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作品:《琢宜

    初夏,御桦园。


    碧湖波漾,水光泛粼。


    炽热的午阳透过层层的榆叶,从其叠密的缝隙中一一洒落。


    岸边幽径,两道相对而立的人影,也顺着这日光的照映隐隐绰绰地倒显于地。


    两人相对而立,却又面色各异。


    其间,那浅色素衣,容色清丽的女子,看着面前长身玉立,气势凛冽的男人,眼里不觉透露出些许谨慎,似对他颇为忌惮。


    而男人也自将女子的疏离看在眼里,他见此,眼里不觉闪过些许波动,但不过刹那间,又逐而散去。


    见女子这般,男人也不再言语。


    他只是微微侧身,而后望着面前风平浪静的湖面,似有所回忆地说道“本王依稀记得,当年就是在这儿,那时的你,是那般地害怕。”


    此刻,旧事再次重提,男人侧过头,余光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女子的神色。


    见她从最初的面色虚白,到最后的佯做镇定。


    他的心里也不觉多了几分愧疚。


    毕竟,不管当年恩怨如何,女子的名节何其珍贵,而他当年那番,无异于将她处于何种难堪的地步。


    见此,陆允琢深深地叹了口气,而后才对着面前的女子,说出这些年来一直压在他心底里的那句话“其实,现在想来,不论当年是非对错,本王都欠你一句道歉。”


    说到这儿,男人顿了顿,看着面前女子对此黛眉紧蹙的样子,他再次恳切地说道“如果你愿意,本王可为当年的事负责。”


    却不料,就在男人这般示态的话语言尽时,女子却是眸眼猛沉。


    她小心地打量了下四周,这才抬眼看向面前的男人,颇为慎重地答复道“当年什么事?我想王爷记错了,当年不过是些孩童间的玩闹,对于那些个无伤大雅之事,栖颐也早已忘却。”


    女子的回答,让原本满怀期待的男人一震。


    他抬起头,带着几分不敢置信,看向了面前的女子,透过她那般熟悉的面容,似仍能看到五年前面对他报复的狠戾,那个双眼通红却仍死死捂着自己衣襟的女孩。


    在男人这般打量自己的同时,沈栖颐的脑海中也不停回想着男人刚才说过的话。


    她不信淮王会像他说的那般,对她负责。


    且不说,当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即使当年,淮王狠下心对她做了那事,但依他们过往的恩怨,他又岂会善待自己?


    毕竟,对于她们这样的世家之女而言,她们与家族的命运自当荣辱与共。


    如今的朝堂上,淮王与她沈氏势同水火,恩怨不休。


    既如此,她又如何会相信一个站在她家族对立面男人的话!


    想来,淮王此番所说的种种,不过是他对女人一贯的挑弄罢了!


    思及至此,沈栖宜对着面前的男人微微俯了俯身,而后轻声道“殿下,栖颐出来也久了,是时候回至宴席。”


    说完,她又顿了顿,而后似想到了什么,这才抬头看向面前的男人,似意有所指地说道“想来,陛下也在宴上等着王爷,王爷切莫辜负了陛下的圣心。”


    男人自然也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


    此时,他偏淡的瞳色中也因沈栖颐这急切躲避于他的话语,径直划过一丝晦暗。


    “看来,是本王自作多情了。既然对于沈大小姐而言,当年的事算不得什么。那如若本王今后做了更过分的事,届时,沈大小姐是否还如今日这般,觉得一切都无足挂齿?”


    听着男人不善的语气,沈栖颐自知是她刚刚的话惹怒了他。


    虽然,淮王刚才的话,对她而言,极为孟浪。


    但毕竟,此时的陆允琢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可以任人践踏的落魄皇子。


    更何况,依着如今朝堂上,淮王一派愈发打压她沈氏一族。


    在这沈氏日渐势微的情况下,她也不能在这个关头上与他直面冲突,已致让人抓住把柄,从而愈发对她沈氏不利。


    想到这儿,沈栖颐再次俯身,对着面前的男人无奈示弱道“刚刚是栖颐用言不敬,还望王爷恕罪。”


    说完这话,她抬起头,见对方脸上并无不虞的神色,接着才又继续言道“王爷天之胄贵,与栖颐更是尊卑有别。既如此,栖颐又岂能仗着一些小事,从而要挟王爷?”


    却不想,男人在听完她这话后,却是长眉一挑,而后一声嗤笑“沈栖颐,你不用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来糊弄本王,本王不是傻子。”


    见自己这番话,并未消除对方的恼怒,反而使他愈发炙怒,沈栖颐也不觉心下一落。


    她用力握紧早已濡湿的手心,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而后她才缓缓抬起眼,带着几分深意,看着面前的男人,决然道。


    “王爷,这事,无论是陛下,还是我父兄,他们都不会同意的。”


    可男人闻言,却是大手一挥,转而带着不容置疑地口吻道“本王自有办法让他们同意。可如今,本王只想知道你是否愿意?”


