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沉默的幼儿园(十六)

作品:《灵魂引渡黑工记

    “自、自行殒灭?”白心看着茱萸,不可置信。


    朱萸没有说话,只是点头。活了一百二十六年,见过无数鬼神精怪,这个深受世人敬仰的土地婆想起十五岁的钟榆,脸上的伤感还是无所遁形。


    白心也没有说话,脑海里浮现的不是钟榆,而是倾盆大雨下钟槐泪流满面的脸。


    姐姐死了。


    “所以她恨我,”朱萸停了一会儿,终于又说道,“恨我没有看好钟榆。”


    白心明白,“她”就是钟槐。那天钟槐送她去土地庙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两人的对峙看得她十分紧张。


    “对不起,”白心看着朱萸伤感的脸,问道,“我想问,灵魂是可以自行殒灭的吗?是彻底消失、不入轮回的意思吗?”


    朱萸听见白心的问题,点点头:“是的,就跟人类自杀一样,灵魂也是可以自杀的。”


    “但是,”朱萸顿了一下,又说道,“代价极大。”


    白心:“代价?”


    “人类阳寿未尽自行了断尚且需要在地狱受刑,更何况是灵魂自行殒灭呢,”朱萸叹了口气,说道,“而且,过程也极其痛苦。”


    “等我发现的时候,她已经把自己的灵魂种子硬生生掏出来了。”


    朱萸说完,脸上也充满了痛苦,仿佛重新回到了当年的那个情景。


    白心心里一颤,问道:“掏出来?”


    她想问的是,这和用葫芦直接吸出来有什么不同?


    “为了最大程度保证阿赖耶识的完好,她徒手把自己的灵魂种子挖了出来,”朱萸的表情越来越痛苦,说道,“阿赖耶识不经过法器过滤,所有的记忆都会完好保存在里面。”


    “她为什么……”白心愣了,这跟直接人类徒手把心脏挖出来有什么区别?


    “我不知道,”朱萸摇摇头,表情努力恢复正常,“等我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倒在土地庙后面的地上了。”


    “她捧着她的灵魂种子,”朱萸说,“让我交给地藏王菩萨。”


    地藏王菩萨?白心想起通讯录里菩萨的白色头像,问道:“为什么要交给菩萨?”


    朱萸还是摇头:“大领导哪是我们能随便见得到的,我最多能见到阎王,所以只能把她的种子交给她。”


    白心点头,又问:“你刚刚说,代价是什么?”


    都已经彻底消失、不入轮回了,还有什么比这更大的代价?


    朱萸:“代价就是,意识永生。”


    “什么?”白心眉头紧皱,没有听明白。


    “虽然她的灵魂殒灭了,”朱萸说道,“但是灵魂种子是不死不灭的。”


    “你知道为什么轮回要喝孟婆汤吗,就是因为每个灵魂还无法承受带着记忆进入下一世的结果,孟婆汤在某种程度上实际上是一种灵魂保护机制。”


    朱萸顿了顿,继续说道:“她以这样的方式结束自己,代价就是她的灵魂种子无法参与轮回,带着她的元意识在地狱永远地活着。”


    “所以呢?”白心还是不明白,灵魂种子活着又能如何。


    “她会每时每刻感觉到痛苦,但又没有任何办法,因为她无法清除记忆进入下一世,而且灵体已经殒灭,也无法和其他灵魂交流。”


    “痛苦地永生,”朱萸说,“这,就是代价。”


    白心听得大汗淋漓,久久不能平静。


    她明白,在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不是结束,而是无法结束。她也是如此,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半人半鬼地活着。


    而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白心想起钟榆模糊的脸,而她,竟然主动选择了一条永无止境的绝路。


    “所以我看到你,”朱萸又说,“就想到了她。”


    白心抬起头,看着朱萸的双眼,她半张着口,好半天才说道:“她……最后有和你说什么吗?”


    她想知道,钟榆为什么要这样做。好不容易有逆天改命,重入轮回做人的机会,她为什么要主动放弃。


    朱萸叹了口气,回答道:“她说,她爱这个世界,爱所有的生命,还说唯一对不起的就是她的妹妹,让我平时多照顾她。”


    “还有呢?”


