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荣和杰在纪暖几人的帮助下一一归拢尸体，整齐地排列在山洞深处一处相对干净的空地上。


    每一具遗体都被尽可能整理好姿态，覆盖上能找到的干净布料。


    荣和杰沉默地走到每一具遗体前，双膝跪地，双手在胸前交叠，指尖相触，交叠成一个独特的手势，低声念诵着古老的祷文。


    那手势庄重而神秘，带着一种超越语言的哀恸。


    纪暖瞧着那些熟悉的手势，感慨着真主教的势力甚至能蔓延到这么偏僻的星球，可见他们的野心和布局。


    两人完成了漫长的祈祷，最后望了一眼这些曾经鲜活的同胞。


    这里躺着的是那位总是偷偷塞给他们热乎饭菜的胖婶子；小时候常欺负他们、长大后却成为可靠伙伴的顽皮孩子；有每次他们调皮都会拿着棍子追赶，却会在外人欺负时第一个站出来的老爷爷；还有表面总是冷着脸，却会在深夜里默默帮他们照看敏的奶奶。


    如今，他们都变成了冰冷僵硬的躯壳，静静地躺在这里，再也不会开口说话，再也不会对他们微笑或责骂。


    荣举着火把。


    跳动的火光在她坚毅的面庞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影子，将她的表情映照得格外深邃。


    她的眼睛里不再有之前的愤怒与冲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淀下来的、近乎沉重的决心。


    “该走了。”


    荣轻声说着，嗓音沙哑而沉重。


    杰红着眼眶，最后看了一眼这片埋葬了他所有童年记忆的土地，用力点了点头。


    火把被抛掷在尸体中央，跳动的火光瞬间覆盖住整齐排放的尸体上，零碎的布料在瞬间燃烧成黑炭，与那些曾经带着熟悉笑容的人们融为一体。


    两位少年用这一把火，彻底与自己的过去划清界限。


    纪暖和其他成员就这么默默站在他们身后，安静地注视着他们完成这场告别仪式。


    “我想请求你们的帮忙。”


    高傲的Alpha第一次在外来者面前流露出了祈求的神色。


    她在纪暖面前站定。


    荣并不认识这位陌生的Beta，但对方却表现地和她很熟悉的模样，尤其是那双黑色的眼睛，里面透出的坦然不似作假。


    纪暖那张平平无奇的五官上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容。


    “我们为什么要帮你？”


    她冷漠地抛出了这个问题，等待着面前年轻的Alpha给她一个答案。


    荣丝毫没有犹豫：“他们抓走大家是为了威胁我们跟他们一起离开，你们帮助我们不也是这个目的？”


    她一仰头：“我们愿意和你们走，只要你们能帮我们杀了那只高危级星兽。”


    纪暖上下扫了眼少女，却只是从喉间发出一抹轻蔑的笑声。


    “你以为……我们非你不可？”


    荣愣了愣：“什么？”


    纪暖坦荡地说：“你有什么才能值得我们付出这么多？一半的组织高层都在这里你以为只是为了你们三个？”


    “嘁——别太看得起自己了。”


    春风笑眯眯地站在纪暖身边看着她表演。


    荣哑然：“你们……”


    纪暖：“我们帮你们，只是因为这伙人做了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情，顺手罢了，救你们，也只是得到了线报。”


    “晴空社从来不过威胁人的生意。”纪暖淡淡道，“高危星兽不需要你们说我们也会铲除，它留在这里只会破坏弗朗星的生态平衡。”


    纪暖摆了摆手，利索地重新登上机甲。


    “你们想怎样是你们的事情，我们会去做我们认为正确的事情。”


    说罢，她将荣和杰一同踢出了语音频道，但着剩下的小队成员驾驶机甲离开。


    只留下两个落寞的身影，和他们身后熊熊燃烧的大火为伍。


    “荣……那我们现在？”


    杰犹犹豫豫地开口，一时拿不准主意。


    他们三个人里做决定的一向是荣，她从来都能将这些问题解决得妥妥当当。


    荣捏了捏拳头又松开。


    她迎着风望着远去的机甲背影沉思良久，却迟迟下不了定论。


    她记得那个告诉他们敏所在位置的Beta说过，让他们小心其他势力。


    她说他们是晴空社，是来帮助他们的。


    和她说的一样，晴空社来了，那些其他势力的人也来了。


    他们揣着或许不同或许一样的目的来到这个星球，都是为了他们自己的利益。


    荣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信任这个从未听过的团体。


    他们在自己眼前做的一切也都可能是为了蒙蔽他们的表演。


    但正如他们所说，自己三个何德何能，让他们这样费心对待？


    杰看着她踌躇的模样，支支吾吾地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荣，或许我们可以相信他们？”他一边说着，一边瞟着荣的脸色，“他们来了之后并没有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反而一直在帮助我们，救助大家，保护着敏……”


