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杀人游戏(一)

作品:《燎烬[刑侦]

    凳子落地的巨响打破平静。


    “我去你x的!介绍个屁,老子受够这傻x恶作剧了,游戏规则你们谁爱遵守谁遵守去!老子才不陪你们玩了!”年纪最大的男人沉不住气,发泄一般把屁股底下的座椅往墙上砸去。


    墙灰簌簌落下,老旧不堪的四脚凳散架成出厂设置,他大步绕开自己制造的狼藉,不顾一切要往外走去。


    “别这样……”距离最近的瘦高个还是看不过去,出手拉住他,忧心忡忡地挽留,“规则说了,出去会死的啊,我们还是老老实实互相了解完,再分析线索,找出杀手吧。”


    “瞧你那怂x样!滚!”老男人一看就没什么文化,张口全是脏话,他嗤之以鼻地呛了瘦高个一嘴,甩开手迈出大步,到门前之际,又要扯开戴着的面具,放肆地咒骂着,“什么狗屁不通的规则,不让走,还不许摘下面具,闷死老子了,老子就走就摘了,你能拿我怎么……”


    剩余的话语在喉咙中夏然而止。


    众目睽睽之下,滔蹈不绝发表言论的头颅没了原来的形态——


    它炸了。


    像新年过节的烟花一样,由内而外炸开了。


    一切让人措手不及。


    血肉横飞,脑浆四溅,画面冲击力不亚于东一块西一块的人肉沫滑进因震撼而张大的口中,再顺着喉咙流入肠子,恶心却不得不忍受。


    无头身躯一步都迈不动了,坚|挺着摇晃两下,重重向前倒去,四肢抽搐了几个来回,整个躯体便再无动静,只剩发黄的不明液体从下|体涓涓汨出。


    老男人的遗愿达成。


    他的确踏出了门,也成功摘下了面具。


    锐利的尖叫延迟着到场,堪比指甲从左端通住右端划破整块黑板。


    胆小的人当场吓晕,其他醒着的更不好受,多多少少出现不同程度的应激反应,捂着嘴巴反胃的,蹲在原地发抖的,抱着脑袋自言自语的,还有个别直接大堆大堆吐出来的,人为给环境再添一分恶劣。


    目睹尸体后状态稍微好一点的只有方才自我介绍最先开口的两位。


    留着头利落碎短发的男人稍微年长些,名叫陈昉。


    死人之后,他甚至有余力照顾别人,把晕倒在地的都移动到沙发上,不知该说他心大还是好心。


    左耳耳骨上十字架耳钉闪到人晃眼的,是所有在场人中最高的,名叫代熄因。


    他扯下了脱落一半的窗帘,走向门口,伸出手脚试探局部离开室内的后果。


    得到答案后,长臂一使劲,把死状惨烈的尸体拉进了屋内。


    “你有病啊!!”


    胆子还算大的卷毛男声音都变了调,“把这又丑又恶心的玩意儿拖回来做什么?养标本啊?”


    “得看看他是否真的因为我们所目睹的表象而死。”


    简单说明原因,代熄因不再废话。


    隔着窗帘,他从胸腹部开始往下寸寸按压,细致检查了尸体除开炸毁的脑袋和脖颈以外的全部地方。


    检查结束,他把窗帘裹在尸体上,语气比先前沉重不少:


    “没有任何机械性损伤和其他物理性损伤,从结果上看,他确实是因为脑袋爆炸而亡,但从当前国内的技术而言,不存在能够植入头颅的微型炸弹,也就只有一种情况——是外部进入的东西引起的爆炸。”


    外部进入?


    能够如此及时达到犯规即惩罚的程度,难道暗处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们,正拿着某些先进武器蠢蠢欲动?


    想到的人都咽了口唾沫,默默往角落或者遮蔽处缩去,更不敢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代熄因抓起尸体双足,打算将其甩出去。


    另一端随即被人抬起。


    他掀起眼帘望去,刚照顾完别人的陈昉平和地对他说:“我帮你。”


    三下蓄力,尸体被扔出了好几米。


    出入的门关上,除了不省人事的一男一女,其余人围坐在一起。


    情况回到了老男人离开前的状态。


    没有人知道这是哪里,没有人知道自己是怎么到这的,也没有人知道其他人是什么身份。


    众人唯一共同知悉的,是他们被迫卷入了这个游戏中。


    杀人的游戏。


    二十分钟前,房间东北角的老式扩音器,自所有人陆续醒来后,迷幻地播报了游戏规则——


    白日里各位玩家可以自由活动,玩家中有唯一一个杀手,在夜晚能够潜入一个玩家的房间并杀死对方,其余玩家必须在次日白天寻找证据,晚上选择出真正的杀手,游戏才能结束。


    若选择正确,杀手死亡,其余玩家离开,若选择错误,除了杀手外的所有玩家将会死亡。


    规则看似简单,却随着老男人的死变得森然。


    每个人都再清楚不过。


    所谓游戏,不是游戏,而游戏中的死亡,也并非代称。


    他们要面临的,是真正的生死局。


    “那自我介绍还继续吗……”


    吐了一地的瘦高个处理好自己制造的垃圾,捂着腹部,弓着背坐下,声音还有点虚:“要不要,再加点才艺表演?说不定大家都熟悉之后,杀手也不会想杀人了。”


    “你丫的有病吧!”卷毛男虚空往他的方向踹了一脚,咬牙切齿道,“这种时候了,还才艺表演?不管你是说真话还是开玩笑,我看都是脑子被炮打了!”


