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重逢

作品:《褚大人嘴还硬吗

    太子不过十九,比她大不了几岁,打出生起,就养在皇后身边。


    从小病魔缠身,算是药罐子泡大的人,身形瘦弱,干瘦的身体,倒长了副好皮相。


    没有表情的时候看着冷清,有了表情又显得薄情,刚进东宫时,他不常出门,经常在房间里踱步。


    她以为他不爱出门,其实是他不能出门,他被皇后以病弱的理由软囚禁。从之前的紫翊宫到东宫,对他而言只是换了个居住的地方。


    就连身体的孱弱,也不是先天的,每日端来的药毒药参半,根基被十几年毒药的浇灌早已**。


    这样被寒冷侵袭的人,总想撕破天,让光透出来。


    她嫁进宫虽不是情愿,遇上谢缙这样性子温和的人倒是幸运,与他相处融洽,好伙伴似得相互扶持,霓家拼了全部身家她必要护他一路登顶。


    潮湿的水汽随着悠长的光洒落下来,他的脸上印上斑驳,脸色苍白,草堆上的水珠的光将他笼罩起来,破碎又华丽。


    陆靖带着锦衣卫一路往西郊赶,他才知道沈从容被秘密杀害一事,殿下如今生死不明,陛下被困大内,虽说皇后一族暂时没打算弑君,只是逼他重立新君,可陆靖心里在打鼓,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看着地上的痕迹,他们一行人进了密林,陆靖带着人往密林走。


    此时天上开始下起雨,密密麻麻的雨点砸在脸上。草丛里突然冒出一伙黑衣人,不管不顾朝他们冲过来,永初拔出剑迎敌,每一刀都要性命,永初躲得很吃力,黑衣人越来越多,带来的人快要殆尽,前面的打斗声越来越清晰,黑衣人也不知从哪冒出来,冰凉的刀刃冲着霓裳直直砍下来,刀剑带出的风掀翻了她的帽子,永初扔出飞镖直中那人脑门,当场毙命。


    “阿裳!”太子递给她一把短刀,另一个黑衣人也直直朝太子落下,她管不了那么多,太子必不能死,乱飞舞的短刀划破了黑衣人的胳膊,青云死死抱住那黑衣人,短刀抵上黑衣人的喉颈,“刺啦”他的喉咙被割断,青云扔下尸体,随他自由滚落至河边。


    亲卫消耗殆尽,永初见状不妙,胡乱套了件太子的衣服跳下河潜进水里引开黑衣人。


    霓裳拉着太子青云翻身上马沿小道一直往前走,往前没走多久,前方一阵马蹄步兵行军声传来,听这戴甲脚步声,浩浩荡荡,来军不少。“快阿裳,我们下马,在如此静的密林骑马太危险了。”


    天空突然传来炸开一束光,是锦衣卫特有的信号弹。她短暂看清了周围的景物,树林非常茂盛,她也不知是否眼花了,她看见在离她们十米远处站着个高大的人影,躲在树后,只漏出半个肩膀,光砸在他身上,眸子亮了一下,拿着柄刀,一眨眼就不见了。


    “陆大人终于来了,我们先找个地方暂避一下。”谢缙的腿上渗出了血,她搀扶着谢缙往崖璧边靠,这林子里下过雨后,阴寒的很,河水的腥气越发沉重,天空中不时有几个闪电划过,张牙舞爪,很渗人,青云胆小,紧紧抓住她的袖子“好青云,别怕,只是几道闪电,我们去附近看看有没有可躲避的树洞。”


    下了马,一路给陆靖留下记号,三个人躲在临近的山洞里,这个洞隐蔽无比,夜这么黑的情况下,很难察觉。


    给太子包扎好伤口,又给青云换好药。换下湿衣服站在在洞口观望,已经快一夜了 , 再过不久天就要亮了,他们若还没找到大军杀回京都,谢熠的人早晚会搜到这里。他们的力量太弱了,一起来的这么多人,到现在就只剩下他们三个,永初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这么多波黑衣人,必然不单单是一家,京内无数股势力交缠相连,明争暗斗,朝堂为了太子之争已经穷途末路,这条路已然鲜血满筑。


    雨停时,还好陆靖及时找到了他们。陆靖脸上留了几道血痕,暗光里十分硬挺。


    “殿下,这位是大都节度防御史褚容,来京押送俘虏。”


    朝他身后看去,后面跟着个一身黑色铠甲腰里配了把宝剑的儿郎。


    看起来年龄不大,身形朗逸,站在树荫下,月光照在他脖子上,反倒看不清脸。


    虽生在大都,皮肤却不黑,轮廓带着英气。他身后跟了不少副将,皆是一身腱子肉,身形高大的汉子。


    "臣大都都护府防御使参见太子殿下,娘娘"声音清脆爽朗,带着股西北军的韧劲。


    大都的人,在京郊赶上宫变遇袭的太子,这不是话本子。


    她抬眼打量着眼前的人,往后望去身后的汉子们,是敌是友,进退不得。


    或许是察觉到她的目光,对方的眼神也黏在她身上,潮湿昏暗的光下,她竟觉得有些霸道,仿佛树影斑驳的影子下锁着个顽劣不恭的魔头。


    小时候,褚行铭还来过宫里教过他几年功夫,对他不严厉,只要求他强身健体,后来褚行铭回了大都,加上他越长越大,他们之间的身份并不允许他们有任何交流,他已经很久没见过褚行铭了,如今再见到他的儿子,不知道这趟走下来是保护伞还是尖刀。


