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怎么这么爱哭

作品:《羡安

    当晚,容昭的书房内。


    容妈妈已经换了一身干净衣服,但头发还有些湿漉,脸上带着委屈和愤懑,跪在容昭面前。


    “将军,您可一定要严惩陶氏那个贱人!她今日敢对老奴动手,明日就敢对将军您不敬啊!老奴伺候老太爷、老夫人,又看着将军您长大,这几十年来没有半分懈怠,如今竟落得如此下场…”


    说着,她又开始抹眼泪,打起了亲情牌。


    容昭坐在书案后,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烛光映照着他冷硬的侧脸。


    他听着容妈妈的哭诉,脸上没有任何动容。


    “容妈妈。”他终于开口,声音平淡无波,“你在容家,确实有些年头了。”


    容妈妈心中一喜,以为容昭念及旧情。


    但容昭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如坠冰窟:“正因如此,有些事,我才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容妈妈的笑容僵在脸上。


    “克扣份例,中饱私囊。”


    “倚老卖老,欺凌弱小。”


    “甚至…暗中与宣德王府的人往来。”


    容昭每说一句,容妈妈的脸色就白一分:“你以为,我当真不知?”


    容妈妈浑身发抖,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将军…老奴…老奴冤枉啊!”


    “老奴,这么做,也是怕…也是怕,王爷以为你对陶姑娘旧情未了,对陶姑娘不利!”


    “容妈妈,我没瞎。”


    容昭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小布袋,扔在容妈妈面前,发出沉闷的声响,里面显然是不少银两。


    “这些银子,足够你养老。”


    容昭的声音冷酷得没有一丝温度:“看在你伺候过我父母的份上,我不追究过往。明日一早,离开容府。从此以后,你与容家,再无瓜葛。”


    容妈妈如遭雷击,猛地扑上前,抱住容昭的腿,涕泪横流:“将军!将军不要赶老奴走!老奴知道错了!求您看在老奴伺候了容家一辈子的份上,饶了老奴这一次吧!老奴以后一定尽心尽力,再也不敢了!将军…”


    容昭面无表情地抽回腿,对门外吩咐:“陈铭,送容妈妈出去。”


    亲卫陈铭应声而入,不容分说地将哭嚎哀求的容妈妈“请”了出去。


    哭喊声渐渐远去,书房内恢复了寂静。


    容昭独自坐在烛光下,目光落在窗外漆黑的夜色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枚早已褪色的梅花香囊,眸色深沉如海,无人能窥见他心中所思。


    此时陶书琴,正细细端详着容昭丢给她的梅花香囊,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陶书琴躺在硬板床上,冻得睡不着。


    窗外极轻的脚步声让她瞬间清醒。


    那声音刻意放得极轻,停在窗外不再移动。


    她闭着眼,判断着位置。


    不是巡夜,巡夜的脚步不会这样犹豫。


    是谁?宣德王的探子不会如此……犹豫不决。


    府中那些跟红顶白、落井下石的下人,更无此胆量和……耐心。


    一个名字,带着冰冷的触感,悄然浮上她的心头——容昭。


    荒谬,却又合情合理


    悄悄将枕边的破瓷枕推到床沿,装作翻身,让瓷枕自然滑落。


    "啪嚓——"


    碎裂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窗外呼吸一滞。


    陶书琴立即坐起,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困倦和不满:"可是巡夜的?深更半夜在我窗外做什么?若是将军有事吩咐,明日再说也不迟。"


    窗外一片死寂。


    她继续道,语气平静:"若是路过,就请快些离开。我这屋里冷得紧,窗纸破着洞,风直往里灌。"


    这话点明了她看得见,知道是他站在窗外,也暗示了自己知道他藏身的位置。


    “吱呀——”一声,房门被猛地推开。


    容昭站在门口,一身寒气,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阴沉。


    “你倒是警醒。”


    “不及将军,深夜巡视如此尽心。”


    陶书琴拢了拢单薄的衣衫,声音平静。


    容昭黑着脸说:“路过。”


    “将军的路过真是特别。”


    陶书琴语气不变:“总在我这破院子外打转。可是在找什么东西?”


    “你管得太宽了。”


    “不敢。”


    她话锋一转:“只是想起些事。北疆急需五万件棉衣和药材,南境堤坝再不修就要决堤,江南盐税亏空三百万两。这些折子,应该都送到宣德王那里了吧?”


    “你效忠的就是这样的人?”她问得直接,“看着百姓冻死、淹死,看着国库空虚?”


    “住口!”容昭逼近一步,“朝政大事,轮不到你一个罪奴置喙!”


    陶书琴看着他阴沉的脸色,忽然笑了:“罪奴?是了,我是罪奴。那将军呢?效忠宣德王那样的奸佞,看着百姓受苦,这就是你容家的风骨?”


    “你懂什么!”容昭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皱眉,“这世道,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活下去?”


    陶书琴任他抓着,声音里带着刺骨的凉意,“像你这样苟活?容昭,你看着我,你还认得你自己吗?”


