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凤一双大眼睛带着笑意看向朱桃，然后揶揄地说道：“咱们当然不能和夫人的心头肉比，不过要加钱也没什么，反正花的也不是我的钱，那不还是夫人的吗，左手倒右手，他们开心就好。你是出去办事被人挤兑了？今天还把这点子小事拿出来抱不平。”


    朱桃暗暗叹气，自家姑娘哪里都好，就是对府里的事一点不上心，可女人身在后宅，重要的不就是这点事吗？


    “没有人挤兑我，下人们那里，姑娘还是颇有威名的。”


    青凤听见这话，忍不住乐了起来，她再没有想过，自己在下人们心里的形象还挺威武。她眉眼弯弯，比刚才兴致勃勃多了：“原来你们觉得我厉害吗？我跟院子外面的人也没说过几句话呀。”


    朱桃的表情立刻滑稽起来，青凤一见她这样，就明白肯定有一些自己不知的事情。她收起笑，有几分严肃地问道：“你这个样子，是他们对我有什么非议吗？”


    “一开始也没什么，底下人都以为姑娘从乡下过来，肯定是位腼腆小姐。后来隋妈妈和她的老姐妹喝酒，说起当时去接姑娘的事，说姑娘……说姑娘凶悍的很，把她打了一顿。然后这事就传开了，他们觉得姑娘太过厉害，有什么事都想避着姑娘。”


    其实朱桃并没有把话说全，之前隋妈妈好不容易回了文平伯府，虽然不敢和青凤硬碰硬，但私底下的闲话是一句没少说。府里不少人都觉得青凤没什么教养，又不得徐氏喜欢，不愿来她这边伺候。


    只是这样的话说给青凤，除了让她生气也没别的用处，所以朱桃默默把它们隐去了，只把大面上的说了说。


    青凤几乎把隋妈妈忘干净了，现在听朱桃提起，才想起当时把她踹翻的事，她嗤笑了一声，如果她在乎名声，那隋妈妈干这些事还能有点效果。


    可惜她不在乎，那隋妈妈只能说弄巧成拙，给她带了点助力。毕竟她一个外来姑娘，又没有根基，让府里人怕她总比轻视她强多了。


    “避着我好呀，再有几个隋妈妈一样的人到我身边，我估计气都气饱了，”青凤毫不在意地说道，“我知道府里的仆人私底下猫腻多的很，只要你们不是因为这些吃了亏，就都不必管。”


    “也不用担心到了镇国公府他们的人会不服，我本来也不打算给谢家当主母，有人能把所有事都挑起来，咱们就关上门过自己的日子，至于谢家的事，自然还有谢家人关照。”


    朱桃对青凤这种无为而治的心态不太认同，但她没有再多说什么，这次说了许多额外的话，已经很不符合她平日里的行事了，再说下去姑娘就是不发火，她自己心里都要慌了。


    她为青凤重新挽了头发，然后立在一旁问起其他事情：“姑娘现在饿不饿？不如我叫厨房早点送饭过来。”


    青凤点了点头，朱桃行个礼准备出去，正往门口走了两三步，又被叫住。青凤扶着额头，略想了片刻对她说道：“你刚才说的也有些道理，到库房挑一块好砚台，给镇国公府送个帖子过去，就说等清明的时候，我请谢郎君去文昌庙踏青。”


    谢华庭自然是没有什么不同意的，连徐氏也不多说，但不是专门的节日，未婚男女独自相会总是不妥当。于是徐氏提出她带着晏玉娥一同去，等到了地方，青凤和谢华庭再随便逛。


    一切商量妥当，只是到了日子却没能成行，四皇子监修的大佛寺出了事，圣人雷霆大怒，谢华庭在宫里一待几天，实在脱不开身，只能叫随从送信给青凤：这次只能暂且爽约，等下次有时间再亲自上门。


    文平伯也是一连几天忙忙碌碌，不到深夜几乎不会回府。虽然圣人生气的事跟其他人没什么关系，但紧张的气氛还是弥漫在定京不少人的家里。


    因为这事，徐氏收到的宴请斗少了不少。平日里，官员们的家眷最喜欢互相做客打听消息，可这次大家都十分默契地选择待在家中，半句多嘴的话也不跟外人提起。


    等四皇子被圣人狠狠申饬一番，大佛寺发生的事才渐渐传了出来，原来四皇子为讨圣人欢心，立志要在佛寺修建一百零八尊佛像。


    圣人年纪大了，身体越不好就越信这些，他心里觉得四皇子这个提议不错，但底下的臣子认为太过劳民伤财，而且工期紧张，未必能敢在万寿节前修建好，圣人不愿意落个奢侈的名头，便下旨只修建十八尊，剩下的绘制百佛图来补全。


