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生师父哑然。


    “罢了罢了，你向来是如此。”


    “如意，带他去换身衣服。”李昭玉看着彭子真说道：“我会派人送你去洮州，到了洮州之后的路，便需要你自己走了。”


    彭子真跪下：“谢殿下救我一命。”


    “不必。”李昭玉错开目光，“不过是交易罢了。”


    彭子真摇头，但却并未说什么。


    待到彭子真走后，李昭玉忽地直勾勾的看着普生。


    普生被看的如芒在背：“干什么！别打我的算盘。”


    “听说你天资聪颖，从出生便领悟佛法？甚至能和天心主持一论禅道。”


    普生听言，端起了架子：“一般而已。”


    李昭玉思索片刻：“你可知道世间是否真有诡事？”


    "比如呢？"


    “比如两人魂魄互换。”


    普生沉默一瞬：“殿下可是见过?”


    李昭玉十分诚恳：“并未，但是只是前几日听闻民间有人，一觉醒来便性情大变，本宫好奇罢了。”


    普生难得正经起来：“万物唯心所现，唯识所变。这躯壳不过是一具皮囊筏子，渡我们过这生死苦海，若有两艘筏子离得极近，船上之人又心意相通、因果纠缠极深，一阵滔天巨浪打来，魂魄暂离本位，误入他舟……也并非绝无可能。”


    “这么说，便是也有可能。”


    普生点头。


    李昭玉却觉得荒谬，她怎么可能与江璟心意相通。


    “那若是两人素不相识、毫无瓜葛呢？”


    普生凝视着她。


    “殿下，这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际遇。”


    李昭玉脸黑了下来，要换魂魄也该是她和崔逢之换，怎得轮的到他江璟。


    罢了，佛家的事她管不着。


    但是佛家圣地，她却是来去自如。


    如意带着彭子真离开，李昭玉坐在后山的一处凉亭，山间清风，泉水潺潺，她少有得闲欣赏起来。


    ……


    “殿下……殿下……”


    李昭玉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不知何时，她竟然在台子上睡着了。


    “殿下，此处风凉，还是下去吧。”如意将手炉塞到李昭玉，“殿下想必是最近准备百花宴太累了，竟是坐着就睡着了。”


    李昭玉恍惚，定睛一看：“如意？”


    “是我。”


    李昭玉扶额：“怎么又换过来了。”


    如意不解：“怎么了殿下？”


    “我不是你家殿下。”


    如意嘴巴张大，能塞下一个鸡蛋，指着李昭玉说道：“江大人？！”


    江璟有些无奈的点了点头。


    他明明记得自己是在书房，好像是睡着了，在睁眼便在这里。


    江璟看着周围：“这里看着不像是公主府。”


    “是，这里是大慈恩寺。”


    大慈恩寺……


    “我记得上次我醒来就是在这里。”


    如意察觉到什么：“江大人的意思是互换和这寺庙有关？”


    江璟点头：“但现在也只是猜测。”


    如意担心地问道：“公主那边安全吗？”


    “安全。”


    李昭玉却觉得自己不是很安全。


    她一醒来，眼前一看便是破烂房间，她就心觉不妙。


    而刘居安还丝毫没有察觉到，眼前的壳子已经换人了，非要拉着李昭玉尝他新做的点心。


    “子真总是说，想他娘亲做的糖糕，我练了这么几日，终于是有些进步，你快尝尝。”


    李昭玉嘴唇一抽，看着眼前黑乎乎的糖糕，这竟是进步后的成果吗？


    连做个点心都不会的蠢货。


    “不。”


    李昭玉将盘子推过去。


    刘居安不死心，将盘子推回去：“尝尝味道比之上次如何？”


    李昭玉不知道江璟到底有没有将互换之事说与这蠢人听，但是秉着少一个人知道便少一分危险的原则，李昭玉决定还是先以江璟的身份活着。


    可是……


    李昭玉深吸一口气，江璟之前是怎么把这黑乎乎的东西吃进嘴里的？！


    不吃的话……


    真的不会露馅吗？


    李昭玉看向刘居安，他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满眼期待，李昭玉夹起一块，鼻尖传来一股烧焦的味道，引得她眉头一皱。


    罢了……


    放过自己……


    她将糖糕扔回盘子中，筷子与盘子接触发出清脆的响声。


    刘居安奇怪道：“怎么了？”


    “刘兄，我最近有点肠胃不适，不喜甜食。”


    “是吗？”刘居安看着盘子里的糖糕，“前几日怎么没见你说。”


    “怕你担心，我便一直瞒着。”


    刘居安这么一听，便断了让江璟试毒的心：“那我过几天再做给你吃。”


