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玄龙抬头

作品:《长生者与王朝的更替

    三个月后,北地郡,贺兰山缺口。风像钝刀,卷着沙粒,一刀一刀刮人脸。嬴政率三千轻骑,昼夜兼程,赶在大雪封山前抵达——这一次,他的任务不是诱敌,是正面硬刚。


    情报显示:匈奴左谷蠡王率两万骑,意图趁秦北军换防,撕开缺口,直插陇西。王龁远在河西,援军最快也要十日。嬴政面前,是兵力七倍的敌人,背后是千里防线,退无可退。


    中军帐内,他铺开羊皮地图,用匕首尖轻敲“贺兰口”三字:“这里,是两山夹一沟的漏斗,雪厚没膝,马跑不起来。我们占高处,先冻他们一夜,再砸他们一拳。”


    黎川搓手:“冻一夜?我们也冷啊。”


    少年笑出一口白牙:“我们有大秦棉衣、烈酒、火油,他们只有羊皮。先让天气替我们打头阵。”


    当夜,秦骑分三队:一队上山,砍树筑冰墙;一队掘沟,引山泉浇坡,造冰滑梯;一队潜伏沟口,埋火油坛。士兵们干到半夜,手脚冻成萝卜,却见将军亲自扛木、凿冰,一句苦不敢喊。


    凌晨,贺兰口气温骤降至零下三十度。匈奴骑到,万匹马喷白雾,像移动的白云。冰墙后的秦卒裹着棉衣,啃姜喝烈酒,看敌人哆哆嗦嗦下马踏冰,脚底打滑,摔成滚地葫芦。


    时机到!嬴政挥旗,火箭齐发,火油遇雪即燃,冰面瞬间变火海。匈奴马惊,人挤人,像下锅饺子。秦骑乘势从高坡冲下,冰滑梯加速,战马四蹄腾空,刀借雪光,一闪一命。


    左谷蠡王拼命组织突围,却被嬴政单骑截住。两马交错,少年一剑挑断王旗,反手掷出短戟,穿透对方胸甲。匈奴见王旗倒,主将亡,瞬间崩溃,四散逃命。


    天亮,雪停,贺兰口尸横遍野,冻血与冰凝成红色镜面。秦卒清点战果:斩首四千,俘敌六千,缴获战马一万匹,牛羊无算。己方仅伤亡三百余,堪称奇迹。


    王龁援军赶到,见状目瞪口呆,半晌憋出一句:“小子,你打仗是带脑子来的!”当场写下军功状:中郎嬴政,以少胜多,斩首六千,俘敌一万,升爵“中更”,秩一千石,赐黄金五百镒,奴仆五十,另加“北路都尉”实职,统北地兵马五千。


    消息飞回咸阳,朝野震动。十七岁的“中更”,再破秦军功天花板。蒙毅在廷尉府,对着军功簿沉默良久,写下评语:“军神再世。”随即把“储君候选”竹片,从第三排挪到第一排,紧贴“羸稷”名字后面。


    大捷当夜,秦营篝火连天,士兵烤马肉、灌烈酒,笑声撞碎夜空。嬴政却独坐高处,看远处黑沉沉的山影,像一条卧着的龙,等待惊蛰。


    林燕揣着酒囊上来,递给他:“又在算下一步?”


    少年抿一口,辣得眯眼:“老王身体每况愈下,储位空悬,我需再进一步,让朝廷‘不得不’选我。”


    “再进一步?你刚打完六万匈奴,还想打谁?”


    嬴政抬眼,眸光像刀背反光:“打自己人。”


    林燕心头一跳:“你是说……内斗?”


