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任彬
作品:《震惊!公主竟是细作》 暮色四合,归鸦阵阵。
凌都西北山谷前,一支上千人的队伍停留,中间簇拥着五乘精巧华贵的车驾。
探子飞马回报:“前面山谷安全!”
浩浩荡荡的车队才缓缓驶进山谷,向凌都的方向行去。
突然间,哐哐响声震动整个山谷,山崖上无数巨石轰然砸下,峭壁上横出的古松拦不住它们,白白折断了自身,断口尖锐不齐。
巨石裹挟着泥沙就到眼前,将车队截断成三五段,来不及跑开的人马都被压在巨石之下,不久便淌出血来,马匹受惊躁动地扬起蹄子,带起一阵阵黄沙漫天飞舞,四方奔袭而来的黑衣人直指那五乘车驾。
队伍乱成一团,北燕护卫首领陈益环顾四周,拔剑高喊:“全队听令,护卫公主!”
“全队听令,护卫公主!”通信护卫驰马奔告,见巨石阻隔,则隔石高喊。
一半护卫已经严阵以待,另一半护卫隶属东凌迎亲使团,他们在等迎亲使的命令。
转瞬间短兵相接,金属碰撞声当啷作响。
宫女呼号:“快!保护公主!”“护公主先走!”“快来人!刺客上来了!”
锐利的刀锋穿过深棕色盘云纹饰车帘,一道银白色的光束闪过任彬紧闭的眼睛,任彬浓黑纤长的睫毛轻颤,霎时睁开双眼,眼神迷茫,初时眼前一团模糊,头部像是被套上一只磨砂白塑料袋儿,双手无意识往两边摸索,摸到一片粘稠的湿热。
正待她眯眼细瞧手上的液体,只见一道刺目的银白光刺破空气直逼鼻尖,近到多喘一口气鼻尖都会被扎破一般。
任彬屏住呼息,身体下意识往后靠,紧紧地贴在后车壁上,伸出沾满鲜血的双手牢牢抓住那只握刀的手,仿佛这般动作便能获得片刻喘息的机会。
“咔嚓——”
来人右手无力落下,俨然是手骨骨折了,看着任彬的眼眸充满讶异,转瞬便化为杀意。
别说对方了,任彬自己也被自己的手劲震惊了,她只是下意识想把眼前的刀推开而已。
没想到啊没想到,她就是一个字——猛!
来人没有给任彬留下太多喘息的机会,左手迅速抓住掉落在半空的刀,刀锋刺向任彬白皙的脖颈,任彬猛地往左边侧身,半边腰撞在左侧矮桌,桌上的茶盏瓜果香炉滚落。
她弃了来人的右手,不料对方右手臂弯使劲,夹住任彬的双手,一下拉进和任彬的距离,刀锋卷土重来。
任彬倾力后仰,险险躲过贴着鼻尖刺来的刀,来人在任彬面部上方,甩刀变换方向,刀尖竖直向下,任彬双眼大睁,竭力蜷起双腿,猛地向来人蹬去。
来人左手右臂瞬间都卸了力,痛苦地萎顿在地,连抽搐的气力都没有,尿骚味逐渐弥漫开来。任彬被自己蹬得往后飞,脑袋结结实实地撞在矮桌腿上,重重摔在坐榻上,带起满车厢尘屑。
汗滴声,尿淌声,喘息声。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此刻谁先恢复,谁就得到生机。
任彬狠狠咬住自己的口腔内壁,尖牙刺破嘴里的嫩肉,鲜红的血液迸溅而出,染红了皓白的牙齿。
她闭着眼睛,迫使自己深深地呼吸,积蓄残存的力量,一呼一吸都在脑壳上燎起丝丝缕缕的火舌,痛得几乎扰乱她呼息的节奏。
车帘向内飞起,天色渐暗,风闯了进来,轻抚任彬的额头,喊杀声、金属撞击声不绝于耳。
“全队听令!收缩防线!护住车驾!违令者,杀!”北燕护卫首领陈益边战边喊,声嘶力竭。
“是!”护卫的回应震动山谷。
扭头问一边拼命闪躲的锦袍男子,“陆三公子,您向凌都发信号了没?”
