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酒吧回家的路程不近，骑车大概要十公里，他今天的身体状况其实不是很好，骑车时一费劲就心脏突突的刺痛，所以他只能慢悠悠地骑，到了上坡就下来推着车上去，庆幸自己买的是包月的骑行卡，不限时。


    到小区门口时，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心说最近偶遇的是不是也太频繁了，还真是有缘。


    随风穿着红色的羊毛风衣靠在墙上，围巾很长，自然的耷拉下来到胯骨的位置，看起来很温暖，也正好包起了一部分黑色的长卷发，她的手正自然的落下，指尖中有一点烟火的光亮，她恰好看过来和停好车的齐霁对视，笑盈盈地吐出一口烟气，远远地朝他甩了一下烟灰。


    “中午好喔。”


    “你是每次都随便选一句用来问好吗？”齐霁指了指天上，“中午没有月亮。”


    “不是呀。”随风又吸了一口，“我起床了就是早上，我要睡觉了就是晚上，离我睡觉还有一段距离那就是中午。”


    齐霁有些无言以对，最后比了个低头给她鼓了鼓掌，随风看着他没什么表情变化，还是笑眯眯的


    “这是我的生物钟，管他什么别的呢。”


    吸完最后一口，她没有立刻去垃圾桶丢烟头，而是对齐霁比了个嘘声的动作，然后指了指垃圾桶旁边的草丛，示意他看那边。


    齐霁偏头看去，才发现有什么小东西在蠕动。


    是一只狗，在吃一包塑料袋里的肉。


    齐霁有些惊喜，他其实非常喜欢动物，于是想走近点看，却被随风拉住。


    “别过去，等它吃完吧。”


    齐霁点点头，然后蹲下和它尽量缩小高度差，嘬嘬嘬的逗它，但是狗吃得很认真，并没有看过来，小小的脑袋埋进袋子里，舔的摇头晃脑，前爪一晃一晃，齐霁看了眼随风，偷偷往前挪了两步。


    吃得差不多了它才抬起头，齐霁终于看到了它的正脸，是一只田园犬，身上的毛是油光水滑的黑，肚皮下巴和腿是棕色，四只小爪是白色，而额头上有两点棕色。


    “哇，好正的小四眼狗。”


    “为什么叫四眼狗啊？”随风问道。


    “你看它额头上的两点毛，像不像四个眼睛。”


    齐霁尽量把头低下，然后瞪大眼笑着看它，让小狗感受一下自己的善意，然后试探着伸手往前，在空中停了一会，小狗踉跄着往他这边走了一步。


    小狗的一小步，齐霁的一大步。


    齐霁像是得到了授意，就保持蹲姿鸭子步走过去，动作很慢，小狗虽然害怕但是也没躲开。


    “好乖好乖，你好漂亮呀怎么一个在外面呀？你妈妈呢？你的毛毛好软呀。”齐霁揉着狗脑袋，夹着嗓子逗它，“怎么就这样让人摸呀，以后不要这么相信人听到没有，有很多坏人专门欺负小狗的。”


    随风在一旁看得愣愣的，一时都没上前来。


    小狗被他挠痒痒挠得舒服，干脆直接躺下露出了粉色的肚皮给他挠。


    齐霁哇了一声，说话更夹了。


    “哎呀怎么露肚皮呀，好软呀。”说着，两只手一起伸出来左右开弓的挠痒痒。


    “你······这么喜欢狗啊？”


    随风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后面，齐霁被吓得一哆嗦，才后知后觉的感到有些尴尬。


    他清咳一声，嗓音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啊，还好吧，它挺可爱的。”


    随风笑了笑没有揭穿他。


    “我喂了好几天了，它没有主人，你要不要领回去。”


    齐霁的手一顿，半晌没说话。


    “我没有条件养他，我很缺钱，之后可能还会找更多兼职，在家的时间基本只有个睡觉了。”他不避讳的讲了实话，“但是我会帮你一起喂它的，我明天晚上可以用毯子和便利店的纸箱子给它做一个窝，找个避雨的地方放起来。”


    随风没回话，静静的在后面站着，摩挲烟盒的动作看得出想再点一只，但是忍住了。


    “我小时候就特别喜欢狗，但是家里太困难了，我根本就没想过和我妈提养只狗这种事，想着长大了就能自己养一只了，结果长大了倒是更不能养了。”


    齐霁半睁着眼睛蹲在地上，摸着狗毛茸茸的脑袋，声音还带着笑意，静静的说着，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和随风讲话。


    随风便也安静的倾听，在他的旁边蹲下，在狗的后腿上挠了挠，狗把狗头扭过来张着嘴和她玩，她便直接将狗嘴捏住。


    “我经常去找邻居家的狗玩，是一只大黄狗，穿着白袜子，我们经常一起玩，我一去它就激动的跳起来叫欢迎我，它一叫就被打，但是每次我去的时候它还是都会叫。”他把小四眼狗抱起来，狗只有他一只手掌大，哼哼两声也没有挣扎，乖乖的看着他。


