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苏沁

作品:《小青梅一直在解谜

    牧晓原没想到事情进展如此顺利。


    洛水刑场,改了太多人的命。


    钱谦,在苏墨淳的供述中,一直被形容为“沉默寡言”。


    现在看来,只是已太久无人听他一言,也太久无人懂他一言。


    在兵中长了张利嘴劝友,在市井放得下身段卖艺,在被看不惯的前上司误打误撞接济,还能不忘初心报仇;报仇又只求尽己所能、无愧于心,选准时机不瞻前顾后。就是方法实在惨不忍睹——杀敌一千自损三千,还肯定逃不过三法司的深挖。


    不过,牧晓很欣赏这种百折不挠、至死方休的精神。


    但让牧晓最终决定保他一命的,是来刑部的路上她问芒夏的问题:“弓兵……钱谦的箭法如何?”


    芒夏在进京前的那天晚上接过钱谦几箭,答道:“初步判断在军中也算上乘。或许天赋并不顶级,但基本功相当扎实。箭箭都是冲着殿下去的。”


    当年待在苏墨淳手下,绝对是屈才了。


    牧晓三年前自洛水刑场监斩后,头也不回离开京都,当时认为自己此生不愿再在京中长留。


    但她现在变了想法,深觉京中实在卧虎藏龙,有趣得很。


    不知多少地方上的人中龙凤,满怀憧憬抱负来京,发现自己不过是京中奇人异士里最平平无奇的那个;多少天才在京中或是铩羽而归,或是淹于人海。


    要白手起家,时运、命数、伯乐、才干、抉择,缺一不可。


    既然她遇上了,那也当一回惜才人。


    “不知前几起劫道案,最后会被查成什么结果。不过,既然他们干过几起,且都未东窗事发,想必是从未伤人,且捏住了对方什么把柄。受害者是否愿意承认,还不好说。他们在刑部和公堂上又一直咬死了这是初次劫道。”牧晓思索片刻,“单论我这件事,要命不必。就让他们去边境吧。若有心有力,从头再来,为时不晚。”


    牧晓转头和芒夏补上几句:“只可针对我这件事可表个态。万一真牵扯别的案件,不要影响其他案件的判罚。就当让我也沽名钓誉一把吧,放个惜才名声出去,顺便为公主府招招人才。”


    如果皇兄那边对这件事下什么新旨意,或是三法司最终依然决定以儆效尤,她也无权左右。


    和钱谦报仇的心态一样,她也只求无愧于心。


    钱谦对那句“想活吗”的回答是:“真的由公主殿下决定么?”


    也算是看得透彻。


    ·


    仅三日,三法司便做出决断。


    苏墨淳,杖一百,流三千里;钱谦和其他参与者,杖责不等,多充军。


    都没有牵连族人。


    值得一提的是,在负责京郊治安不力、玩忽职守的处罚名单中,真的牵连到了钱谦那位同袍。


    五城兵马司严加整顿,玩忽职守与劫道者同罪同罚。


    不知钱谦此刻,是在为保住了自己的命而欣喜,还是遗憾同罪同罚,没带走仇家的命。


    好歹不用去洛水刑场再次监斩了。这点倒是让牧晓也松了一口气。


    没有松下这口气的只有孙氏。


    苏墨淳要杖责还要流放的消息,传到孙氏的耳中无异于晴天霹雳。


    她几次三番试图再入公主府求情,想要去刑部申请再查,甚至打听过怎么去敲登闻鼓。


    大多数时候都被女儿苏沁拦了下来。


    “母亲,兄长没被判斩,也没牵连我们,已是法外开恩,不可能再轻了。”苏沁轻声安慰泣不成声的孙氏,“母亲,你还有我呀。”


    苟延残喘的延国公府,现在主事的已是苏沁。


    苏沁这几日忙着遣散府中闲杂人等,收敛田产商事,精简开支,延国公府没了苏墨淳,对苏沁来说是清净不少,也更加齐整。一时称得上焕然一新。


    她向各位手艺人表明情况,尽己所能发放遣散银,又撰写推荐信,鼓励他们向百听阁、百味坊、百卫所等商事楼阁和江湖场所自荐。


    延国公府众人这才发现,这位常年不起眼、看起来畏畏缩缩的闺阁小姐,处理起府务来虽不纯熟,但算得上条理清晰、明事知礼。


    死气沉沉的延国公府将要迎来严冬,而苏沁却在这样的季节里,感受到她的生命正在重新发芽。


    她没有和任何人说过,自己三年前为何明知苏墨淳只想把她卖个好价,却能在断腿的他床前,哭出那句“兄长,我不想你去战场,你一去不回,我和母亲该怎么办”;


    她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她作为唯一一个被允许进刑部探视苏墨淳的亲人,为何要与苏墨淳轻声说“一定是昭灵公主诬陷你的,对不对”;


    她没有和母亲告密,即使她知道苏墨淳在外暗中差人拦路抢劫;她没有及时打断母亲在昭灵公主府的口出狂言,即使她明白母亲知道苏墨淳瘸腿的真相,定会悲愤交加、气急攻心。


    再往前数数,啊,她还没有和任何人说过,母亲第一次对昭灵公主摆准婆婆的款,她为何不阻止,为何周围无人提前制止。而闹起来后,她没有碰昭灵公主就自行尖叫倒地,那昭灵公主又真的打了她吗?


