一向情绪极少外露的苏晓曼也罕见地打出了一串省略号，紧随其后的是一个：【……无聊。】但紧接其后又发了一个紧握拳头的表情，显露出她内心的不平静。


    林溪悦盯着屏幕上那些充满恶意的字句，尤其是针对李悠悠的那些不堪入目的词汇，感觉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愤怒、无力与一种想要保护队友的急切感交织在一起，让她呼吸都有些困难。她下意识地点开了通讯录，第一个就想拨打程念薇的电话。


    就在这片混乱与低气压中，程念薇的消息如同定海神针般，冷静地出现在了群聊的最顶端：


    【所有人，冷静。不要点开链接，不要在任何公开社交平台做出任何回应，包括点赞、评论或者发含沙射影的动态。】她的指令清晰而果断。


    紧接着，一个来自程念薇的群视频通话请求弹窗，占据了每个人的手机屏幕。


    林溪悦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按下了接听键。屏幕上立刻分割出几个小窗口。程念薇的脸出现在主画面，她似乎依旧在书桌前，背景是那面贴着便签的墙壁和熟悉的粉色水杯，但她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与严肃。张思琪在分屏里气得脸颊鼓鼓，眼睛瞪得溜圆；李悠悠的眼圈明显泛红，鼻头也是红的，还在不住地抽噎；苏晓曼则面无表情地盯着镜头，但紧抿成一条直线的唇瓣和微微蹙起的眉心，泄露了她压抑的怒火。


    “大家都看到那个帖子了？”程念薇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种奇异的、能够穿透纷扰的稳定力量，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我知道大家很生气，很委屈，但现在，请先深呼吸。”


    “可是他们说得也太难听了！完全是造谣！”张思琪忍不住拔高了声音，语气激动。


    “就是啊……念薇姐……他们为什么……要这么说我……”李悠悠的哭声透过麦克风传来，带着令人心碎的委屈。


    “因为他们想看到的，从来就不是真相。”程念薇的目光沉静地扫过每一个小窗口里队友或愤怒或悲伤的脸庞，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们的目的就是激怒我们，让我们失控，让我们难过。我们越是在意，越是反应激烈，他们就越是得意，越是变本加厉。公司的法务和公关团队不是摆设，这种明显的诽谤和人身攻击，他们会处理。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保持冷静，不要给任何人留下任何可以继续做文章的把柄。”


    她顿了顿，语气放缓，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温柔，目光转向李悠悠的窗口：“悠悠，你愿意把自己的练习成果，哪怕是还不够完美的片段分享出来，这本身就证明了你的努力和真诚，这非常勇敢，也非常可贵。不要因为几句恶意的诋毁就否定自己。”她又看向张思琪，“思琪，放假和朋友享受生活，展现自己真实的一面，这没有任何错。我们首先是活生生的人，然后才是偶像。”最后，她的目光扫过苏晓曼和林溪悦，“晓曼和我的练习，他们选择性地忽略，这恰恰证明了他们的心虚和双标。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根本不在乎事实，他们只想看见他们预设的‘丑闻’。”


    她条理清晰、一针见血的分析，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熄了众人心头大部分盲目燃烧的怒火，带来了理智的思考。


    “念薇姐……你说得对……”李悠悠吸了吸鼻子，努力止住哭泣，小声附和。


    张思琪也稍微冷静了一些，但依旧愤愤不平：“道理我都懂！可看到那些话，就是忍不住火大！凭什么我们要受这种气！”


    程念薇脸上露出一丝带着无奈却又无比坚韧的笑容：“那就不要看。把手机放下，去做点别的事情。记住，真正支持我们、爱着我们的人，是那些在演唱会上为我们挥舞应援棒、在我们遇到困难时为我们加油打气的星光（粉丝名）。他们的声音，比这些躲在阴沟里释放恶意的虫子，要响亮千倍万倍。不要为了几只苍蝇，辜负了整片星空。”


    她的话语，如同一阵清冽而有力的风，吹散了笼罩在女孩们心头的乌云，带来了光亮和力量。


    与此同时，在各大粉丝聚集地，支持者的声音也开始自发地集结反击：


    “放假逛街吃奶茶怎么了？偶像就不是人了？管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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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管地还管人拉屎放屁？”


    “悠悠宝贝分享练习片段超可爱好吗！黑子眼睛不需要可以捐掉！”