    李昭玉点头，非常不自然地咧开一抹笑容。


    刘居安看的背后一凉，但却并未想那么多，还以为是倒春寒，抖了两下身体。


    他看着那一盘糕点，叹了一口气：“不知子真现在如何了，话说，平宁公主为什么要救子真啊？”


    李昭玉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她问道：“你怎么知道是公主救的？”


    刘居安奇怪的看向她：“不是你和我说的吗？”


    “我？”


    此事除了如意，她没让任何人知晓，江璟怎么会知道？


    刘居安点头，他接着说道：“早上公主的车辇路过咱家门口的时候，你我都看见了的。”


    李昭玉没想到，她让如意给彭子真画的女子妆容，出神入化，甚至能达到易容的程度，竟然还能被他们给认出来。


    李喝了一口茶，不着急的开口：“你想想，平宁公主怎么会管子真的事情。”


    看着江璟，刘居安哑然：“你的意思是，不是公主救的他？是他自己混进宫女当中的？”


    李昭玉点头。


    刘居安忽然沉默，接着开口说道。


    “那子真可太有本事了！以前我总当他是个孩子，现在不想他杀了卢辛那个败类之后，还能全身而退，倒是我小瞧他了！”


    李昭玉嘴角一抽：“没错。”


    刘居安将糖糕盘子收回去，有些心疼：“倒是可惜了这些糖糕，不知子真还能不能吃到。”


    “可惜？”李昭玉指着那一盘黑乎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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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可知人皆有有所长有所短，你若是在只短处蹉跎，只能是浪费时间。”


    刘居安将糖糕盘子抱在怀中：“你上次还说，我在厨艺之上颇有天赋！”


    李昭玉：……


    江璟是怎么学会睁眼说瞎话的？


    “你听我的，下次别做了。”李昭玉认真的看着他，“不如多读点书。”


    刘居安站起身，愤愤道：“哎！江璟！你什么意思！”


    李昭玉站起身来，不给刘居安继续说话的机会，扭头就走。


    江璟的书房，李昭玉只有两个字形容“简陋”，但是可以看出主人十分用心的整理，一整面的书简摆放整齐干净，不落一丝灰尘。


    吸引李昭玉注意力不是那些书，反而是一旁占了整个屋子几近二分之一的木式长桌，她指尖拂过冰凉的木料，上面摆放着各种她叫不出名字的奇特工具，以及一些半成品的木质机关构件，有雕琢精巧的齿轮，还有几个形似鸟雀、结构复杂的小玩意儿。


    一个书生，读书写字或许可以，但这工造之技，若不是家族传承，普通人是很难接触到的，而且看这些物件的精细程度，也绝非一日之功。


    李昭玉的目光被桌角一摞散乱的手稿吸引，她拿起最上面一张，不是机关图纸，而是一张绘制精细的河渠图，左下角还批注道：


    「若依此策，去岁豫州水患，灾民可减三成。」


    她连翻几页，不仅有漕运疏通，还精算物料人力，想法和数据都极为扎实，甚至在某些细节处，比工部呈上来的章程更为缜密、高效。


    但是李昭玉一眼就看出了里面几处的不妥之处。


    江璟的所思所算都太过理想，一看就是从未在官场混过的“新兵”。


    她将手稿放下，拿起一旁的笔，在手稿空白处进行批注修改，她字迹一向龙飞凤舞，涂涂抹抹之间，倒是将一张整洁到能直接面圣的策论，变成了几乎不堪入目的草稿。


    越是投入，时间便过的越快，李昭玉一抬头，天竟然已经慢慢暗淡下来。


    算时间，他们也该回来了。


    李昭玉随手将写完的稿子扔到一边，伸了个懒腰。


    刘居安突然推门而入，引得李昭玉看过去。


    “江璟！奇了！”


    他没有敲门就擅自闯入，李昭玉略微皱眉，但却并未说什么，反而是问道：“何事？”


    “公主府来人，说让你去一趟公主府。”刘居安不解的摸摸下巴，“虽然平宁公主在外面有个嗜杀奢靡的名声，但是除了崔大人，倒是没听过她和别的男子纠缠不清过，怎么现在半夜喊你去，莫不成她……看上你了？！”


    李昭玉忍了忍，说道：“平宁公主要是能看上我，那算她眼瞎。”


    刘居安摸摸脑袋：“也不至于这么说自己吧。”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江璟，个子高挑，身材劲瘦，长着一张极为清俊的面容，透着一股如玉的温润质感，眼型偏长，外眼角略略上扬，一双凤眼看着你时，让人如沐春风。


    “你这模样，幸亏是被潘姨捡了回家，若是流落在外，现在定是鹦歌楼的头牌男宠。”


    刘居安心里感叹，幸亏他是个男人，若是个女子怕是要一见江璟误终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