“发过了。”陆钰高声回应,“一开始就发了。”
他说的一开始是在双方刀兵相接之后,短暂的愣神之后,他第一时间燃放了信号弹,下令让护卫守护北燕和亲公主。
陆钰是东凌承恩公府的三公子,虽然多才多艺,但他不会武,只能绕着车驾避开黑衣人。
巨石阻隔道路,他们只能原地守住车驾,杀退一波又一波的黑衣人,等待援兵。
“援兵多久才会到?”北燕护卫首领陈益问道,手上的刀也不闲着,当啷一声便隔开黑衣人的武器。
“很快!很快便到!”生死一线,时间变得格外漫长,陆钰计算不准时间,只能这样安慰他。
车厢内倒在地上的人先一步晃悠悠爬了起来,杀意夹杂着惧意在他眼中盘旋,他清楚地知道她不是她,她不是他佯攻的对象,不是他清除的对象,为了活下去,他必须杀了她。
他脚步踉跄地走到任彬身旁,左手持刀,径直捅向任彬的心脏。
刀锋距离任彬的心脏只差一掌的距离。
“当啷——”
尖刀刺中香炉底座,原来任彬早就将香炉底座偷偷摸到左手里,不等对方再捅,右手探出,抓住对方的左手,单手就折断他的手,双手握住他的手连同手中的刀,狠狠地扎向对方的心脏,鲜血顺着刀口留了下来,滴落在任彬的裙子上。
任彬后怕地把来人推按到一边,刀还插在那人胸口上,她艰难地爬起来靠在后车壁上,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脚步声绕着车驾,任彬屏气凝神听到脚步声最后停在车帘前,来人毫不犹豫掀帘入内,任彬瞳孔微缩,是同之前一样的黑衣人。
黑衣人扫视车厢,目光讶异,蒙面黑布下的嘴唇微启,话还没出口,见任彬目露厉色,黑衣人霎时指尖银光闪动,金属刀片飞射而出。
任彬猛然拽住旁边的尸体阻挡在身前,金属刀片扎在尸体上滋滋作响,竟烂了几个大窟窿。
金属刀片穿透尸体即将飞出,任彬扭胯侧身转肩偏头,金属刀片擦着任彬的身体,险险飞过,插在后车壁上。
不知道是金属刀片上的腐蚀物质只对血肉有用,还是腐蚀物质已经被尸体上的血液稀释了大半,后车壁并没有见到腐烂。
无暇细想,只见黑衣人指尖银光再次闪动,任彬大臂一提,将尸体甩给黑衣人。
车厢一边挤着一块矮几和一具尸体,黑衣人见状往另一边跳开,躲闪任彬扔过来的尸体,
任彬已提前一瞬闪动到黑衣人身侧,抬起右手,一把掐住来人脖颈,将来人按进刚才那摊尿里。
黑衣人一时间觉得腥臭难忍,喉间胸中空气逐渐被抽去,拼尽全力发出两声短啸,片刻便被任彬活活扼死。
任彬避开插在后车壁上的金属刀片,靠在后车壁上大口大口地喘息,只有不自觉握紧的手暴露她的戒备。
她想到刚才的情景。
黑衣人被按头下落的时候,已经情急喊道:“任彬!你做什么!”
刚才太过紧张根本没有听清,黑衣人转瞬间便没了性命。
她在喊她的名字,她识得她!
“唰啦——”
重箭从半山飞射而下,刺破傍晚的空气,扎裂车窗帘子,直奔任彬而来,任彬抓起尸体遮掩身形,就势滚到角落躲避下一箭,脑袋再一次受到撞击。
“嘶——”任彬痛哼,摸到香炉盖握在手中。
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会做这种梦?
怎么没完没了?
再做下去该影响明天上班了!
恍惚间,任彬眼前浮现上班的画面。
A4纸垒成的坑是那么的深,无数记账凭证堆叠在一起,她怎么爬都爬不出去,尽管她已经爬得很高很高了,还是没有看到尽头。
天际飘洒着像雪片一样的票据,夹杂着同事的质问声“小任啊,这个怎么就不能报销了?”、催促声“小任啊,薪酬表什么时候能做好啊?都等着你发工资呢?”,盖住努力攀爬的任彬,直到将她再次掩埋在坑底。
重!冷!黑!
她看不见前路?血腥味、腥臭味弥漫在鼻尖,一个闪闪发光的泡泡裹着任妈降落在任彬身旁,任妈半抱着任彬往上爬,“小彬,熬一熬就撑过去了,妈妈和你一起……”
画面逐渐明亮起来,她想起今天下午下班的事情。
她过马路去公交车站搭车,计划晚上KO初级会计实务、手撕经济法基础,然后她在路中间……她是睡着了吗?要不然怎么会做梦呢?她怎么会在路中间睡着?
黑衣人退去,加上凌都援兵的帮忙,他们很快将伤员处理妥当,重整队伍,在巨石中开辟出一条道路,直达凌都驿馆,只留下十几人收殓亡者。
队伍一抵达凌都,凌都刺史就一面带着副手和医者直奔驿馆,一面派人出城调查袭杀情况。
这注定不是一个安宁的夜晚,整个驿馆灯火通明,驿馆内外的护卫严阵以待。
任彬昏迷,满身血迹。
医官不敢大意,请护卫将她抬进驿馆内靠近大门的一间屋子。
屋门左侧停放着一架透影不透人的屏风,将屋子简单地隔成里外两间。
医官让宫女将任彬抱到里间床上细细再检查一遍,他自己刚候在屏风外面。
宫女检查完给任彬掖好被角,走到屏风处朝医官摇摇头,医官松了口气。
梦魇的碎片凌迟任彬的大脑,一会儿是穿喉的利箭,一会儿堆叠的纸片,一会儿是迸溅的鲜血,一会儿是莫名的吟唱……
什么秩序之神?
什么愿献上一切?
嘈杂的人声像磨盘研磨着脑仁。
“许医官,彬妹妹怎么了?”一道沉静的女声问道。
“回枢公主的话,彬公主没有致命外伤,有些发热。”答话的是一道年轻的男声,应该是许医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