    “它家主人打得可狠了，我心疼就不去找它了，但是好几天不找它玩，它倒是偷跑出来找我玩来了。”他把狗举起来，狗还是没有挣扎，低下头，用圆溜溜黑漆漆的眼睛懵懂的看着他。


    随风站了起来，狗又看了一会随风，哼唧两声。


    “狗真的很傻，明明其实是因为我才挨那么多打的，结果还一副我们天下第一好的样子。”齐霁把狗放回地上，发愣了一会，“这么小的狗很容易冻死的，得给它做个暖和的窝。”


    “你很喜欢它吗？”


    随风的围巾比较厚，齐霁蹲在地上看不见她的表情，但是深黑色的卷被风吹动了几下，跟着围巾的流苏一起扫过他的眼。


    齐霁没说话，拿出自己包里的水，在路边捡了个矿泉水瓶盖给它倒了一些，狗两口就喝完了。


    “喜不喜欢的，也没有办法。”


    “我可以帮你养。”


    齐霁给狗续了一盖子水，才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抬头还是看不清她的表情，他莫名有些好奇便站了起来，低血糖让他缓了一会才能睁开眼，但随风又蹲了下去，狗喝饱了水哼唧着爬到随风的脚边，随风拢了拢自己的围巾，用围巾的下摆把狗包起来。


    “你想要吗，我可以帮你养。”


    随风又重复一遍。


    她的语气不似平时那种懒散，是一种让齐霁找不到形容词的感觉，像是蒲公英的絮儿被吹远，轻的抓不住。


    “你也喜欢它，为什么要给我养？”于是齐霁也放轻了语气，生怕将絮儿吹得更远。


    “因为我喜欢狗，但是我不会养一只我自己的狗。”狗在随风的围巾里动了几下，她的波浪卷发被这动静捋下来几绺，柔顺的滑到她的肩膀上。


    “方便问一下为什么吗。”


    “你想知道？”随风抱着狗站了起来，不知是不是也低血糖，并没有回过身来。


    “好奇心不要这么重嘛。”良久，她终于转过身往回走，还是一贯笑眯眯的表情，“以后哪天可能你就自己悟到了。”


    齐霁没有追问，跟着她一起回去，路过便利店时他让随风等下，然后进去拿了一个塑料绳编织成的碗状物出来，另一只手还捏着一串丸子。


    “狗应该吃不下了。”


    随风好笑的看着他，又往前走了几步。


    “给你的。”


    随风又走了回来。


    她一手抱着狗一手拿着丸子吃，狗急得抬头嗷嗷叫，随风给它闻了闻，然后自己吃掉。


    狗更着急了，又气又恼的嗷嗷叫，乐得齐霁拍了两张照片，闹了一路狗也没见得累，到家刚落地就好奇地走来走去。


    “围巾给我吧，羊毛应该不能用洗衣机，我帮你手洗。”


    随风想了想，还是将围巾递给他。


    “那就谢谢你啦。”


    “不谢，毕竟是我的狗弄脏的。”


    说到“我的狗”时，他有种奇怪的感觉，有些新鲜也有些不敢确定。


    “现在才反应过来好突然，突然我就有狗了，虽然是你帮我养。”


    “给它起个名字吧。”随风没回应他的那句话，坐在沙发逗着狗过来，狗还没新鲜够家里，看着对它嘬嘬嘬的随风有些犹豫，但还是小跑着过来。


    这问住了齐霁，他脑袋开始飞速运转，从吃的想到喝的，又从洋名想到车标，最后想累了，干脆坐到随风旁边手撑着脸思考。


    随风见他一时间没主意，笑了笑，站起来去厨房，烧水煮了一包速冻水饺。


    “你吃猪肉大葱的吧？”


    “啊，吃。”齐霁随口答道，然后才回过神来，“干嘛突然煮饺子，不是在取名字吗？”


    “今天冬至啊。”随风从桌上拿起一包巧克力奶插上吸管，又丢给齐霁一包，“虽然才过了一个多小时，但是现在吃也不算提前。”


    “冬至吗？”齐霁茫然的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日历，发现还真是，突然福至心灵，把小四眼抱起来。


    “它叫葡萄.”


    “为什么？它也没有胖成一颗葡萄吧。”


    “不是。”齐霁拔掉葡萄脚上毛粘到的小树枝丢到垃圾桶，“是我很喜欢的一首歌，每年冬至不吃饺子也要听，它正好是在冬至捡到的，正好就叫葡萄。”


    “啊。”随风搅了搅锅里的饺子，见差不多了就捞了出来分成两碗，“你来调料汁吗？”


    齐霁过来帮她端出来，葡萄也跟在后面像是要来帮忙，随风盛出来一个撕开皮，放到小碗里给它晾凉，吃完后才给它，它急得站起来要，逗得随风一直乐，齐霁回家拿了一条不用的超大毯子，把那个塑料绳碗包起来，变成了一个简易又很舒服的狗窝。


    “为什么要让葡萄睡鸡窝？”


    随风这么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