    “我当然认得!”他猛地松开她,像是被烫到一样后退一步,“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所以你就甘心做他的走狗?”


    陶书琴的声音也扬了起来,“容昭,你当年不是这样的!你说过要守护这江山百姓的!”


    “当年?”


    容昭突然笑了,笑声里满是凄凉:“当年容家满门忠烈,换来的是什么?是抄家灭族!是血流成河!”


    “那我该怎样?!”容昭的声音猛地拔高,带着她从未听过的崩溃,“全家都死了!就剩我一个!我能怎么办?!”


    “我一直在失去!”


    他的呼吸变得粗重急促:"除了投靠宣德王,我还能找谁?!谁给过我选择?!"


    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哭腔:"你以为我想吗?可我什么都没有了!不能再失去了!"


    陶书琴怔住。


    是哭了吗?


    容昭居然哭了……


    什么东西滴在了手上。


    自己也哭了吗?


    是自己把当年那个天真,善良,无拘无束的少年逼成这个样子了吗?


    “是,陶家对不起容家,我也对不起你。如果可以,我宁愿当初死的是我!”


    她猛地推开他,从枕下摸出一把小小的匕首——那是她这些日子偷偷藏起来,以备不时之需的。


    “你做什么!”容昭脸色骤变。


    陶书琴将匕首抵在自己心口,声音平静得可怕:“这条命,你若要,现在就拿去。我宁愿死,也不想看着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容昭愣住了,看着她决绝的神情,眼中的疯狂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可见骨的痛苦。


    “死?”


    他喃喃道,突然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踉跄着后退,直到后背抵住冰冷的墙壁:“你以为死就能解决一切吗?”


    他缓缓滑坐在地上,将脸埋进掌心,声音闷闷地传来:“我试过……在容家被抄的那天,我就试过……可是我不能……容家就剩我一个人了……”


    陶书琴握着匕首的手微微发抖。


    “你知道看着亲人一个个死在面前是什么感觉吗?”


    容昭抬起头,脸上满是泪痕,“你知道被最信任的人背叛是什么滋味吗?”


    他看着她,眼神脆弱得像个孩子:“我以为至少你会不一样……可是连你也……”


    “你是又要留我一个人了,是吗?”


    陶书琴手中的匕首“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对不起……”她轻声说,“我知道这三个字太轻,可是除了这个,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容昭苦笑着摇头:“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一切都回不去了。”


    他挣扎着站起身,踉跄着走向门口,在推门而出的前一刻,他停住了。


    “北疆的事……我会想办法。”她的声音很轻,几乎听不见,“但别再做傻事。你的命……我要你活着赎罪,把这段时间…挺过去。”


    门被轻轻关上,脚步声渐渐远去。


    陶书琴瘫坐在地上,看着地上那把匕首,终于忍不住痛哭失声。


    她怎么这么爱哭啊。


    ……


    容妈妈被驱逐后,容府表面似乎恢复了平静,但暗流涌动。


    陶书琴的日子并未立刻好转,只是那些明目张胆的欺辱暂时收敛了些。


    她依旧被分派繁重的活计,只是监督的人换成了沉默寡言的管家,少了那份刻意的折磨。


    好在容昭又把钥匙托人送来,说是,再敢弄丢就要了她脑袋。


    重建容府又走上了正轨。


    这日,陶书琴想往常一样坐在窗边缝补衣裳,油灯把她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上。


    针线在她手中来回穿梭,看似在干活,心思却早已飘远。


    这大半个月来,她在容府过得艰难,却从未停止暗中布局。


    那些看似逆来顺受的日子,都是在为今夜做准备。


    “娘娘。”


    哑婆子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声音轻得像雪花落地。


    陶书琴头也不抬,针线不停:“都安排好了?”


    “西侧门子时换防,是我们的人。宫里都打点妥当了,只是时间紧,最多一炷香。”


    哑婆子低声回话。


    “宣德王今晚喝多了,被扶回书房歇着了。”


    陶书琴轻轻点头。


    这些消息和她从别处得来的分毫不差。


    她向来谨慎,重要的事总要多方认证才放心。


    “宫里可有什么异常?”


    “巡逻的人多了些,但路线没变,中间的空档足够您进出。就是新来的那个副总管,底细还没摸清,已经让人去查了。”


    陶书琴放下针线,吹熄了油灯。


    黑暗中,她静静坐着,让眼睛适应黑暗,也在心里把计划又过了一遍。


    她向来习惯做最坏的打算,今晚也留了好几条退路。


    子时一到,她换上哑婆子准备的灰布衣裳,料子普通,在夜里却不显眼。


    她用药水擦了脸和手,免得反光被人发现。


    在门后听了半晌,确认外头只有风声,这才悄悄推门出去。


    陶书琴可不是傻白甜,很坚强,永远也不会放弃。


    不过我好心疼她呀。


    现在容府有几个是陶书琴的人


    当时陶书琴去人牙行的时候挑的是自己的人最多的地方。


    容昭,小心,我方以侵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怎么这么爱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