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他在学校?

作品:《殃及池鱼

    几日后,宁蔚带何来去避暑圣地长白山潇洒走一回,打卡了天池瀑布还有狩猎场,母子俩一口气上传十几条朋友圈,回家时何东扬已经将何来在学校复读的事规整得纤悉不遗。


    何东扬请了几天假,又带何来去九寨沟逍遥几日,他和宁蔚的度假时间完全错开,和上辈子一样。


    宁蔚在淘宝做模特,何东扬是公务员,因而宁蔚的工作时间更加松弛,能带何来说走就走。何东扬习惯像扫地机器人一样包揽一些家中琐事,也是他文书工作留下的后遗症。


    就这段时间而言,何来找到了长久以来丢失的自由,无忧无虑,像和尚未苍老的爸妈享受到所谓的天伦之乐,此间终于悟出了重来一次的意义。


    曾经何来人生按部就班,偶尔在学校叛逆张狂、放浪形骸,工作后他时常想,倘若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会干什么,倒不是现在的他有多了不起,而是如果改头换面做个本分守矩的好学生的话,他的人生会有何转机?


    改变的机会送到何来眼前,他坐在沙发上反复咀嚼。


    谢谢,老子不干。


    人生路一马平川,精彩和坎坷何尝不是哥创造出来的?要是没有斗争和挑战,他哪来的斗志和征服欲,难道他三十多岁混到这个位置靠的是天真和有爱心吗?


    他从来靠的都是实力和不要脸,以及心怀一丝对傻逼的姑息,让他活得心安理得。


    “来来,吃饭了!”


    何东扬捧着热腾腾的菜端到餐厅,扯嗓喊人,何来从沙发起来,过去帮忙端饭。


    宁蔚早在餐桌入座,递给何来一双筷子,嬉笑道:“何东扬,感觉你厨艺有长进啊,哪个老太太那学的,帮我谢谢她。”


    何东扬解下围裙挂在架子上,摇头笑道:“我这大半辈子也只有厨艺能让你认可我两点,我还能上哪学,原汤原食最好。”


    “确实好啊爸。”何来嚼着齿尖甜酸恰到好处的糖醋里脊,眼里满是崇敬,竖拇指,“我这辈子就指望啃你的饭啃到老了,太他妈好吃了。”


    宁蔚夹了块锅包肉,咬下去眼睛亮了三分:“不错,啃你爸吧,岁月不败美人,厨艺不败丑人。”


    他爸文绉绉又周正的脸上发了霉,何来嗤一下笑喷:“那哪能啊妈,诋毁也要有科学依据,你俩的儿子这么帅,我爸有基因工程一半功劳,怎么能丑。”


    “谢谢儿子。”何东扬意得志满地看着宁蔚,“我从来不说你妈丑,因为我这个人不爱说谎。”


    宁蔚:“呕。”


    “我发现你这人太贱了,拐着弯夸自己帅,还顺手恭维我一把,你是真想过好日子。”


    “那好,你也丑。”何东扬不甘下风。


    “吐完感觉好多了。”宁蔚弯眉。


    何来从不觉得双亲这么闹折他的寿,成熟之后一直把她们俩对骂的话当做听相声。


    何东扬处理好何来上学一事,时隔半个月,何来经常抽时间阅览家里的新教材以及复盘高考,跟他猜想的一样。


    他的理科考得还算中规中矩,文科就比较惨烈,所以他在家里恶补了所有曾经把他学吐了的高中文科知识。


    从出师表背到人体稳态,开发曾经对软流层直至分封制与宗法制的深度记忆,一套功夫下来,整个人就像喝了脉动,无可自拔。


    何来都快忘了以前学习对他来说是种多么折磨又快乐的燃烧类运动。


    他高考的这个成绩足以让他上个体面的大专,但这一生他并不想改变原本触手可得的事,既然能上985211那么他势必要信手拈来,不仅要超过千万个竞争的00后小孩,他甚至不能输给曾经的自己。


    开学头晚,宁蔚提早结束工作带全家盛情聚餐,当晚何东扬和她为给何来冲喜开了酒,两人喝得其乐融融,上头了还开始称兄道弟。


    好在何来只浅酌了几口,知道适量饮酒,这对疯子毫不知收敛,喝到脸红脖子粗,结束后连坐直的力都没有,还得何来开车把两人送回家。


    他现在只有实习驾照,他趁着暑假摸熟重点,同时兼顾学车、玩游戏、出游、锻炼,好比给自己的基础数值拉成六边形战士。


    全副武装二战高三。


    “不是吧,我还没玩够啊暑假!”


    清晨还有一些清冽的干风和鸟叫,三年六班的教室里一派哀嚎,堪比群体行刑。


    “请学校新赛季对我好一点。”


    “已经是最终季了,再祈祷也没用了,求超生吧。”


    “到底收不收作业啊!课代表给个准话!”


    “别问课代表,年年说要收结果就是收来卖废品,咱们要翻身农奴把歌唱!”