    “不,是‘内秀’。”少年笑出一口森白牙,“我要让咸阳那帮老头子,亲眼看见——只有我,能给秦国一个稳稳的未来。”


    次日,嬴政上表,提出“定北三策”:


    一、筑城:贺兰山缺口修“玄龙堡”,屯田戍边,永绝匈奴南犯之路;


    二、通商:以缴获牛羊为资本,与月氏、乌孙互市,换战马、铜铁,削弱匈奴盟友;


    三、设学:在北地设“骑士学堂”,教秦卒骑射,亦招匈奴降卒入学,十年内,培养一万“秦骑”,让草原从此姓嬴。


    王龁看完,倒吸一口凉气:这哪是军报?分明是百年战略!老家伙二话不说,联名上奏,力推“都尉嬴政”为“定北将军”,总领北地军政,便宜行事。


    表章递回咸阳,丞相杜仓沉默三天,最后写下:“可。”——老头终于明白,与其让草原继续流血,不如让那个少年,把草原变成秦国的牧场。


    仿佛天意配合,筑城动工当日,贺兰山巅,挖出一块“玄玉”,色墨,纹如龙鳞,天然刻着“政”字。当地牧民惊呼:“天授秦龙!”消息随军报飞回咸阳,被史官大书特书,与之前的“嘉禾”遥相呼应。


    咸阳街头,童谣更新:


    “嘉禾生,玄龙醒;玉出贺兰,天下归嬴。”


    百姓议论纷纷:嬴政,是不是老天爷选中的那个“真龙”?


    班师回朝那日,咸阳再次万人空巷。百姓挤满驿道,看那位“少年军神”骑马而过:黑甲红缨,腰悬双剑,背后五千铁骑步伐整齐,像一条黑色巨龙,蜿蜒入城。


    羸稷抱病登司马门,亲赐“玄龙将军”金印,秩两千石,位同九卿。老人面色苍白,却笑得豪迈:“寡人没看错,你果然是玄龙负火!”


    少年跪谢,额头触地,声音沉稳:“臣,嬴政,谢王恩。”起身瞬间,他与羸稷目光相交,一老一少,一衰一盛,像两条龙在同一具躯壳里,完成权力的交接。


    庆功宴当夜,中郎署密室。蛛网图再次更新:太子柱(囚)、公子傒(贬)、阳泉君(退)、丞相杜仓(中立偏赢),老将军王龁(力挺),只剩最后一道关——


    羸稷本人。


    嬴政用炭笔在“老王”名字上,缓缓画下一个问号:“再往前一步,就得让老天收他。”


    林燕心头一跳:“你要……弑君?”


    “不,”少年抬眼,眸光深不见底,“我要让老天‘自己’收他,而我,只是顺手推一把。”


    北地归来第三个月,羸稷病情突然恶化——风寒转肺痈,高热不退,时而昏迷。太医束手无策,只能以参汤吊命。


    朝会暂停,群臣人心惶惶。丞相杜仓、御史芈启、廷尉蒙毅,日夜守于寝宫门外,表面侍疾,实等遗诏。


    而嬴政,被指定为“侍疾中郎”,日夜陪榻,煎药、喂粥、读奏章,样样亲力亲为。宫人私下议论:中郎孝感动天。只有林燕知道,少年每次端药前,都会用银针试毒,再滴一滴在自己掌心——不是试温度,而是试药性。他要在最短时间里,摸清羸稷的真实状况,以及——还有多少时间。


    冬至前夜,暴雪。羸稷忽醒,召丞相、御史、廷尉、并嬴政入殿。内侍捧出铜匣,封泥完好,上压秦王玺。老人倚枕,声音沙哑却清晰:


    “寡人若有不测,国政暂由三卿共理,直至新储确立。储君之选,当在公子十人内,以德、功、民望三则合议。此诏,封存廷尉府,明日公示百官。”


    嬴政跪于榻前,低眉顺眼,指甲却深深掐进掌心。他听懂了:老王仍不立储,要继续“养蛊”,只是换了裁判方式——从个人好恶,变成“三票合议”。


    出殿后,少年屏退随从,独自行于长廊。雪更大,灯火在风里摇晃,把他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像一条挣扎的龙。林燕撑伞追来,还未开口,嬴政忽低笑:


    “遗诏?呵,遗诏也能改。”


    雪落在少年肩头,积了薄薄一层,却不化——他体温极低,像心里藏着一块永不融化的冰。而冰里,正孕育着一条真正的龙——


    一条即将抬头、破茧、噬天的玄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