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的第一天，林溪悦是在自己那张柔软得如同云朵、能够将整个人温柔包裹的大床上自然醒来的。冬日的阳光失去了夏日的锐利，变得温和而慵懒，透过质地优良的薄纱窗帘，在光洁的木质地板和浅色地毯上投下斑驳而柔和的光影。房间里静谧无声，只有中央空调系统维持着恒定温度的、几不可闻的低沉嗡鸣。她习惯性地伸手摸索着床头柜，指尖触到冰凉的玻璃屏幕，按亮手机——上午九点四十七分。


    没有刺耳急促的闹钟铃声，没有助理在门外带着歉意的轻声催促，没有密密麻麻需要立刻核对执行的行程表。这种久违的、仿佛时间流速都变得缓慢的、完全属于自己的松弛感，如同温润的泉水，将她缓缓包裹，让她躺在柔软的被褥间，一时有些恍惚，仿佛昨日舞台上聚光灯的炙热与粉丝狂热的呼喊，都只是一场绚烂而遥远的梦境。


    她下意识地点开那个置顶的、星空背景的聊天界面。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昨晚临睡前，她发去的【晚安，念薇】，后面跟着一个被云朵半掩的月亮表情。程念薇的回复是一个抱着金黄色星星蜷缩入睡的毛绒小熊，憨态可掬。


    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悬停片刻，带着一丝初醒的慵懒和莫名的分享欲，她开始打字：


    【刚刚醒过来……感觉自己好像沉睡了一个世纪。家里太安静了，反而有点不习惯。（配图：一只瘫在枕头上、眼神迷离的白色长毛猫）】


    信息发送出去后，她将手机随意放在枕边，伸了一个满足的懒腰，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走向与卧室相连的、宽敞明亮的盥洗室。刚拿起牙刷，手机就传来一声清脆的“叮咚”提示音。


    她含着牙刷，含糊地拿起手机查看。


    【早。我已经吃完早饭，陪妈妈去早市采购完回来了。（图片：一张略显模糊的照片，拍摄于一个热闹的露天菜市场入口，晨曦（或许是冬日的清冷光线）勾勒出拥挤的人潮和琳琅满目的蔬菜摊位，镜头一角，隐约能看见一只提着沉甸甸的环保布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的手。）】


    林溪悦放大了那张照片，目光久久停留在那只熟悉的手和背后充满生活气息的、有些杂乱的背景上。一种奇异的感觉在她心中弥漫开来——念薇的世界，似乎总是比她更早地迎接黎明，也更早地、更紧密地融入这真实而琐碎的人间烟火里。那是一种她有些陌生，却又莫名感到踏实和……心疼的质感。


    她快速洗漱完毕，一边沿着弧形楼梯轻盈地下楼，一边在手机上回复：


    【这么早就投入战斗了！（惊叹）我都还没感觉到饿呢。（一个揉着咕咕叫肚子的小哭脸）早市上人是不是特别多？看着好热闹。】


    【还好，周末都这样，习惯了。小杰非要跟着来，现在正赖在旁边的早餐摊子吃小笼包，拦都拦不住。】这次回复后面附带的照片，是在一个支着红色遮阳棚的简陋早餐摊前，程念杰坐在矮小的塑料凳上，穿着厚厚的羽绒服，鼓着腮帮子，正对着一个冒着热气的小笼包努力吹气，小脸憋得通红。程念薇的手再次入镜，正拿着一张小店粗糙的纸巾，细心地、温柔地帮弟弟擦拭着嘴角不小心沾上的酱汁。


    看着照片里程念薇那低垂的、专注温柔的侧脸轮廓，以及她照顾弟弟时那自然而然、毫无保留的神态，林溪悦的心像是被最柔软的羽毛尖端轻轻拂过，一种混合着难以言喻的心疼和某种更深沉的、让她胸口发暖的柔软情绪，如同涟漪般层层扩散开来。她突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冲动——就在那一刻，穿过屏幕，真实地站在念薇的身边，感受那份嘈杂环境下的温暖，或许……也能帮她提一提那个看起来沉甸甸的袋子。