    “没有了,”朱萸摇摇头,“就这样。”


    就这样?白心皱眉,她还以为有什么很大的事情要交代,结果就是这样吗?


    朱萸终于说完故事,看着白心和她怀里的小孩,问道:“你呢?接下来怎么办?”


    白心还沉浸在钟榆的故事里,此刻听到朱萸问道自己,大梦初醒一般回过神来,反应过来她怀里的小孩已经安静许久了。


    她低下头,看见豆思红睡在她的怀里,两只手紧紧抱着她的腰。


    白心把小孩搂紧,抬起头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时间。


    四点半了,又是一夜即将过去。


    “她想见她妈妈,”白心对着朱萸说道,“有什么办法吗?”


    朱萸摸了摸下巴,思索道:“我最多帮你查到她户籍地和她妈妈的信息,但是其他的你就要自己想办法了。”


    “可以。”白心看着土地婆,眼神坚定。


    然而下一秒,她忽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亏空感从心底涌出来,攀向她的四肢和全身,让她一瞬间天旋地转,眼冒金星了几秒。


    好累。白心感到自己仿佛被人突然抽了真空一样浑身无力,连呼吸都变得衰弱,立刻就要晕倒。


    “你怎么了?”朱萸看白心不对劲,赶紧问道。


    “我不知道,”白心闭上眼,右手扶着额头,努力缓过劲来,“不知道是不是读心太久的原因。”


    “有可能,”朱萸点点头,“一般来说,这种能力对你们自身是会有一些消耗的。”


    白心也点头,睁开了眼睛,努力扯出了一丝笑容:“谢谢你。”


    朱萸一愣,看着屏幕前疲惫不堪却努力微笑的女孩,心里忽然一暖,说道:“不客气,我答应了钟槐要帮你。”


    白心再次点头,站起来,把小孩安放在海洋球上,回到了院子的草坪中间。


    “你先回去,”朱萸说道,“她的居住地和她妈妈的相关信息我明天发给你。”


    “好。”白心回答,然后关掉了视频通话。


    她取出头盔和机车,慢慢爬上去,回头看了一眼睡在海洋球上的小孩,转过头,向着自己的家出发。


    机车冲出了蓝天幼儿园,一路飞驰前往太阳小区。白心双手握着车把,感到自己的力量越来越弱,然而心里却像被塞了一块泡了水的海绵一样越来越涨。


    钟榆。


    朱萸的话还在耳边盘旋,她死得那么惨烈又痛苦,白心想,然而她的遗言竟然是爱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有什么可爱的?白心皱着眉,想,她恨这个世界都还来不及。


    这里充满了伤害、算计、压榨和不公,这里有那么多人痛苦,她想,明明人间才是地狱,为什么要爱它?


    白心骑在车上,脑子里浮现朱萸那句我看到你就想起了她。


    明明她们一点也不同。


    从小她们就不一样。白心想起钟榆递过来的那块融化的巧克力,饱涨的心里忽然涌起一阵难言的隐痛。


    那块巧克力就是她们人生的唯一交点。从那以后,两条直线分道扬镳,再无交集。白心看着前方模糊的街景,钟榆模糊的脸又不受控制地浮现在眼前。


    你不是已经学会了保护自己吗?白心在心里说,不是我教你的吗?


    你为什么还要这样?


    天还未亮,白心宛如一道白色闪电劈在黑色道路上,她的前面是模糊的景色,大脑里是模糊的女孩,不仅如此,她的双眼也逐渐模糊,体力也迅速下降。


    很快,她的双手也松开了车把,整个人不受控地往下滑,立马就要滑下机车。


    “白心!”