    “褚将军请起,节度使是孤的老师,老师在氿泉身体可还康健”


    “承蒙殿下挂心,家父一切都好,只是氿泉近几年政务繁忙。”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清澈。


    “臣代家父押送甘州多迩吐罕父子进京。刚进关内,遇上了陆大人,才知京内发生宫变,臣跟部下必将万死不辞保殿下回京。”


    她不会让他有机会离谢缙和西郊大兵太近,便假装体力不支,倏地往谢缙肩上倒去。


    “殿下,一路奔波,臣妾已经十分疲乏了,就让这褚大人送臣妾回京郊歇息,在京郊等着殿下的大军可好。”


    她朝谢缙递了眼色,没等谢缙回答,便仿佛已经十分疲累得埋头在谢缙怀里。眼神却落在远处树荫下的人身上。


    陆靖等部下回避似得转身,隐没在树荫下的人也低了低头。


    还算有些规矩,就是不知道他能装多久,她不信他!


    谢缙不愿放她自己在一个陌生人手里,却又顾不得情况危机,望着怀里的人十分倔强,便只好顺着她递过来的话茬说。


    “孤的太子妃柔弱,这一路上发生太多事,她不宜再跟着孤一路颠簸,还劳烦褚将军护她回京,孤随陆大人去调兵。”


    “臣遵命”


    谢缙拉过她的手,柔和地对她说“阿裳,永初在前面,一路小心。”


    “一路小心”


    送走了太子,他们也要出发进京了。


    “劳烦大人了”


    她朝姓褚的伸出手,雪白的手指在空中停顿了片刻,褚容左手握着剑鞘,站在一侧,才明白她是要自己扶她,于是转而递上自己的手腕,扶着她进了马车。


    她撇了眼阶下终于走出暗光的人,低下头只看得到侧脸。


    嘴角嘲讽似地笑,连马车都备好了,还敢说自己是偶然遇上。


    她不是没听过大都河西军,河西军以忠勇冠绝北镇,虽不是独立的藩镇,受朝廷管辖,就是因为受朝廷管辖,河西军就不会轻易掺和到太子之争里。


    偏偏她跟太子快要穷途末路,河西军神兵天降,她往后瞧了瞧这黑压压一片军队,押送吐蕃的俘虏需要十几万士兵?河西军位于最北,掌管那么多重镇和州县,天高皇帝远,陛下在北镇不断设置代行使,大内的担心不是空穴来风。


    天空像蒙了张黑网,月亮渐渐西落,天还是不见有半分见亮。那人在前面骑着马,头上裹得严严实实的,腰背挺拔,腰上的宝剑随着路的颠簸与马鞍碰撞发出一阵阵声响。


    这一路都十分安静,除了行军的路,就连只鸟啼声都没有。


    山石关里除了明家,或许都在,只是碰上了河西军,剩下的人都没跳出来。


    马车到了京郊的一处院子,永初先下了马“娘娘,这府邸是殿下还是王爷之时住的宅子,属下先进去简单收拾下”


    此地低洼,马车来的比较匆忙,没有马凳子,并不好下车。


    青云肩膀受伤,自己都下不了马车。她看了眼窗外,没有别的熟悉的侍从在,她便直接跳下了马车,一个没站稳,她以为自己要甩个狗吃屎,哪知一道身影将她稳稳接住,空旷的莲花香钻入鼻中,一双深邃的眼眸映入眼帘,眼下一颗红色的痣,紧皱的眉,再往下是一张干净白皙的脸庞,长相却硬朗,是那个大都将军。


    她紧紧盯着熟悉的眼下红痣,跟梦里那个少年一模一样,还有身上的清莲香,怎么可能这么巧,她慌乱地推开他,在原地站好,这位褚将军竟波澜不惊的看着她莫名其妙的反应,迟疑的开口“褚大人,真是好身手,褚大人第一次进京吗”


    深邃的瞳孔如海一般平静,从他的瞳孔里,她觉得莫名亲切,收回眼神,再看向他时,眼神疏离静默。褚容声音低沉,带着距离感的声音从空气中散开“臣一直守在大都  ,从未进京。”


    原来都是梦,可这梦也太真实了。


    褚容率兵往城门去和谢缙汇合,唐庚犹豫着开口“大人,娘娘她为何突然这样陌生,她看我们的眼神像是不认识我们一样”


    他神情冷淡,朦胧的天色下,脸色极差,剑鞘打在马鞍上,发出撞击声,他用力摸了摸剑穗,眼神终究还是暗淡下来。


    唐庚暗暗闭了嘴。


    外城门外,黑压压一片将士,太子一声令下,前排大军撞开城门,城楼上大批箭雨朝天们飞来,无数将士骑马踏进外城门,城内火光冲天,厮杀声响破天,禁军被杀的节节败退,无数铁骑踏过长街,直奔内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