    就在陆允琢双目灼灼地想要得到面前女子的回答时,可等待他的却是沈栖颐良久的沉默。


    而男人见此,也没再逼问她,他只是那般怔怔地看着她。


    透过那熟悉的面容,他突然想到了那年他被逼奔赴北疆的时候。


    那时的她,也是这样。


    站在出城的墙头,那般冰寒而后冷漠地看着他远去。


    似乎,沉默永远都是她对他的回答!


    或许,在他们过往的那些回忆里,只有他一个人觉得那些往事无法割舍,而在她沈栖颐的心里,他陆允琢终究只是个外人罢了!


    想到这儿,男人颇为绝望地闭上了眼。


    待再次睁开时,他的眼里再无半分柔情。


    “沈大小姐的意思,本王已然明白。既然沈大小姐不愿,那本王也绝不再过多纠缠。”


    说完,他顿了顿,而后看着面前这五年来让自己辗转反侧的女人,一字一句郑重道“只是,从此以后,我与你沈大小姐再无一丝一毫的瓜葛。”


    或许是意识到男人的这番话太过寒绝,让沈栖颐心里不禁生出一丝不安。


    她下意识地张了张嘴,正想再向男人辩解一二。


    却不妨,就在这时,一阵突兀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


    沈栖颐抬眸望去,透过前方郁葱的榆林,她似乎隐约能看见来人鹅粉色的裙摆。


    见此,她原本面上曾极力佯做出的镇定,也掩饰不住此时即将见到来人的慌乱。


    毕竟,今日宫宴,鹅粉色的衣裙,好似只有那人!


    如若,此时此地只有她一人便也罢了,可偏偏淮王也在这儿。


    即使如今她沈氏一族与淮王派径分明,可难保有心之人会拿此大做文章,从而重伤她沈氏。


    要知道,她们女眷的言行举止,对于整个氏族而言,得谨而重之,以免一朝不慎,落人把柄。


    毕竟,三年前的那件事,不就是最好的先例吗?


    陆允琢自然也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明明刚才说得那般冷寒决绝是他,可看着面前女子眼中的慌乱,他还是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


    到底,他还是不忍看着她难堪!


    在沈栖颐担忧的神色中,男人突然猛地一个闪身,转而便躲进其身后假山的背落处,让人无法视见。


    而这边,沈栖颐见他已然避去,心中不免暗暗松了一口气。


    趁着来人还未与她直面,她也得趁早离开这里才是。


    却不料,就在沈栖颐抬脚刚走几步,便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呼辞。


    见此,沈栖颐自知避不可避,只好无奈地回过头,看向了来人。


    果然,一名身着鹅粉色锦服,面含桃黛,髻梳垂云的艳丽女子拂过沿途繁茂的枝叶,已然出现在她的视野中。


    女子四下打量,见到此地似仅有沈栖颐一人时,她的眼底不由显出一抹异色。


    但或许是想到了些什么,她还是不动声色地上前对着沈栖颐言谈道“真没想到,阿葳居然在这儿碰到沈大小姐。”


    这边,沈栖颐闻言,不由黛眉一蹙。


    她自知这人是话里有话,但出于世家贵女的教养,她还是对着来人颇为客气地回答道“徐小姐客气了。刚才席宴中,栖颐略感闷热,便出来透透风,不想这一走,便行至此处。”


    徐葳自然听出了她话语中的敷衍,转而眼角一扬,语气略带寒意“那可真是巧了,此地极为隐秘,刚刚不知阿葳是否晃了眼,好似还瞧见一个男人在这儿。”


    说完,她顿了顿,而后眼带鄙夷,意有所指道“若不是阿葳知晓,依沈大小姐的品行,做不出这婚前便与人暗通款曲之事。这若是换作其他不知内情的旁人,定是要误会你沈大小姐不知羞耻。”


    沈栖颐自然也知这徐葳来者不善,毕竟她俩一向不太对付。


    更何况,依着徐家如今在朝堂上的种种举措,已然表明要与她沈家为敌。


    既如此,那她与这徐葳就注定不能和处。


    想到这儿,沈栖颐也不觉沉了眉眼,对着面前的徐葳冷声道“我与徐小姐皆在闺阁,这样的玩笑话,知道的人呢,听听就过了。这不知道的人呢,还以为徐小姐怕不是与哪家的郎君私会,要不然一个闺阁女子,怎能说得出这样的话?”


    听着沈栖颐这番含沙射影的话,徐葳闻言倒也不恼,反而还带着几分得意,勾唇轻笑道“我有没有跟哪家郎君相好,这用不着你沈大小姐操心。毕竟,我徐家再怎么也不是你如今岌岌可危的沈氏可比的!”


    说完,她话音一顿,而后极为笃定道“要知道,如今淮王殿下势大,我徐氏与殿下母家乃是姻亲。而你沈栖颐,当年害死宁妃娘娘的罪魁祸首,我倒要看看,待你沈氏一族落败之时,你这个贱人又会是个什么下场!”


    宁妃的死,一直都是沈栖颐心中不可对人言说的秘密。


    但如今,猛然被徐葳提及,沈栖颐心头也是不由一颤。


    开文啦[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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