    （网络粉丝评论想象）：


    “啊啊啊妹妹们放假了！求一个居家日常vlog！”


    “我赌溪悦肯定在享受久违的自然醒，念薇估计天没亮就被妈妈叫起来干活了。（狗头）”


    “前面的别乱立人设！不过……根据已知情报分析，可能性高达百分之九十。（滑稽）”


    “这种反差萌我爱了！大小姐和她的全能守护者！（顶锅盖跑）”


    林家的早餐是由住家保姆精心准备的西式早点：烤至金黄酥脆、散发着麦香的全麦吐司，搭配着进口黄油和几种不同口味的果酱；一杯温度恰到好处的鲜牛奶；还有一小份色彩缤纷、搭配了坚果和酸奶的水果沙拉。摆盘精致，营养均衡。林溪悦坐在足以容纳八人的长条形餐桌旁，对着面前堪称艺术品的早餐，拿起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了程念薇。


    【我的早饭。看起来是不是很健康？（偷笑）你和小杰早上吃的什么好吃的？】


    过了一会儿，程念薇的回复才姗姗来迟，似乎是在安顿好弟弟后才得空看手机：


    【小杰干掉了一笼小笼包和一杯甜豆浆。我吃了一碗街口那家的荠菜鲜肉大馄饨，汤头很鲜。（图片：一个印着略显俗气的青花瓷纹路、边缘有些许磕碰痕迹的白色瓷碗，里面是清亮的汤底，漂浮着葱花、虾皮和紫菜，几只皮薄馅大的馄饨若隐若现。）】


    简单的图片，没有滤镜，没有精致的摆盘，却仿佛自带一种粗糙而真实的生命力，带着市井早点的腾腾热气和人间味道，与林溪悦面前这盘如同静物画般精美却略显冰冷的早餐，形成了无声而鲜明的对比。林溪悦忽然觉得，嘴里咀嚼着的、本该香甜的吐司，似乎失去了一些滋味，变得有些平淡。


    早餐后，林溪悦被兴致勃勃的姐姐林溪涵连拉带拽地请进了地下一层的家庭影院。巨大的、占据整面墙的4K激光荧幕，专业级的环绕立体声音响系统，舒适到可以几乎平躺的电动皮质沙发。林溪涵选了一部近期口碑不错的欧洲文艺片，画面构图极尽唯美，配乐舒缓悠扬，叙事节奏缓慢。林溪悦陷在柔软的沙发里，目光落在绚丽的荧幕上，心思却有些飘忽，放在手边的手机屏幕，成了她视线更频繁光顾的地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机身。


    影片进行到一半，男女主角在异国街头沉默漫步时，手机屏幕终于再次亮起，幽蓝的光在昏暗的影音室里格外醒目。


    【在做什么？小杰被他同学一个电话叫出去玩了，我终于能暂时解放，享受一下难得的清净。（配图：一个如释重负、长舒一口气的卡通兔子表情）】


    林溪悦几乎是立刻拿起了手机，指尖飞快地在屏幕上敲击，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弯起一个清晰的弧度。


    【正被我姐按着头看一部超级催眠的文艺片，快睡着了。（打哈欠）你现在是自由时间了？】


    【嗯，刚把买回来的菜分门别类整理好，放进冰箱。现在终于可以坐在书桌前，打算看会儿书，预习一下下周的课程。】程念薇的回复后面，跟了一张实时拍摄的照片——是她那略显拥挤但收拾得异常整洁的书桌一角。一本翻开的、页边有些卷曲的高二物理选修课本摊在桌上，旁边放着一个看起来用了很久、漆面有些剥落的粉色保温杯，杯壁上贴着一张便利贴，上面似乎写着什么提醒事项。


