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一忙的脚不沾底，一边要关注学院的最后准备工作。


    其实也就是盯着检查她那个“惊喜”雕像的进度。


    一边要盯着墨家工坊这边的研发，还要应付各方前来打探、说情的人，感觉头发都掉了一大把。


    某天下午，就在顾念一被几个拐弯抹角想塞人进来的宗室成员缠得焦头烂额时。


    一个墨家弟子满脸烟尘、却兴奋无比地冲进了少府衙署：


    “成了！顾少府！相里先生让您快去！水力锻锤！它…它动起来了！真的动起来了！”


    顾念一眼睛瞬间亮了，也顾不得什么宗室成员了，提起裙摆就往外跑：


    “各位对不住！有紧急公务！入学之事已定，绝无更改，请回吧！”


    她一路飞奔到城外的工坊河边。


    只见那里围满了墨家弟子，人声鼎沸。


    在原本试验的小河岔口，一个比模型大了数十倍的木质水轮正在河水的冲击下缓缓而有力地转动着。


    通过一系列复杂的连杆和齿轮，最终带动着一个巨大的裹着铁皮的硬木锤头。


    伴随着“嘎吱…哐！”、“嘎吱…哐！”的富有节奏的轰鸣声，一下一下，沉稳而精准地砸在下方烧红的钢胚上！


    每一次锤击，都火星四溅，地动山摇！


    那景象，充满了原始而震撼的力量感！


    相里勤站在旁边，虽然脸上沾着油污，但眼中闪烁着激动和自豪的光芒。


    他看到顾念一跑来，指着那轰鸣的锻锤，声音都有些颤抖：


    “顾少府…看！成了！虽然还需调试，但它…它真的能用了！”


    顾念一看着那不知疲倦、力量远超人力的水力锻锤，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成功了！真的成功了！我的天！虽然只是最原始的水力应用，但意义重大！】


    【哈哈哈哈！洪栾老登，你看到没有！这才叫生产力！这才叫强国之基！】


    她仿佛已经看到，随着水力锻锤和水排鼓风技术的不断完善，大秦的军工生产能力将迎来一次质的飞跃！


    更锋利的刀剑，更坚固的铠甲，都将以此为起点！


    “相里先生！各位！你们太棒了！”顾念一兴奋地大喊：


    “赶紧总结经验，优化设计！我们要在渭水主流边上，建更大、更多的水力工坊！”


    “不仅仅是锻打，鼓风、磨面、纺纱…所有需要动力的地方，我们都可以尝试用水力！”


    她仿佛已经看到了一个利用自然之力、初步摆脱纯人力依赖的“大秦工业区”的雏形。


    带着这份巨大的喜悦和成就感，顾念一回到了咸阳城。


    “嗯，得催催雕刻匠人了，雕像的眉毛好像还得再修修，要体现出政哥那种睥睨天下的霸气，又不能太凶…”


    她摸着下巴，又开始琢磨起她的“惊喜大业”。


    这一日，顾念一正猫在工坊，萧何派来的属吏就满头大汗的找到了她。


    “顾先生！不好了！文学院和法学院那边…打…打起来了！”


    “什么？！”顾念一吓了一跳，“谁和谁打起来了？动兵器了？”


    “那倒没有…是…是吵起来了！几乎所有人都卷进去了！萧院令正在调解，但…但场面快控制不住了！”


    顾念一头皮一阵发麻。


    她就知道把这帮思想迥异的大佬凑一起准没好事！


    她赶紧丢下工坊的事情，提着裙摆就往学院跑。


    还没走进作为临时会议地点的文学院大堂，震耳欲聋的争吵声就已经传了出来。


    “荒谬！‘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乃圣人之训，岂能曲解为‘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此乃妄改经典，动摇教化之基！”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儒生气的脸色通红，指着对面一帮人怒吼。


    对于蒙学教材中一句《论语》的断句和解释，儒家内部和法家等学派产生了巨大分歧。


    对面一个法家学者毫不客气地反驳：


    “迂腐！圣人此言，正是告诫为政者需引导民众！若按尔等旧解，岂非愚民之术？”


    “与我大秦以律法、以实事教化万民之策背道而驰！此句当按新解，使蒙童便知为政者当开启民智！”


    “开启民智？尔等法家只知严刑峻法，何曾真正顾及民心向背？”


    一个道家学者慢悠悠地插话，带着点嘲讽。


    墨家和农家的人本来在工学院和农学院那边搞自己的教材，也被这边的动静吸引过来。


    墨家巨子相里勤皱眉道：“与其在此空谈概念，不若多编些实用技艺、利民工巧之书！”


    农家许行也点头：“正是！农为国本，当多教稼穑之术，辨土育种之法！”


    整个大堂乱成一锅粥，各执一词，引经据典，互相攻讦，唾沫横飞。


    萧何站在中间，试图维持秩序，声音都被淹没了。


    他脸色疲惫，眉头紧锁，显然已经努力了很久，但收效甚微。


    这些学者个个都是各自领域的泰斗，脾气倔强，谁也无法说服谁。


    顾念一站在门口，看着这比菜市场还热闹的场面，感觉一个头两个大。


    【我的妈呀！这就是传说中的百家争鸣现场版吗？也太‘鸣’了吧！再吵下去房顶都要被掀了！我上去吼一嗓子？估计也没用。】


    她目光扫过混乱的人群，忽然瞥见一个身影——张良。


    他不知何时也来了，正静静的站在大堂角落的阴影里。


    双臂环抱，冷眼旁观着这场闹剧。


    【对了！张良！这家伙脑子好使，又是局外人，说不定有办法！】


    顾念一立刻挤过人群，冲到张良面前，不由分说拉住他的袖子：


    “张议郎！别光看着啊！快想想办法！！”


    张良被她扯得一晃，眉头微蹙，想要挣脱，但顾念一抓得死紧。


    他看了一眼场中混乱的景象，冷淡地道：


    “观念之争，自古有之，非强力可压服。良，无能为力。”


    “哎呀，知道你没办法一下子让他们相亲相爱！”


    顾念一道：“但总得有个办法让他们先停下来，把教材编下去吧？动动你的脑子！”


    就在这时，场中的争吵再次升级。


    儒家和法家那两位为首的老先生几乎要贴脸对喷，互相指责对方“曲解圣意”、“苛政虐民”。


    眼看就要从文斗变成武斗。


    萧何赶紧上前隔开两人，提高音量：


    “诸位！诸位先生！请冷静！岂能如市井之徒般…”


    他的话再次被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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