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作品:《非卖品

    我哥那句“一起烂”像口黏痰,堵在我心口,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家里的低气压持续了好几天,我妈都察觉出不对,吃饭时眼神在我俩之间溜来溜去,最后只憋出一句“兄弟俩要互相照顾”。


    我低头扒饭,心里冷笑。我照顾他那些见不得光的画?他照顾我这条劣质A的易感期?


    易感期的症状像潮水,时涨时落。没那么难受的时候,我就出门瞎晃,不想在家闻他那股假清高的味儿。


    晃到街角那家破旧的文具店,门口摆着打折的笔记本和笔。鬼使神差地,我走进去,买了本最便宜的速写本,和一支2B铅笔。


    我把东西塞进书包底层,像藏了块烧红的炭。


    晚上,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摊开簇新的速写本。纸张粗糙,泛着劣质的白光。我捏着铅笔,却不知道画什么。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他速写本里那些扭曲的人形,一会儿是他冰冷带着杀意的眼神,一会儿又是更久远的东西。


    好像是小学四年级。我被几个高年级的堵在放学路上,他们抢了我的零花钱,还把我推倒在地,膝盖磕在水泥边上,血瞬间就涌出来,火辣辣地疼。我坐在地上,看着他们哄笑着跑远的背影,没哭,就是觉得憋屈,一股邪火没处发。


    然后,我看见了沈言。


    他那时候也就六年级,背着大大的书包,站在巷子口,静静地看着我。他从来没跟我一起上下学过,他说我走得慢,耽误他时间。


    他走过来,没扶我,只是低头看了看我流血的膝盖,皱了皱眉。然后,他从那个永远整齐的书包里,拿出一个创可贴,印着幼稚的卡通图案。他撕开,蹲下来,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有点笨拙,把创可贴啪地一下拍在我伤口上。


    “能走吗?”他问,声音还是淡淡的。


    我没吭声,自己撑着地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前走。他跟在我身后几步远的地方,没说话。


    快到家的时候,他忽然加快脚步超过我,低声说:“别告诉爸妈。”


    我看着他清瘦的背影消失在楼道里,膝盖上的卡通创可贴边缘翘了起来,沾了灰。


    那时候他在想什么?是嫌我丢人,还是仅仅怕麻烦?我不知道。我只记得那个印着傻逼小熊的创可贴,和他离开时决绝的背影。


    铅笔尖啪一声断了。


    我猛地回过神,发现自己在空白的速写本上,无意识地划下了一道又深又乱的痕迹,像纠缠的铁丝网。


    我扔下笔,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回忆像个不速之客,强行闯进来,把本就混乱的思绪搅得更浑。我和他之间,好像从一开始就是这样,隔着距离,藏着秘密,用最别扭的方式纠缠在一起。


    门口传来轻微的响动。我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合上速写本塞到枕头底下。


    是回忆的另一个主人公。


    他端着一杯牛奶走进来,放在我书桌上。“妈让你喝的。”他语气平淡,好像前几天在卫生间里那个眼神能杀人的不是他。


    他放下牛奶,目光扫过我房间,最后落在我脸上。我易感期的症状还没完全退,脸色估计不太好看。


    “还难受?”他问,听起来像句例行公事的关心。


    “死不了。”我没好气。


    他没在意我的态度,视线转向我书桌上那个松了关节的旧机器人,那天从他房间拿过来,就一直扔在那儿。他走过去,拿起机器人,手指在松动的关节处摸了摸。


    然后,他从笔筒里拿出一小卷透明胶带,撕下一小条,仔细地缠在机器人的胳膊连接处,又按了按,测试是否牢固。动作熟练,带着他那种特有的、专注于细节的认真劲。


    修好了,他把机器人放回原处,摆正。


    “早点睡。”他说完,转身走了出去,带上了门。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剩下那杯牛奶冒着微弱的热气,还有空气中尚未散尽的、极淡的茉莉酒味。


    我看着那个被透明胶带缠好的机器人,关节处那圈胶带在灯光下反着光,很扎眼。


    就像当年膝盖上那个卡通创可贴。


    他还是这样。用这种微不足道、甚至堪称敷衍的方式,来处理我身上的“破损”。仿佛贴上,看不见了,问题就解决了。


    他从来不想知道,伤口为什么会破,关节为什么会松。


    他只想维持表面的、脆弱的平静。


    我端起那杯牛奶,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夜风灌进来,吹散了些许令人窒息的铁锈味。我看着楼下昏暗的路灯,抬手,把牛奶慢慢倒了下去。


    白色的液体消失在夜色里,我捏紧了空杯子。


    哥,你错了。烂掉的从来只有我。而你,只是站在旁边,偶尔施舍一块创可贴,假装看不见底下已经化脓的伤口。


    那杯牛奶我倒掉之后,我哥没再问起。我们之间陷入一种诡异的平静,像暴风雨前粘稠沉闷的空气。他不再用那种看病毒的眼神看我,也不再说什么“一起烂”的话,恢复了之前那种冷淡的、保持距离的姿态。


    但这比吵架更让人难受。


    他开始更晚回家,理由是学生会忙,竞赛集训。我知道有一部分是真的,但更多的是在躲我。家里属于他的气息变淡了,那点茉莉冷香快要被我的铁锈味彻底覆盖。


    这让我烦躁。就像你圈养的鸟,突然不声不响地想往外飞。


    易感期的尾巴还在纠缠,情绪像坐过山车。有时候,看着他空荡荡的房间,我会想起那个卡通创可贴和透明胶带,心里会冒出点可怜又可笑的柔软。但更多的时候,是一种被无视、被抛弃的暴怒。


    劣质A的占有欲,有时候比顶级A更变态,因为它混合了深深的自卑和不安。我需要反复确认,我的东西还在,哪怕这东西本身也千疮百孔。


    机会在一个周五晚上来了。爸妈回外婆家,要第二天下午才回来。我哥破天荒没出去,在书房用电脑查资料。我窝在客厅沙发打游戏,心思却全在书房那边。


    快十一点的时候,他关了电脑,揉着脖子走出来,看样子是准备洗澡睡觉。


    “哥。”我放下手机,喊住他。


    他停下脚步,没回头,只是侧了侧身:“怎么?”