    “Starlight全员实力在线，努力肉眼可见，酸鸡跳脚只能证明她们红了！”


    “队长呢？关键时刻需要念薇稳定军心啊！”


    “好了，”程念薇轻轻拍了拍手，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重新拉回，“不要让这些无关紧要的杂音，影响了我们难得的假期，打乱了我们自己的节奏。记住我们七个人在出道夜许下的誓言——‘Starlight，七位一体，荣辱与共’。我们是一个整体，任何风浪，我们一起面对。”


    群视频通话结束后，林溪悦的心潮依旧澎湃难平。她立刻点开了与程念薇的私聊窗口，指尖带着激动：


    【念薇！你刚才真的太帅了！像定海神针一样！（配图：一个眼中冒着小星星、疯狂打Call的卡通女孩）】


    程念薇很快就回复了一个穿着披风、表情却有点无奈的小人表情：【哪有那么夸张。只是做了队长该做的事。总不能看着大家被影响，乱了阵脚。】


    【那你呢？】林溪悦追问，语气带着不容回避的关切，【你看到那些攻击性的话，尤其是……可能也有针对你的，你真的不生气、不难过吗？】


    这一次，程念薇的回复间隔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长的时间。聊天框顶端的“对方正在输入…”反复出现又消失，最终，屏幕上只跳过来简短的三个字：


    【也生气。】


    停顿了一下，又一条信息跟了过来：


    【但生气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而且，某种程度上，确实……习惯了。】


    “习惯了”。


    这轻描淡写的三个字，像三根冰冷的针，猝不及防地刺入林溪悦的心口，带来一阵尖锐而绵密的疼痛。她的眼眶瞬间就湿润了。念薇……她到底在她们看不见的地方，独自面对过多少这样的明枪暗箭，消化过多少这样的恶意中伤，才能用如此平静的语气，说出这句沉重得令人窒息的话？


    一股强烈的冲动驱使着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她直接向程念薇发起了视频通话的请求。铃声只响了一下就被接通了，屏幕上出现了程念薇略显惊讶的脸庞，她似乎没料到林溪悦会直接打过来。


    镜头里，程念薇的表情已经迅速调整回平日里温和的模样，但林溪悦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眉宇间那一闪而过的、未能完全掩饰的疲惫，以及眼底深处那抹不易察觉的黯淡。


    “念薇……”林溪悦看着屏幕那端强装镇定的人，声音不自觉地放得极软，带着浓得化不开的心疼，“你刚才在群里说，我们是一个整体。这句话，对你自己也一样。你还有我们，有我在。你不必什么都一个人扛着，不必……什么都习惯。”


    程念薇明显怔住了，眼底的平静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漾开了一圈复杂的涟漪。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作一个极轻的、几乎听不见的鼻音：“……嗯。”


    “下午，”林溪悦向前倾了倾身体，仿佛这样能离屏幕那端的人更近一些，她的目光坚定而温柔，“我陪你一起去超市。我想尝尝你上次提过的，你家楼下那家bakery每天下午新鲜出炉、你说特别好吃的蜂蜜小面包。”


    程念薇望着屏幕里林溪悦那双清澈见底、盛满了毫不掩饰的关切与坚定的眼眸，心底那层因习惯而结成的硬壳，仿佛被这温柔的注视悄然融化了一角。她终于露出了一个真正放松的、带着暖意的笑容，轻声回应：“好。带你去买，刚出炉的最香。”


    结束通话后，林溪悦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望着窗外明媚得有些不真实的阳光。网络上的风波或许会很快平息，或被新的热点覆盖，但她的心却因为程念薇那句沉重的“习惯了”而久久震荡，无法回归平静。一种前所未有的、强烈想要保护对方，想要驱散她周身所有阴霾，想要抚平她内心所有伤痕的冲动，在她胸腔里汹涌澎湃。她清晰地意识到，这份心情，早已超越了队友的关怀，超越了朋友的界限，指向了一个她或许尚未完全明晰，却已无法否认的方向。


    那条连接着她们的无形纽带，在共同经历了一场突如其来的风雨洗礼后，非但没有被削弱，反而被淬炼得更加坚韧、更加紧密。而风雨之中，那个始终站在最前方，用尚且单薄的肩膀为所有人撑起一片安宁，自身却默默承受着更多冲击的、娇小却无比强大的身影，在她心中刻下的印记，也愈发深刻、清晰，不可磨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