    穿着标准工作制服的女人留着齐肩短发,发出与气质一般的冷声:“不遵守规则的下场我们都看到了,你觉得杀手凭什么要为了几个刚认识的人,牺牲自己的性命?”


    “他说的也不无道理。”


    最开始发起自我介绍的陈昉同意了瘦高个的话,“我们的确应该在有限的时间内相互熟悉,至少,得初步判断身边即将共同相处两天一夜的都是什么人,明晚选中杀手的依据才能多一分,正确的几率才能更高,不是么?”


    这番说辞有理有据,陈昉给人的感觉也很有头脑,情绪稳定,能轻松相处。


    剩下几人便顺着他的话完成了自我介绍。


    可代熄因却觉得他处处透着古怪。


    方才老男人的头炸开时,自己表面虽然没有太大动静,但面具下锁紧的眉头,与衣服下紧绷的肌肉,都是藏不住的震惊反应。


    陈昉不一样。


    他下半张脸以及身上每一处的肌肉走势,都指向他是松驰的。


    面对突发的死亡,他实在是太冷静了。


    冷静得有些过头。


    仿佛……


    早就知道这一切会发生。


    “卧槽!卧槽!”


    一声惊叫打断了代熄因的思路。


    卷毛男率先不耐烦地面向说话的胖子:“没事一惊一乍地,叫个毛啊?”


    胖子原先话不多,自我介绍的声音也小,这会儿一双眼睛直愣愣盯着玻璃门外,颤抖的食指指向门口,嗓音尖细地喊着:“尸体!尸体……”


    “尸体早凉透了,你现在来害怕。”卷毛男呛了他一口。


    但当他不以为意地把头转到同一个方向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面部肌肉呈现出了恐惧的扭曲。


    代熄因的视线在卷毛男之后,与胖子憋了半天的话同一时间落在门外,瞳孔骤然紧缩——


    “尸体……不见了……!”


    不待思索地,代熄因快步走去打开门。


    三米开外的地方,本该放着被窗帘包裹住的尸体。


    在此时此刻,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光如此。


    尸体爆炸飞溅的血肉碎片,尸体失禁时流出的尿液排泄,还有尸体放置会产生的恶臭异味。


    统统凭空消失了。


    就和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代熄因头皮被电流击中般,有些发麻。


    这种有悖常理的事情怎么可能发生呢?


    他下意识抬眼朝陈昉看去。


    不远处的人站姿标准,俨然一派岁月静好。


    好像别人都在面临真实的惊惧,而他,只是看了一场惊悚电影。


    仅此而已。


    突发事件过于匪夷所思,随着玻璃门再度关上,大家都默契地没有再提及消失的尸体。


    众人缓了很久,直到昏迷的两人醒来,直到上午的时间过去。


    直到,掉线的广播再度响起。


    一阵忙音后,外表发黄、遍布蛛网的扩音器里依旧是迷幻得堪比醉酒的机械音——


    午餐时间到,各位玩家可以前往二楼餐厅寻找食物食用。


    祝大家用餐愉快。


    “x的,它在说什么?”


    似是又想起了先前的一幕幕,卷毛男捂住嘴,一整张脸憋成了猪肝色,“在这鬼地方,吃午饭?谁吃得下啊!我才不要!”


    话音刚落,打头走上台阶的胖子成为了静止中唯一的动态。


    感受到身上停留的好几道目光,他咽了口唾沫,揉着的肚子解释道:“我是真有点饿了,一上午什么都没吃,接下来还要撑一天一夜,总得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吧?”


    圆滚滚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


    胖子的话说服了不少人。


    大家清楚地明白了,恶心和活命,必须得选择一个。


    墙上只有时针和分针的钟表咔、咔、咔地走着,众人接二连三地上楼。


    先前豪言壮志不吃东西的卷毛男,也闭嘴混在了人堆中。


    心中有疑,代熄因做好了跟着陈昉的打算。


    他走上二楼,衣服却被扯住了。


    “那个……”


    顺着小心翼翼的女声,他转头看去——


    拉住他的是之前被老男人的死吓晕过去的女人。


    女人一头棕色卷发被波点大蝴蝶结半扎,顺服地垂落背后,身穿一条米色法式田园连衣裙,搭配很是时髦,面具下的皮肤白皙,眼睫卷翘,唇色透红,想来是个容貌出众富家女。


    “怎么了?”顾及到她胆小,代熄因低声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能不能跟着你?”


    “跟着我做什么?”


    代熄因一头雾水。


    他跟着陈昉是为了找破绽,眼前人跟着他,也想从他身上找点什么?


    女人说:“我害怕,被人杀掉。”


    原来是想找安全感。


    情理之中,代熄因不知道怎么拒绝。


    他不认为女人在说谎,相反,从她发颤的嘴角和抖动的肩膀能直观看出,她是真的害怕。


    可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如果带着另一个人,还怎么方便地去试探陈昉。


    “为什么找我?”代熄因问,“你不怕我是那个杀手?”


    女人坚定地望进他的双眼,竟说出一句始料未及的话。


    “你绝对不可能是。”


    明暗交界线把两人分割。


    阴影中,她神色认真。


    不带半点玩笑意味。


    “我们……认识吗?”


    耳钉反射阳光,代熄因试图根据透过面具,拼凑出女人完整的脸。


    遗憾的是,脑海处在光晕中心,闪耀成一片空白。


    “你叫什么名字?”


    “dài迁逾。”


    “哪个dài?”


    “年代的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