    “跟谁聊得这么投入？嘴角都快飞到天上去了，这电影有这么好笑吗？”林溪涵不知何时按下了遥控器的暂停键，凑过身来，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促狭和好奇，目光扫过妹妹亮着的手机屏幕。


    林溪悦像是被烫到一样，下意识地将手机屏幕迅速扣在腿上，脸颊瞬间漫上一股热意，有些慌乱地解释：“没……没谁，就……就是念薇。问我……问我电影好不好看。”她发现自己撒了一个拙劣的、立刻就会被拆穿的谎言。


    “哦——程念薇啊。”林溪涵故意拖长了语调，了然地挑了挑眉，眼神中带着一丝玩味，“就是妈妈回来赞不绝口、说你特别依赖的那个队长？看来你们这队友情谊，真是比金坚啊，放假第一天就信息热线不断。”她特意在“队友情谊”四个字上加了重音。


    林溪悦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攥了一下，跳得有些失序。姐姐和母亲对念薇的认可与夸奖让她由衷地感到高兴，但此刻“队友情谊”这个词，听在她敏感而早已悄然变化的心里，却仿佛蒙上了一层别的色彩，有了不一样的分量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涩意。


    另一边，程念薇刚用书签压好刚才看到的那一页令人头疼的电磁学公式，手机屏幕便再次亮起，伴随着一声轻微的震动。


    【看书多无聊啊，尤其是物理！（一个嫌弃撇嘴的表情）要不要一起线上看个电影？我姐刚推荐的这部虽然催眠，但画面挺美的，我们可以一起吐槽。（后面附上了一个视频平台的会员分享链接）】


    程念薇看着那条信息，又低头看了看课本上那些抽象而冰冷的符号，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指尖已经落在了回复框上：


    【好。等我一下，我去拿个耳机。】


    简单干脆的回复，却让她的心情像是被注入了一股轻盈的暖流，莫名地雀跃起来。她起身，从抽屉里找出那副陪伴了她很久、有些磨损但音质尚可的有线耳机，轻手轻脚地关上了卧室的房门，将客厅里电视节目的声音、以及母亲在厨房准备午餐时传来的、富有节奏感的切菜声，暂时隔绝在外。


    两个身处不同空间的少女，一个在奢华舒适、声光效果一流的私人家庭影院，一个在略显狭小但充满个人痕迹的卧室书桌前，隔着冰冷的电子屏幕和数百公里的物理距离，却在几乎同一时刻，点下了那个代表着“播放”的三角图标。


    电影的剧情确实算不上跌宕起伏，节奏缓慢，对白含蓄。但共享着同一段光影流转、同一首背景配乐的体验，却带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妙联结感。她们会不约而同地在某个画面格外唯美时暂停，用信息交流瞬间的感受。


    【这个男主角的思维方式，有点难以理解。】程念薇在男主角做出一个看似深情实则优柔寡断的决定后，忍不住吐槽。


    【哈哈哈英雄所见略同！感觉他的情商还没你们家小杰高。（一个捂嘴笑的表情）】林溪悦立刻附和，并熟练地拉出程念杰做对比。


    【喂，禁止拉踩我弟弟！（一个手持大刀的凶狠表情）我弟弟可比他聪明可爱多了。】


    【这个空镜头的色调好舒服。】林溪悦截取了一张影片中落日余晖笼罩着古老城镇的截图。


    【嗯，有点像我们站在天台上，看到的云霞山被晚霞染红时的样子。】程念薇回复道，文字间带着一丝回忆的温柔。


    一种无需言明的默契，在无形的网络信号中静静流淌、交汇。明明身处迥异的环境，感受着截然不同的家庭氛围与物理空间，却因为这一方小小的、发光的屏幕，和耳机里传来的同一段旋律与对白，仿佛又被一条看不见的丝线紧密地牵连在一起，共享着这一段独属于她们的、静谧而私密的时光。