    “我抑制剂吃完了。”我撒谎,眼睛盯着他的后背,“难受。”


    他沉默了几秒,才转过来看着我。客厅只开了盏落地灯,光线昏暗,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药箱里还有备用的。”


    “那些没用,吃了更难受。”我皱着眉,开始表演,身体微微蜷缩,“好像……有点发热。”


    易感期的Alpha确实会伴有低热和心悸,我没全骗他。我知道他能闻到我身上比平时更浓的铁锈味,带着躁动不安的气息。


    他看着我,没说话,眼神在昏暗的光线下有些莫测。他在判断我是真的还是装的。我这副劣质躯体的好处此刻显现出来了——因为一直都不太正常,所以装起不正常来也格外逼真。


    过了一会儿,他转身往他房间走:“我看看我还有没有好点的。”


    我心里一跳,像嗅到猎物气息的猎犬,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这是我第一次,在他清醒且没有冲突的情况下,被允许进入他的私人领域。


    他房间依旧整洁得令人发指。他走到床头柜前,拉开抽屉翻找。我靠在门框上,目光贪婪地扫视这个空间。空气里他的味道最浓,茉莉,酒,还有一点书卷气。我的铁锈味侵入这里,像一滴墨汁滴入清水,缓慢地扩散。


    “这个效果温和点。”他找出一个小药瓶,递给我。是进口的牌子,不便宜。


    我没接药瓶,而是往前走了一步,走进房间,反手轻轻带上了门。咔哒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他动作顿住,抬头看我,眼神里瞬间充满了警惕:“你干什么?”


    “哥,”我声音放低,带着点易感期特有的沙哑和依赖,“我好像……不是发热。”


    我又往前一步,几乎要贴到他。我能闻到他颈间因为刚洗完澡而格外清晰的味道,茉莉的冷被水温蒸腾,底下的酒意仿佛被唤醒,丝丝缕缕地飘出来,钻进我的鼻腔,撩拨着我本就脆弱的神经。


    “是这里,”我指着自己后颈滚烫的腺体,眼睛却死死盯着他因为紧张而微微滑动的喉结,“很难受。像有针在扎。”


    这是实话。易感期的腺体胀痛,渴望被安抚,或者……其他什么东西…


    他猛地后退,脊背抵住了床头柜,发出轻微的碰撞声。他手里还捏着那个药瓶,指节泛白。“沈舟,你冷静点。把药吃了,回去睡觉。”


    他语气试图维持平静,但我听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在怕。不是怕我这个人,而是怕此刻我身上散发出的、不受控制的、带着掠夺意味的Alpha本能。


    “药没用。”我摇头,又逼近一步,把他困在床头柜和我之间。我们的身高差不多,但我此刻的气势完全笼罩了他。“哥,你的信息素……好像能让我舒服点。”


    我说着,试探性地、极其缓慢地低下头,凑近他的侧颈。那里是Omega腺体所在,虽然贴着抑制贴,但气息最为浓郁。


    我的鼻尖几乎要碰到那层薄薄的贴纸边缘。


    “沈舟!”他厉声喝道,猛地抬手想推开我。


    但我更快。我一把抓住他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易感期赋予的蛮力此刻显现出来。他的手腕很细,皮肤冰凉,我能感觉到他脉搏急促的跳动。


    “放开!”他挣扎,另一只手也上来推拒。但他一个Omega,还是个学生,力气怎么比得过易感期的Alpha,哪怕是个劣质的。


    我们无声地扭打在一起,像两只在黑暗中角力的野兽。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茉莉酒味因为情绪激动和挣扎而变得浓烈醉人,几乎要盖过我的铁锈味。这味道刺激着我,让我更加兴奋。


    混乱中,不知道是谁的手肘撞到了床头柜上的台灯,灯晃了晃,没倒,但光线剧烈摇晃,在我们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我把他死死按在床头柜上,身体紧密相贴,能感觉到他胸膛剧烈的起伏。他仰着头,喘着气,眼睛在昏暗光线下亮得吓人,里面是愤怒,是惊恐,还有一丝……我读不懂的东西。


    “沈舟……你别发疯……”他声音断断续续,带着喘。


    “我没疯……”我低头,嘴唇几乎要碰到他颈侧的抑制贴,那下面的皮肤一定很薄,很脆弱,咬下去会是什么感觉?我的牙齿在发痒。


    “我只是……难受。”我像个委屈的孩子,用最无辜的语气,说着最混账的话,动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我的铁锈味彻底包裹了他,像一个冰冷的、生锈的牢笼。


    他不动了。不是放弃挣扎,而是一种极致的紧绷。像一张拉满的弓,下一秒可能断裂,也可能射穿我的喉咙。


    我们维持着这个极其暧昧又危险的姿势,在寂静的房间里,只剩下彼此粗重的呼吸声,和两种信息素疯狂交织、对抗的声音。


    他在判断,判断我这条疯狗,今天到底敢不敢真的咬下去。


    而我,也在等。等我体内那股毁灭一切的冲动,最终会指向何方。


    掠夺,或者,同归于尽。


    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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