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的后几天南星澈依旧和林封一约饭，但也仅此而已。


    林封一要跟着导师做项目，享受不了完整假期，南星澈不好意思去打扰，也害怕被察觉心思，只守着手机等林封一主动联系。


    好在林封一虽忙，但也没忘了和他这个新朋友维持友谊，两人聊天还算频繁。


    收假以后南星澈照常上课，偶尔帮林封一带个饭，周末有空也跟林封一约过city walk，两人不知不觉间就变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


    意外发生在十一月底。


    南星澈下了晚课绕路去林封一导师办公楼，没跟对方讲，只是想碰碰运气。


    结果在黑灯瞎火的小路上撞见一个虐猫男。


    南星澈老远听见小猫凄厉的叫声，一开始以为是猫发情的叫唤，仔细一听又不大对劲，赶紧朝着声音方向跑。


    他略有一些安全意识但也不多，慌乱中打开了手机电筒和录像，几乎是鼓起全部勇气朝着那边大吼了一声。


    小猫在虐猫人的怔愣之际跑开了，对方却被南星澈激怒，骂骂咧咧冲上来就给了南星澈一拳。


    南星澈从小就是好学生，乖乖巧巧人都不怎么骂，更不要说打架了。他被对面激起了气性，却也只知道凭着本能出手。南星澈骨子里保留着不伤人的惯性，出手总是要留三分力，对方却是卯足了劲儿往南星澈身上招呼。


    他完完全全处于下风。


    扭打之际南星澈退到台阶旁边，脚下一空向后崴去，两个人就滚作一团。


    南星澈感到不妙的时候已经晚了，那男生蹬腿一踹，南星澈噗通一声就被踹进了贯穿校园的淮临河。


    这河不知深浅，里面养着几只黑天鹅，除了挨着教学楼和食堂的那一小段，沿河几乎没有路灯，黑漆漆什么也看不清。


    南星澈刚入学经过这里的时候就吐槽过河边没有护栏很容易掉下去，不安全，没想到今天就被他给亲身体验上了。


    男生把人推下去，自己也吓不轻，慌慌张张拔腿跑了。


    南星澈现在有些庆幸小时候学过游泳。


    只不过海城夜间的风极大，特别特别冷，南星澈下水的一瞬间就凉透了。他离岸边不远，只扑腾几下就抓到河沿，抢了好几口水，但好歹是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心跳缓和不少。


    然而南星澈今天穿了一件中长款的棉衣，吸满了河水以后极重无比，他有没了刚落水时候的那股爆发力，一下子竟爬不上岸。


    这几天没有落雨，水位不太高，南星澈扒在岸边试了好几次都没能用双臂把自己撑起来。


    他明显慌张起来。


    这里实在是太偏僻了，夜里风大，没什么人会来这。手机在刚才的打斗中跌落，男生跑走的时候又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踢了一脚，南星澈完全够不到。


    他当然不可能寄希望于有人路过这里看到他，在生命面前一切都不重要，于是南星澈扯开嗓子大喊“救命”。


    他抬头能透过树影远远看见教学楼明亮的灯光，但这一刻这些都离他好远好远。


    没有人听到他的呼喊，南星澈的嗓子却已经嘶哑了。


    他喊累了，喘了几口气再次尝试自己往上攀爬。而这时候又发现一个更坏的情况，他的左脚不知道是扭了还是被划伤了，轻蹬石壁的时候没有知觉，用力却钻心的疼。


    南星澈几近绝望。


    大概过了三十秒，但南星澈感觉过了很久，从远处跑来两个模模糊糊的黑影，南星澈看到希望，再次大声呼救。


    好在这次被听到了。


    一男一女两个同学惊呼一声，赶紧跑到河边合力将南星澈拉了上来。


    冷风一吹南星澈才发现河水竟然算得上是温暖的。


    两个好心同学吓得半死，男生脱了外套女生摘掉围巾，全部给南星澈裹上，他牙齿打着颤跟两人说了好多谢谢。


    他们火急火燎说不谢，问南星澈用不用去医务室，需不需要帮忙打电话。


    南星澈不想太麻烦他们，两个人已经帮他很多了。他见男生没了外套止不住打冷颤，女生也缩着脖子，赶紧说自己打电话叫朋友来接，让他们快回去别感冒。


    “我们两个没事，但你一看就不是没事的样子啊！我觉得还是去医务室吧。”女孩子说。


    男生附和：“对，再不济赶快回寝室把湿衣服换掉，我看着你都冷。”


    “能站起来吗？”女生问他，“不然还是我们扶你吧。”


    南星澈想了想，自己这个样子的确不适合太逞能，便让两位同学把他扶到最近的食堂，加了两人的联系方式就催他们回去了。


    其实南星澈落水的地方离三食堂并不远，只是下课时候嘈杂，再加上有黑夜和树木的掩盖才没引起别人的注意。


    这里离林封一跑数据的地方很近，而且南星澈在大学也没什么交心朋友，于是他拨通了林封一的电话。


    “喂，下课了吗小学弟？”