    一道女声破空传来,呼喊着机车上失去意识的女孩。


    白心感觉到自己的大脑一团浆糊,她想睁开眼看看是谁在叫她,奈何实在是累得不行,体力流失得太快,连抬眼皮的力气都没有。


    黑暗中飞来一个黑色身影,在白心彻底滑下车之前一把将她拦腰捞起,同时也骑上了机车,带着她一起前往目的地。


    白心感觉到自己躺在了一个人的怀里,这个人的气息让她觉得很熟悉,但是她的脑子已经不支持她去分辨来人了,她只想睡觉。


    “睡吧,”后面的女人轻声说道,“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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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睁开眼,不是熟悉的天花板。


    白心盯着头顶那个价值不菲的吊灯,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坐起身来,看见自己躺在一张十分陌生的床上。


    “醒了?”左慈端着一杯水进来,笑着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把水递给白心。


    白心看着左慈的笑容,发了好一会儿呆,才伸手接过杯子,说道:“谢……谢谢左姐。”


    “不客气,”左慈又笑了笑,说道,“昨天真是太危险了。”


    昨天?白心喝了一口温度刚刚好的水,努力回想,才终于想起昨天晚上的事。


    她从幼儿园出来之后,就跟被人用棒子打了似的晕得不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听见有人叫她,然后她就睡着了。


    “我进了你家把你抱了下来,你不介意吧?”左慈又说道,仍然笑眼盈盈。


    进我家?白心拿开杯子,往下看了一眼,自己现在是回到肉身的实体状态,而不是灵魂出体的透明状态。


    “啊……”白心刚想说没关系,又突然想到今天是星期三要上班,一瞬间跟被针扎了屁股似的大叫了一声,“啊!!!”


    “完了完了!要迟到了!!”


    要是再迟到,组长能把她生吞活剥了!被工作支配的恐惧袭击大脑,白心立马清醒了,赶紧把水杯往床头柜一放,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别着急!”左慈一把摁住她,力量的绝对压制让白心一秒躺回了床上。


    左慈握着白心纤细的胳膊,说道:“你的领导刚才打了电话过来,我已经帮你请好假了。”


    白心看着左慈的眼睛,一瞬间不知道说什么,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谢谢你……”


    左慈放开她,重新坐回椅子上,说道:“你不知道控制自己的能力吗?”


    控制能力?白心转头看着左慈,想起来昨晚她是觉醒了读心的能力,她张了张口,回答道:“不知道……”


    她确实不知道。白心想起昨晚的异常,发觉这能力她确实不会驾驭,好像不是主动技能,而是被动触发,一遇到任务目标就自动开启了似的。


    “这样很危险,”左慈说道,“你要慢慢学会掌控你的能力。”


    白心点点头,问道:“要……怎么做呢?”


    昨晚她也确实没有主动去读豆思红的心,而是她的心声突然就闯进了她的脑子里。


    “跟你运用你的大脑、你的手脚一样,”左慈看着白心,认真说道,“把它当成你身体的一部分,有意识地控制它。”


    额……


    白心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左姐的解释还是稍微有点抽象了。


    “慢慢来吧,”左慈看着一脸茫然的白心,笑了一下,鼓励地说道,“你的技能很强大,一时间不能迅速掌握是正常的。”


    强大?白心听见这个跟她从来就没什么关系的词,心想我也配得上强大了?


    “想吃什么?”左慈不再谈论能力的事,转而问到早餐。


    哦不,早午餐。


    听见左慈的询问,白心的肚子十分识相地叫了一声,她赶紧捂住肚子,不好意思地看着左慈,尬笑了一下:“随便,我吃什么都行。”


    左慈又笑了,牙齿整齐洁白,散发出昂贵的保养气息,白心看着左姐的牙齿,脑子又抽筋了,心想好漂亮的牙,光是保养费用都能买一套房了吧。


    “好,”左慈站了起来,转身往外走,“那我就随便做了。”


    白心看着左慈高大的背影,突然想起来上次借裤子还没还,赶紧喊道:“左姐,你的裤子……”


    “不用了,”左慈右手举起,轻轻挥了挥,“送你了。”


    啊这……白心想起那条裤子,她没吃过猪肉但见过猪跑,上面某高奢品牌的标志亮得她眼瞎。


    下一秒,她又想起昨天来还裤子时的疑惑,又问道:“左姐,我想问一下,你的家里怎么会有跟我一模一样尺码的裤子?”


    要知道她可是个只有一米六的小矮子,又瘦又小的样子跟左慈和钟槐不能说不同,只能说八杆子打不着。


    左慈的脚步一顿,然后继续向前走去,回答道:


    “那条裤子是钟槐姐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