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蕴竖起耳朵听远方是否传来脚步声，没有反应这才松了口气。


    “好晕……”


    谢莫头晕眼花，快要栽倒在石头上一刹被戚蕴揽住，慢慢躺倒其上。


    她略显急促地喘息，戚蕴连忙把手背覆上她的额头，恢复到了当初高烧的温度。


    看着谢莫痛苦的表情和潮红的脸颊，戚蕴心急如焚，想着是什么导致了她温度的回升。思来想去一是吃了烤兔肉二是方才拼命赶路。


    这下去了多的，工具没有带过来人还烧的更严重了。


    “冷，好冷……”


    分明浑身滚烫，谢莫却断断续续叫着冷，全身打颤。戚蕴踌躇。俄顷，她找来一群相对山上更为粗糙的茅草，用石头光滑的一面慢速有节奏的打磨，用草捆起来，做成了一个简易垫子。进而再找了点茅草简单捆扎，作为被褥。


    戚蕴抱起躺在石头上颤抖的人，轻柔放在垫子上，盖住后背和下半身后紧紧拥住了她。


    “这样好点吗？”


    她的声音不自觉变得温柔，轻得像是生怕惊扰正在痛苦泥沼中挣扎的她。谢莫的抖动有所缓和。她往戚蕴的怀里钻了钻，似是想融入她的骨血取暖，被戚蕴按在怀里的动作弄得不得动弹，只好放弃。


    戚蕴见她没有回答，而是闭上双眼像是进入了梦乡，心上的石头缓缓放下。


    即使她知道，这是暂时的。


    下午的时间才过了一半，戚蕴正在假寐，隐约听见山顶传来的交谈声，心下骇然。


    从小她大抵知道自己和同龄人不一样，总是在体能方面赢过他人，这点在体育课上尤为明显，只要是体育老师都会夸赞她天赋异禀。随着逐渐长大耳朵的功能也越来越强。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虽听不清具体内容，但能分辨出这是抓她们的人音色。


    半个山的距离，顶多撑一天。倘若她们现在就悄悄离开，走到一个地方藏起来，可能胜算更大。


    况且，她的病不能再拖了。


    环境特别不好，过于简陋了。戚蕴想象谢莫曾经过的是怎样锦衣玉食的日子，现在落差如此之大对她而言究竟多么难熬。


    她想要通过持续的想象场景尽可能地共情，其结果就是——太娇气。


    一点苦头都吃不消，怎么能在这样的世界活下来的？


    于她，这个世界冰冷残酷，弱肉强食。强者说什么都是对的，而弱者只有被践踏的份，有理也会被忽视，扭曲。


    显然，谢莫曾经是“强者”。


    没有起到正面引导作用而是起了反效果，戚蕴默默接受了这个事实。


    少顷，她公主抱起她，快而轻地向前方走去。


    谢莫身上裹着戚蕴的外套，酣睡。


    刚走过一千米，戚蕴就看见了一个小县城。街道上不少人正在采买食材，或是在单纯地逛街，看衣服化妆品等。奶茶店店员叫卖着，时不时展现自己“高超”的榨汁技术。


    戚蕴抱着面色绯红地谢莫，迎来了很多奇怪的目光，然无一人向前询问。她继续往前走着，一个中年妇女停下脚步道：“你们从哪里来呀，怎么搞得这么狼狈？”


    话的内容好像是在挑衅，可戚蕴听出她语气间的关怀回答：“我们离家出走了，我的……朋友生病了。”


    戚蕴说的全是实话。只是其中的细枝末节没有说清楚，就容易给听的那方造成错觉。


    阿姨听了，一开始觉得有点牛头不对马嘴，反应一会儿才道：“你们年轻人怎么就喜欢离家出走呢？和自己父母有什么矛盾不能解决？”


    低头，看向她抱着的人：“这女娃发高烧了？我带你们去医院吧。”


    “……嗯。”


    戚蕴拼命才挤出这一个字。她脑中蹦出一个词——谢谢。可是话到了嘴边，却是卡了壳，怎么也没法说出口。


    “不用这么拘谨，我们小镇上的人向来喜欢助人为乐的，这是常态。”


    走到医院门口，戚蕴盯着医院的招牌，迟迟挪不动脚步。


    “怎么了？”


    阿姨回头，看向忽然静止不动的戚蕴，感到疑惑。戚蕴打了遍腹稿开口：“阿姨，我想我们找间药店买点退烧药好了。”


    “我们身上没有带钱，如果去医院看病花钱太多了，实在太麻烦您了。”


    阿姨一愣，笑道：“真是懂事的孩子。但是阿姨不在乎这么点钱，要是你的朋友烧坏了身体才真的不好。”


    戚蕴抿唇，一时间竟然找不到理由反驳。这时谢莫缓缓睁开眼，示意戚蕴放她下来。她勉强站直身体，平稳声线道：“阿姨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是……咳咳。我们心里会过意不去，我们没法心安理得接受您无私的帮助。”


    “生病了就好好休息，怎么还特意起来和我解释这些呢？”