    听到林封一声音的一刹那，南星澈忽然感觉到了周身的疼痛与委屈，开口的时候声音都带上一点哭腔。


    “一哥，你在办公室吗？”


    林封一一听他声音就不对，顿时也提起心起来：“我在的，发生什么事了？”


    “你能来三食堂接我吗？”南星澈吸吸鼻子，“我脚崴了。”


    “好你别急，我马上就到。”


    南星澈听到林封一根导师打招呼的声音，朦朦胧胧应该是捂着话筒说的，不清晰。


    而后清晰的声音又传来：“喊个同学帮忙在炸鸡档口拿一点冰块，你隔着袜子在崴的地方敷一敷。”


    南星澈听到冰这个字当下就打了个抖，委屈道：“用不着冰敷，我现在比冰块儿还冷。”


    没等林封一问，南星澈自己就招了：“我刚掉河里了。”


    林封一声音都高了两分：“谁欺负你了？！”


    南星澈听着就笑了：“怎么就不能是我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


    “你每次路过都跟我说那河边不安全，压根不会往那边靠。”


    “好吧，是跟人打架，被踹下去了。”南星澈顿了一下作补充，“他应该不是故意想要踹我下去的。”


    “你找个避风的地方坐着，”林封一应该是在跑，气息不是很稳，听筒里也满是呼啦呼啦的风声，“别怕，我三，我两分钟就到。”


    “食堂里面挺暖和的，有同学给了我围巾和外套，你别急。”南星澈小小声回他，怕自己声音大了牙齿打颤的声音就掩饰不住了。


    “能不急么，这么冷的天，冬泳也不是这么游的。”


    林封一一路上尽可能柔声逗着南星澈，直到踏进食堂看见南星澈的样子。


    听到和看到是两码事。


    南星澈的语言很是轻描淡写。


    除了第一声委屈，其他时候听起来轻轻松松，给林封一营造了一种“听起来很惨但我其实还好的氛围”，但林封一真正站到人面前了才发现他脸色惨白，嘴唇没有血色，但颧骨的地方有明显青紫，脚底下聚了一大滩水，衣摆还在滴滴答答往下流。


    林封一脸色黑到不能再黑，把外套脱下来罩南星澈头上，扭头就走。


    南星澈有点慌了，站起来想要追他，林封一听见动静又回过头来，眉头皱起来，嘴唇也抿着，语气带火但没对他发：“坐下。”


    南星澈惴惴坐回去，眼巴巴望着林封一背影走到一个档口，没两分钟端着个碗走过来。


    他这才放心了，小声道：“刚刚有个食堂阿姨给我倒过热水，我过喝了。”


    “那就再喝一点。”林封一把碗递给他，“小心烫。”


    林封一了解南星澈的性格，知道他如果自己回去肯定不愿意麻烦室友照顾，没准连提都不会提这件事。


    “你跟今晚去我寝室住。”


    南星澈张口就要拒绝：“不……”


    “拒绝无效。”林封一接过南星澈手上的空碗放到餐盘回收处，随后在他面前蹲下，“我背你。”


    南星澈不敢反驳了，默默趴到林封一的背上。


    林封一脚步很快，南星澈身上裹着好心同学的围巾外套，林封一的搭在头上防止脑袋受风，他埋在林封一的颈窝，闷闷道了声：“谢谢一哥。”


    林封一蓦然感到心软，歪头贴了一下他。


    林封一的室友们人很好，见林封一带回来个落汤鸡一样的学弟纷纷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忙，南星澈很感激。


    “行了，快去洗个热水澡，不然明天一准感冒。”


    林封一搀着南星澈进了浴室，里面放着一把椅子，林封一道：“我刚拿肥皂洗过了，干净的，你坐着洗。”


    南星澈又说：“谢谢一哥。”


    他全身衣服湿透，自然没办法再穿，林封一就给拿了自己的。


    南星澈用了很热的水，从内到外彻底暖和起来，洗完以后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他打开一个门缝露出半张脸：“一哥，我没衣服……”


    林封一正估摸着时间等在门口，瞧见这么一张湿漉漉的白里透粉的脸蛋儿，乍然间生出点儿不好意思来。


    他把手里的衣服递过去，难得磕巴：“我、咳，我没有新的内裤了，教超这个点也关门了，这个我没穿过几次，每次洗得也很干净，用的专门的内衣皂……啧，我在说什么。”


    林封一捂了一下脸，一把将递出去的内裤收回来：“算了，我还是去你寝室拿一下吧。”


    “唉别！”南星澈一把抢过来，又往门后面躲了躲，“我不介意。”


    林封一尺码比南星澈大，腰围松松垮垮，说实话穿上的舒适度不如不穿，但他心里竟然品出一丝甜蜜来。


    尽管这很不合时宜。


    南星澈觉得自己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