    在某些深夜,苏沁,有时觉得自己真不是个好姑娘,什么温婉大方、贤良淑德都与她无关;有时觉得自己是真疯了,在这些小事上较真能有什么用;有时又担忧,放任苏墨淳和母亲做的那些蠢事,最后不会牵连到自己吧;有时孤独而绵长地痛苦着,问自己,这样的日子,到底还要持续多久呢?


    不过从此以后,苏沁觉得自己再也不会为这些痛苦了。


    她现在是延国公府的实权家主,每日有处理不完的细务。


    虽辛苦,但欣欣向荣。


    要不给自己找个师傅吧,教什么的都行。苏沁坐在厅堂正中,放下笔,认真思考这件事。


    “小姐可是乏了?需要奴家再讲个画本吗?”苏沁身旁的小厮摆着笑脸请示。


    苏墨淳身边的人,苏沁现在就留下了这一位。


    苏墨淳每次坐在那把花里胡哨的大椅子上醉生梦死时,都喜欢让这个小厮在旁边一个劲的夸他,夸他上天入地无所不能,脚踹将军,拳打首辅。


    苏沁原本也想尝尝这种众星捧月的滋味。


    但她很快发现,这名“小厮”其实是个姑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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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声线相当多变,实在是个讲故事的好手,跟在苏墨淳身边只负责夸来夸去,真是屈才。


    苏沁幼时总窥见母亲孙氏围着苏墨淳转。


    现在,母亲缺席的那些睡前故事,自有人为她补上。


    在她能选择被众星捧月的时候,是否真的被众星捧月,似乎没那样重要了。


    她只想过一过和以往不一样的日子。


    ·


    这几日难得平静。牧晓和苏墨清在府中清点旧人,并且构思,是否能如在地方时一般,报备后直接张榜贴文招募有志之士。


    “当今,文武举仍是天下士人眼中的正道。现在也没有紧急情况,如果公主府在京公开招募,结果很可能不理想。”牧晓首先想到的形式,是在西南地方上施行过的公开招募策略。


    “你在西南府中募人,大致以什么规制?是否要考虑京城府中和西南后续的融合问题?”苏墨清向她问了几个基础问题。


    牧晓思索西南府中情况道:“我在京受封之初没有意识到,父皇放给我的权力实在远超一般意义上的公主。到西南后我发现,很多基础事务,并不需要我再去整顿。西南府中一直是我母亲派的心腹在管理运作,我母亲去世也没有改变这一情况。”


    “如果说,京中公主府主事的一直是露秋,我身边跟的是负责亲卫的芒夏,其实还有两位我母亲在牧府时就嘱意给我的——惊春和连冬。连冬主要在暗处,大约是平衡皇宫内派进公主府的人;惊春,与我母亲出嫁前的楚家关联最深,一直是西南的主事。”


    “西南府邸,在我本人前往西南前,大多方面是楚家旧人一手扶起来的。”


    “至于我当初招募人,实在谈不上规制二字。”牧晓托腮看着窗外的飞鸟,“纯属事态紧急,临时招募。后来部分奇人异士立了功,向朝廷一报,他们便顺理成章编入府中,各有身份。”


    “现在西南府中无比精简——能保证正常运转,但也只能保证正常运转。缺人时,要么朝中派,要么自行发告示招募。实在是应了那句缺哪补哪。”


    窗外的飞鸟停在飞檐上,啄啄自己的羽毛。


    牧晓还是盯着那只飞鸟,继续回答第二个问题:“至于京城和西南的融合问题,值得考虑,但现在似乎为时尚早。”


    她收回盯着飞鸟的目光,转头看向苏墨清,笑眯眯一摊手:“你看我现在手里有什么?对,什么都没有。第一,京城,现在真的什么都没有。府中主要就是公主该有的东西。万一有什么奏折之类的,我要是没心情写,也就你能帮我写。”


    “第二,我仍在怀疑——皇兄,真的会放我们回西南么?”


    “要是西南风平浪静,我们有什么理由回去?要是西南风波再起,”牧晓的话语和笑容皆是一凝,“当然,我不愿意看到这个假设真实发生,想必你也是。”


    “如果非要假设这种情况,那么,我们真的能一起走吗?”牧晓继续怅然望向窗外。


    檐上飞鸟已经不见。不知是真的飞走,还是眨眼的工夫就被人拿网捞走了。


    苏墨清却捏了捏她的手道:“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