    四皇子这一番孝心被大臣们打了折扣，心里十分的不舒服。为了弥补，他特地派人把定京所有佛像的形制尺寸都记录下来，然后要求工匠们做出一个定京最大的佛来映衬大佛寺这个名字。


    工匠们接了活儿，觉得四皇子想的太过简单，寺庙高矮都有尺寸，屋顶就这么高，佛像还能高到哪去？但四皇子向来唯我独尊惯了，谁要拂了他的意，那就是捅了老虎的屁股，所以工匠们只能加高屋檐，尽量给四皇子做出个差不离的。


    没想到这佛像命途多舛，好不容易塑好形也开始浇灌，结果有个工匠一时失足，竟然掉进去当场摔死了。主管这事的官员哪里敢声张，悄悄叫人把他封在了佛像里，对外只说这人出去喝酒，一夜没回来找不到人了。


    工匠家里人想闹，主管的官员便直接把他们打了回去。孤儿寡母哪里能敌得过官家，他们又不是定京本籍的人。工匠们的头私下塞给他们些银钱，劝他们收拾东西回老家去了。


    这事本来一点风声都没走漏，在场人的嘴比受惊的贝壳闭的还严。可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大佛马上要建成时身上竟出现了裂纹，等圣人派官员来查看的时候，它居然直接塌了半截。


    里面的工匠早已不成样子了，但暗红色的血痕却还在，过来查看的官员一看这样，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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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刻都没犹豫，直接叫军士把寺里的人控制住，然后亲自入宫，把这件事一五一十地报给了圣人。


    圣人听说之后勃然大怒，大佛寺是为着他寿辰祈福而建，现在不仅闹出了人命，还把尸体留在了佛像里，那不是平白给他添上一层罪孽。他嘴上虽然不说，但心里却很是疑神疑鬼，拿生人打桩这种事自古就有，没见哪个房子就塌了的，可这次佛像在快要修好的时候从中间断开，很难不让人想到神佛的头上去。


    说不定是佛祖怪罪，居然拿尸体玷污他在人间的化身。圣人面上恼火，心里却一直在细细琢磨，若是这样，少不得要给寺院多捐一些香火，也好平息佛祖的怒气，继续给他降福增寿。


    圣人的想法几番变幻，但他几乎是下意识忽略了一种可能，佛像损害可能是神佛发怒，但也可能是有人从中破坏。圣人看四皇子很是不痛快，看皇后和林相也是厌烦的很，所以他并不准备细细调查，也不想看看是否有不法之徒，他直接叫来了四皇子，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然后传下旨意，不许他再监管大佛寺的修建工作。


    四皇子哪里甘心，这本是他讨圣人欢心的好机会，现在却出现了一桩晦气事。他跪在紫宸殿的门外，请求圣人给他一次将功折罪的机会。等他跪了一白天还没人搭理后，皇后终于忍不住，带着人亲自过来替儿子求情。


    皇后只生了两个孩子，头一个是早早没了的大皇子。大皇子聪明俊秀，又是嫡长子，若是他还活着，那皇后也就没什么可操心的了。


    她愿意为大皇子和林相切割的一干二净，就算是圣人有意打压林家，她也决不会说二话，毕竟江山终归是她儿子的，怎么能让娘家把他掣肘了。


    可是大皇子没了，只剩下四皇子，四皇子为人骄傲莽撞，才干不足，没有林家的扶持，再无可能登上皇位。皇后与圣人几十年的夫妻，虽然不能算情投意合，但彼此也有些了解，圣人不喜欢四皇子，甚至可以说，其他几个儿子，圣人都看的平平。


    皇后立在圣人的殿门外，四皇子跪在她身后不远的位置。他看见母亲过来，抬起头想说话，但皇后冷冷的目光从他身上一扫而过，竟然半个字没有和四皇子说。


    “齐公公，麻烦你去通报一声，就说皇后特来请罪，还往陛下看在夫妻情分上，见我一面。”


    齐公公是圣人身边的老太监，最是体贴圣心。他皱巴巴的老脸为难地扯出一个笑容，对着皇后低头哈腰：“娘娘这是折煞奴婢，您使唤奴婢哪里用得上麻烦二字。只是陛下早就知道娘娘要来，提前吩咐了，请娘娘自去教导四殿下，就不必来见皇上了。”


    圣人这话的意思，就是连皇后带四皇子全都不见，但皇后不能一无所获的回去，她一身珍珠红宝镶的织金云锦宫服，高贵端庄的像观音菩萨，却还是跪了下来，连个锦垫都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