    他挠了挠头：“我感觉他们不像坏人。”


    荣冷淡地说：“坏人从不会把这两个字写在脸上。”


    虽然这么说着，但她的目光却从未自那些远去的机甲身上挪开。


    荣突然扭头，略带惊讶地上下扫着杰，看得杰心里发毛。


    荣突然欣慰地笑了下：“难得你有自己的想法。”


    杰不好意思地撇撇嘴：“好歹我和你也是同岁嘛……”


    荣轻笑了一声，目光穿透杰，落在那团熊熊燃烧，久久不灭的火焰之上。


    “走吧，我们该去找敏了。”


    杰快步追上她：“那我们后面什么打算？”


    敏不耐烦地对着他的脑门锤了一巴掌：“总得问问敏的意思吧。”


    风声呜咽拂过山洞，仿佛在为这场悲剧吟唱挽歌，也为一场新的征程吹响号角。


    *


    “B，你就这么自信他们会来找我们？”


    灾厄在频道里问道，刚才那场混乱全都被他听在耳朵里。


    风暴哈哈笑了两声：“你还是没有听明白啊。”


    灾厄听着她谜语人一样的话，一头雾水，连问了三个“怎么回事”。


    风暴很乐意为他做解释：“B说的话都是真的，如果只是为了报仇而加入晴空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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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对组织不忠诚，必然会成为日后引爆的雷点。”


    “与其这样，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他们的加入。”


    灾厄更迷糊了：“但我们来这里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发展成员嘛？那岂不是白跑一趟？”


    纪暖：“也不算白跑。”


    她耐心解释：“本身提议来弗朗星有两个目的，一是发掘可以培养的人才，二是捕捉一种只有在这个星球上才能存活的星兽。”


    春风：“什么星兽？”


    这一点无论是春风还是风暴灾厄都是第一次听说。


    金乌适时地介入了频道，刚一进来就听到了这个话题。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在频道里笑了笑。


    “抱歉，一直没来得及说，我们已经正准备处理这件事了。”


    金乌慢慢解释：“是一种雪金虫，弱点是弗朗星上伴生的一种草，别说，这草的诱捕效果还是挺不错的。”


    灾厄：“捉这种虫子干什么？”


    纪暖：“线人的汇报，这种虫子可以吞食金属，如果能够成功驯服，未来作战的时候会成为我们很有力的战斗力。”


    春风咂舌：“你这位线人的情报真是厉害，连这种偏门的情报都能弄到。”


    现在他们对于纪暖的情报网升起几分好奇了，好像她总能弄到些奇奇怪怪的消息。


    灾厄联想到了艾克塔星球上捕获的那种能啃食神经的虫子：“啊，艾克塔星球上的虫子该不会也是你提供的线索吧？”


    他挠了挠头：“这些情报听起来都奇奇怪怪的，感觉是同一种类型。”


    纪暖心说，这可真是巧合。


    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询问金乌：“捕获进展如何？”


    金乌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颤抖，似乎因为剧烈运动而导致的快速喘息。


    “呼——正在尝试第三次。”


    他哀叹一声：“前两次大意了，让雪金虫近身了，啃了两名后勤的机甲，好在人没大事。”


    “又要花钱重新购买机甲了。”


    他的哀嚎声没引来众人的同情，反而换来了一场哈哈的笑声。


    捕获工作顺利，这么长时间总算能有这么件好事了。


    一群人浩浩荡荡收队。


    任务相继完成，他们也没有了继续留在弗朗星的借口。


    纪暖和他们在频道里商量着今晚撤离弗朗星的事情，耳麦里突兀地插进来一名队员的汇报声。


    “长官，”队员似乎有些纠结，“很抱歉打扰你们商讨，但基地这里有一些特别情况。”


    春风问道：“出什么事了？”


    队员：“那名离开的Alpha和Beta回来了，我按照您说的将收留的原住民交还给他们，但他们好像不准备走了。”


    风暴听着“哎呦”了一声，忍不住说：“B，还真给你预料到了。”


    队员等待着下一步指示：“长官，我们应该怎么……诶诶，你别抢我的耳麦啊！”


    那头的声音出现了一瞬的混乱，下一秒传入众人耳朵里的声音不再是刚才的队员，而是一个清脆的女声。


    “长官，我们愿意加入晴空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