    电影进行到后半段，程念薇那边的麦克风里，偶尔会隐隐约约传来她母亲在门外提高音量叫她帮忙递个调味瓶，或者隔着门板询问晚上想吃红烧还是清炖的模糊声音。程念薇总会快速在对话框里打一句【稍等，马上回来】，然后暂时摘下一边耳机，离开座位几分钟，去完成母亲交代的、微不足道却充满生活气息的小任务。


    林溪悦透过耳机，听着那些属于念薇家庭的、有些失真却无比真实的生活背景音，心中没有升起丝毫的不耐烦，反而觉得这样的念薇，褪去了舞台上和学校里的那层“完美”光环，变得更加生动、立体，也更加……让她心生怜惜与一种难以名状的牵挂。她甚至会不由自主地想象，如果此刻自己就在念薇那个略显拥挤但温暖的家里，是不是也能系上围裙，笨手笨脚地帮她洗一棵青菜，或者在她被物理题难住时，递上一杯温水？


    电影在一段悠长而略带伤感的片尾曲中缓缓落幕，窗外的天色也不知不觉间被染上了冬日傍晚特有的、灰蓝色的调子。


    林溪悦依旧慵懒地陷在影院沙发宽大的怀抱里，在逐渐暗下来的房间里，点亮手机屏幕，打字：


    【终于看完了！说实话剧情有点……平淡？（偷笑）不过一起看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程念薇的回复来得很快，似乎她也刚刚结束观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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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未从剧情中完全抽离：


    【嗯。确实比独自面对物理课本要有趣得多。（一个捂嘴笑的表情）不过，我得去厨房给我妈妈打下手了，准备晚餐。】


    【去吧去吧，勤劳能干的小蜜蜂！（一个轻轻抚摸小蜜蜂头顶的温柔表情）】林溪悦发完这个表情，自己先怔了一下，随即脸颊有些发烫。这个带着明显宠溺和亲昵意味的动作，她只在内心深处想象过，或者，在那次自己情绪崩溃的深夜，曾真实地对念薇做过。


    程念薇那边沉默了几秒，然后回复了一个被摸头摸到眼睛变成漩涡状、晕乎乎趴在地上的卡通小白狗表情。


    放下手机，程念薇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将方才电影和线上陪伴带来的那份轻松暖意小心收藏好，然后才起身，从门后取下那件印着小熊图案、洗得有些发白的旧围裙，熟练地系在腰间，走进了弥漫着油烟和食物香气的厨房。水流哗哗地冲击着水池里的蔬菜，母亲正在旁边的砧板上笃笃地切着肉丝，随口问道：“下午关在房间里大半天，干什么呢？神神秘秘的，叫你都听不见。”


    “和溪悦……一起在线看了个电影。”程念薇低着头，专注地清洗着手中的菠菜，冰凉的水流冲过翠绿的叶片，也掠过她的手指。


    “林溪悦？就是昨天见到的那位林太太的女儿？”程母切菜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刀刃与砧板接触的声音短暂中断，“人家那是真正的千金小姐，跟咱们这样的普通家庭不一样。你跟人家交往，心里要有点数，注意把握好分寸，别让人家觉得咱们是上赶着，或者想图点什么。”她的语气带着一种过来人的、朴素的谨慎。


    程念薇洗菜的手停住了，水流声在突然的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她抿了抿有些发干的嘴唇，视线停留在荡漾的水波上，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妈，溪悦她……不是您想的那种人。我们只是……关系很好的队友和朋友。”她终究还是没有找到更合适的词语来定义。


    “妈知道，妈就是提醒你一句。”程母继续着手里的活计，语气放缓了些，“毕竟，两家的条件……差距是明摆着的。咱们做人，要懂得分寸。”