    “我说谁能去侦查一下高一今天开始军训还是下周,我就这为数不多的乐趣别给我夺走好吗。”


    赵萧何一回教室见这波大阵仗,提溜着早餐脚底抹油地跑到座位上。


    “老江,快吃,一会儿老班来了。”上半身九十度旋转朝后,呲着白牙对人抛媚眼,“还有两块舒芙蕾,黄米粥和两包饭团,你不爱吃豆沙包我就买了玉米馒头,肉的味儿大。”


    “嗯。”


    江池鱼听他一个个介绍桌上几个口袋礼物的食物,拿了其中两个口袋,把最吊胃口的舒芙蕾留给他,“就这些。”


    赵萧何一早就做好了算盘,江池鱼这人他还不知道,别人的眼大肚子小,他这人早餐从不吃甜食,一心偏爱他那个营养均衡的健康餐,含油量过高的看都不带看一眼。


    他选走馒头和鸡蛋,手里扯下馒头块往嘴里塞,一口把蛋白咬出蛋黄流心,继续提笔在练习本上打草稿。


    赵萧何一下希望自己早起没戴眼镜,服气道:“大哥,你能不能别卷了,歇歇行吗。”


    “嗯。”江池鱼随便应付他一声,笔下痕迹不断。


    赵萧何放弃和他杠,投入大于收入还不如趁早收盘,话音一转说:“诶江子,我刚在办公室看到邓国华了。”


    “正常。”江池鱼雷打不动,“他来了提醒我,我翻窗走。”


    赵萧何:“……这是三楼。”


    “不就是上次老邓头错怪你了嘛,他也给你道歉了,为啥还揪着不放?”


    江池鱼掀起眼皮瞥他,又垂下眸看卷子,“跟我没关系。”


    赵萧何愁着脸,“不应该啊,他不是最喜欢跟那位哥对对碰吗,你成牺牲品了,我心疼你。”


    赵萧何爽快直接且性情,江池鱼和他好友几年,时常因为他鲜明的特征而忽略这人有些话痨的毛病。


    “嗯。”江池鱼又嗯。


    “我刚刚路过办公室就听到邓国华和那哥说话了。”


    赵萧何一张嘴想到哪说哪,丝毫没发觉江池鱼握笔的动作一凝,但转眼就见他将笔摁在桌上,眉眼写着凌厉。


    “他在学校?”


    江池鱼五官本就棱角分明,用这种半带疑惑的眼神直视他更是帅得厉害,赵萧何扯了扯嘴角,有点不知所措,“昂,咋了,可能是回学校办点事啥的,他都考大学了你也不至于真要跟他算账吧。”


    高考那阵,江池鱼就被这人坑过一次,以至于当时赵萧何看他脸色非常肯定他要报复回去,老江心眼比指甲盖还小,这一性格于他太突兀,如今还有点相由心生的趋势了。


    成天臭着一张帅到食不甘味的脸,交上朋友前赵萧何就一直不敢惹他,生怕是冷面拽哥。


    江池鱼神色隐秘地思考片刻,像有肌肉记忆似的,霍然从椅子上起身,“等我十分钟。”


    他俯视沉着眼,停了几秒又开腔:“三分钟。”


    “操……”


    “你等等你等等!”赵萧急不暇择地上手拦着他,唯恐他脑一热干出什么惊天大案,“万一他就是来学校拿个东西,我听到他跟邓国华说什么马上就走,说不定这会儿人早就……”


    江池鱼将目光放在他抓着自己胳膊的手背上,任他拽着不动,“走了?我让邓国华叫他。”


    赵萧何敬佛般举手,一脸酸甜苦辣道:“求你哥,别找事儿好吗,我知道你们热血方刚,但过都过了就别揪着不放啊。”


    “不吃早饭你不饿?”江池鱼问他。


    赵萧何:“……饿,但是哥们更怕你要吃完早饭就要去吃牢饭。”


    江池鱼表情松了点,“我不吃牢饭。”


    “对,少说也得回来一脸青。”


    “何来也差不多。”


    “报告——”


    江池鱼进办公室时带着卷子和笔,门口有别班的老师学生转过头看他。在偌大的办公室里放眼一望,径直靠近某个火热的区域。


    “你这话就不对了老邓,什么叫我心大,我心再大也不能丢两百分啊。”


    “两百分!?你干什么去了能丢两百多,这是高考不是赌场!”


    “不对吧,我一半题都是考蒙的,不能说完全靠赌,至少我靠第六感赌对了,那都是正确答案你能说我什么?”


    “我能说你什么!?”邓国华被何来气得鼻孔放大瞋目裂眦。


    “你那个成绩还用得着蒙题吗!?怪不得你爸来学校的时候遮遮掩掩不说你为什么复读,合着你不仅考砸了还要故意自降身价,你跟我有什么仇!”


    张烨观看着桌前战火不休,拿起保温杯抿了口茶,心觉年级主任把何来成绩一落千丈归结为个人恩怨,未免太像某些古板长官和他捣蛋下属的警察片情节。


    她放下杯子,清嗓接话:“咳咳,邓老师,这件事还是遵从何来同学的意愿吧。”


    “我也不信他会毫无征兆地高考失利,但我们还是关心一下他的心理健康,这下复读肯定带给他一定的心理落差,最好不要火上浇油了。”


    何来满脸写着对张老师这番话的灵魂认同,欠欠地说:“对啊老邓,别太钻牛角尖。”


    张烨心说你也是在添油加醋,赶在邓国华又一次暴走前悬崖勒马道:“好了好了好了,不管怎么说,这是何来自己的决定,现在主要的也是继续复习,我们做老师的也不能代替学生说话,对吧邓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