    谢莫说完这些话好似没有骨头软倒在戚蕴身上。后者稳稳扶住她，让她靠在自己胸脯上。


    “好吧，既然你们这么不愿意去医院那我就带你们去药店买药吧。”


    “谢谢。”


    “小事。”


    药店的老板大致看了谢莫的情况，开了两副药给她。戚蕴接住袋子，阿姨爽快地付了钱，至门口。


    “姑娘，小镇上马上就要来台风了。如果你们暂时找不到地方去，可以找一个商店躲避一下。”


    “谢谢，阿姨。”


    戚蕴僵硬道，阿姨点点头，和她们分开了。


    马上就要来台风小镇上的人却不见减少，也没看见天上有天气变化想必不是强台风。


    戚蕴如是分析，看着怀里虚弱喘息的人下了另一种决定。


    她不能拿她的性命来冒险。


    决定往回走到山下避台风的她打横抱起谢莫往回走。


    可惜天不遂人意，还没走两步台风就来了。


    戚蕴是顺着风向的，被台风一吹腿就忍不住地想顺着风拼命往前走。她咬牙尽量保持平均速度，平稳地向前进。


    谢莫大半身体被戚蕴挡住，可还有风灌进她的口鼻，让她止不住地咳嗽。戚蕴见状竖着抱起她，大喊：“搂紧我！”同时稳稳揽住她的腰背，使其紧紧与她相贴。


    好在台风并没有持续多久，几分钟便销声匿迹。戚蕴看向怀里的谢莫，她的身体依旧滚烫，好似火炉。


    “戚蕴，”谢莫扯着她的衣领，声音带点颤抖，“我在，这座城市，郊区。有一栋房子。”


    “在西边的角落……有水有电，没有，邻居。”


    话音刚落又昏睡过去。


    戚蕴听的瞳孔放大，震惊不已。


    为什么不早点说，非要走了这么远才记起来吗？


    心底升起一团无名火，却在看到她虚弱的脸庞后软下。


    罢了，人都这副样子了，何必苛求？


    随便找一家商店问时间，现在是下午的五点。戚蕴想，现在她们往回赶，赶到抓捕她们的人她能听到他们不能察觉的距离点，再趁夜晚他们只有少数人值班时偷偷过去，便可以成功了。


    大致拟定好行动方案，真正可行还得等具体问题具体分析，随机应变。


    用方才阿姨给的一点钱买了晚餐和两瓶水，回到山脚下用树枝编织出木框，装好。后面背着干粮和水，前面抱着谢莫，整装出发。


    这厢缉拿队来到了另一侧山的半山腰。侦查员表示体力不支，但是提供给队长一个信息，戚蕴和谢莫大概率已经逃到了山脚下。


    队长皱眉：“这么说我们永远无法真正抓到她们了？”


    他这时候才意识到戚某的可怖。


    他们一小队人马已经开展了两天一夜的追捕，没有任何效果。反而有种在辽阔的草原上奔跑，无论如何前进都望不到边际的绝望。


    与其在这里毫无希望地追捕，不如请示上级。


    “大队，我们的任务很可能要失败了。”


    开局便直抒胸臆，短短两天一夜的时间他的自信心遭受了极大的挫败。身体极度的疲累令他没法去顾及他这样说的后果。


    电话那头似乎轻轻笑了一声道：“年轻人，要沉得住气。相信自己的能力。”


    “可是！”


    “我有策略应对，”那头声音沉着下来，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你只管执行当下就好。”


    “……是。”


    “好了，就这样吧。”


    等到电话挂断队长都迟迟没有反应，其中一个队员叫了他三声他才从方才的情绪中脱离。


    “我知道大家这两天几乎没有停留，一直在爬山下山，都非常疲惫。我也是。”


    队长轻轻闭眼，深吸一口气继续中气十足道：“但是，这是上面的人交给我们的任务。我们需要做到我们的本职工作，无论我们是否成功都应该拼尽全力。我说的意思大家都明白吗？”


    “明白！”


    全队的声音出奇地一致。


    “我们得到的或许不值得我们拼上性命，但是用尽全力是我们职责所在。”


    最后这句有了定海神针的效果。队员们精神和□□皆是疲惫状态却没有影响他们的信心。


    原地休整一小时后继续下山。


    位于山脚下四分之一的戚蕴敏锐察觉他们正在行进，而且正在朝着一千米快速逼近。


    按照我先前的推测他们不是已经下了半个山，竟然还有体力？


    属实是出乎她的预料，她把谢莫放倒在之前山脚下自己做的垫子上，自己也坐在旁边。


    “戚蕴。”


    微弱的一声打破了正在沉思的戚蕴。她扭头看着谢莫强行撑着自己坐起来，上前扶起，后者顺势倒靠在她胸脯上。


    “你带着我肯定很辛苦吧？”


    戚蕴晃神，她没有料到她会在高烧状态下抛出这个问题。谢莫虚弱地牵动一下嘴角，微笑：“我拖着你，你跑不远。”


    言外之意特别清楚，戚蕴沉默了，不发一言。谢莫费力地眨动两下眼睛尽量以轻松的口气道：“我把我的家门密码告诉你。你一个人去，会方便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