    程念薇没有再辩解，只是沉默着，更用力地搓洗着手中的菠菜，仿佛要将那并不存在的泥土彻底洗净。母亲的话语，像一根纤细却无比坚韧的刺，精准地扎进了她内心某个一直试图忽略的角落，带来一阵细微却持久的钝痛。她并不因此而感到自卑，家庭的温暖与坚韧是她力量的源泉之一，但她无法否认那客观存在的、巨大的现实鸿沟。只是，当她想起屏幕那端，林溪悦发来的那些带着毫无保留的依赖、真诚的关切，甚至有些笨拙的亲昵文字和表情时，心头那点因现实对比而产生的不适与涩意，又像是被一阵温和的风悄然吹散了些许。溪悦看向她的眼神，从来都是清澈见底，不掺杂任何她所以为的、属于另一个世界的审视或怜悯，只有全然的信任与……某种她不敢深究的亲近。


    另一边，林溪悦正被姐姐林溪涵堵在影音室的沙发里，进行着“刑讯逼供”。


    “真的就是单纯一起看个电影！”林溪悦脸颊绯红，试图用抱枕挡住自己，语气带着羞恼的辩解。


    “好好好，看电影，纯看电影。”林溪涵笑得像一只偷腥成功的猫，眼神狡黠，“不过，听你这么说，这个程念薇，听起来是个挺靠谱、挺有意思的姑娘。下次有机会，正式请她来家里做客啊？妈妈好像对她印象也挺好的。”


    邀请念薇来家里？林溪悦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击了一下，一股巨大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期待和欣喜瞬间涌上心头，让她眼前仿佛都亮了一下。但紧接着，一丝怯意如同冰冷的蛇，悄然缠绕上这份喜悦。她家……这栋宽敞、精致却难免带着距离感的别墅，与照片里念薇那个充满生活痕迹却略显局促的家，实在太不一样了。念薇如果来了，站在这里，会不会感到拘束、不自在？会不会让那份她们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纯粹自然的亲近感，蒙上一层现实的、尴尬的阴影？


    夜幕如同浓墨般缓缓浸染了整个天空，城市华灯初上，如同散落大地的星辰。


    林溪悦洗去一身的疲惫，换上柔软的纯棉睡裙，躺在自己那张宽大舒适得仿佛能吞噬所有烦恼的床上。房间里只亮着一盏光线昏黄柔和的蘑菇造型床头灯，在墙壁上投下温暖的光圈。她拿起手机，不由自主地、反复翻看着今天与程念薇之间那长达数页的聊天记录。那些简单的文字、随手拍摄的日常照片、以及充满个人风格的表情包，被她来来回回地阅读、放大、品味，仿佛能从中汲取到某种让她心安神定的独特能量，驱散这庞大房间里的一丝清冷。


    她的指尖在空白的输入框上徘徊了许久，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最终，千言万语只凝结成一句简单却承载了太多未言之意的话：


    【念薇，晚安。明天……如果没事的话，我还能像今天这样……找你吗？】


    信息发送出去的瞬间，她的心也仿佛随之悬起，带着一丝微弱的、生怕被拒绝的忐忑。


    然而，几乎是在消息显示“已送达”的下一秒，聊天框顶部的状态就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紧接着，程念薇的回复便跳了出来，是一个她自己常用的、那只抱着蜂蜜罐的小熊，正在用力地、一下一下点着头的动态表情，后面紧跟着两个清晰无比的字：


    【随时。】


    看着那斩钉截铁、不带丝毫犹豫的两个字，林溪悦心中所有的不安与揣测，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如同被阳光驱散的晨雾。她将发烫的手机紧紧抱在胸前，将泛红的脸颊深深埋进柔软而充满阳光味道的羽绒枕头里，嘴角无法抑制地、高高扬起，勾勒出一个无比甜蜜而安心的弧度。


    屏幕的两端，两个成长环境迥异的少女，在两个看似平行、此刻却因情感而交汇的世界里，怀着相似又各自独特的隐秘心事，共同守护着这条无形的、跨越了现实差距的、日益坚韧的情感纽带，在冬日的夜色中，沉入安稳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