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九乐城(十二)

作品:《我造自己的反有问题吗?

    突发意外,穆炽十分冷静。


    “我不记得我见过你。”她直白的说,“你可能认错人了。”


    “………”


    对方静默无言,没有拿着长枪的左手攀住维生舱边缘,坐起身,从里面跨了出来。


    穆炽注意到他的左手不像右手那样戴着手套,五指修长,发力时的骨节明显。


    是增强摩擦力,防止战斗的时候脱手吗。


    这个想法在穆炽心底过了一遍,暂时抛到脑后。


    当他站在自己面前时,穆炽发现他比自己高了约半个脑袋,但始终低着头,神情安静而内敛。


    怎么说呢,不像是冷酷的战士,反而像犯了错、担心被她训斥的……狗。


    穆炽觉得这个词语用得十分古怪,但一时间实在找不到更贴切的形容。


    还有他刚才对她的称呼,“他的支配者”。


    穆炽有一米七五,眼前这男人足有一米八,看起来却比她的气势更弱。


    “你认错人了。”


    她叹了声气,又重复一遍。


    男人摇头,“没有,”他似乎不擅长讲话,每个音节都咬得很慢,“我设定了,只有您才能打开这个维生舱。”


    穆炽抬了抬眉毛,“如果不是我碰了呢?”


    放在这里,总有别的污染种或者逃亡者会好奇过来,然后碰一下吧。


    “会发出警报,”男人说,“然后我醒,打开维生舱,杀了他们。”


    穆炽哑然:“………”


    这不都是他被吵醒了吗,没什么区别啊。


    有点呆得好笑。


    不过,这个维生舱的外形确实与她醒来时的那个一致,姑且听听他会说些什么。


    “所以,你认为我是你认识的人,”穆炽说,“你一直在这里等我?”


    “是。”抱着长枪的男人敛目,声线偏低,“原本,我该将您带到九乐城内部,再唤醒。”


    “中间出了意外,流亡者袭击我时,不慎让维生舱撞向了列车。”


    “等我再去找维生舱时,内部已经空了。”


    他一直很紧张穆炽会责怪他,衣物覆盖下的肌肉始终发力,整个肩背都绷得很紧,连没握着长枪的左手都捏成了拳。


    穆炽大概理解了他口中的事情经过。


    四个多月前的那天,他带着装有她的维生舱,准备乘坐“黑船”偷渡进九乐城时,意外遭到流亡者的偷袭。


    他与他们战斗时,不慎让维生舱脱手,正好与高速行驶中的列车撞到一处。


    结果就是在剧烈的碰撞下,维生舱被滚落到极远处,列车脱轨,而赶来的大批执法者令他无法在原地久待,只能先回避。


    但等事态平息,他再返回去寻找时,只看见了一个空荡荡的破损维生舱。


    他不知道穆炽去了哪里,也不知道她是否安全。


    在把周围数十公里都仔细寻找了遍后,他判断穆炽应该还活着——可能已经进入了九乐城。


    但九乐城太大了,他不确定穆炽在哪里,于是想了个办法。


    “扛来一个新的维生舱,睡在原地,等我回来找?”


    穆炽也不由对他的脑回路大为惊叹。


    “你怎么就断定我一定会回来找维生舱?我甚至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躺在里面,我想不起来了。”


    这办法是有点清奇,但对于她这种莫名其妙身穿到这个世界里的人来说又刚刚好。


    因为她确实会为了找到一星半点的线索,尝试回到苏醒地点附近搜寻。


    纵使她刚醒来时,就已经将维生舱及附近都搜寻了一遍,也会在熟悉了这个世界后,想要再重新仔细排查一遍。


    但对眼前这个男人而言,或许他当时想要保护的、躺在维生舱里的那个人,其实不是她。


    “是您。”


    男人深吸口气,说道。


    “我知道您不会拥有以前的记忆。是您自己做的。”


    穆炽微微睁大眼睛,错愕看向对方。


    正好,那双一银灰一墨黑的异瞳也抬起,朝她看来。


    神色极为认真,嘴唇抿紧,几乎连他自己也在懊恼这个结果。


    空气沉默了会,直到穆炽重复一遍。


    “……我自己做的?”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很多事情……我也记不清楚了。”


    男人欲言又止,似乎在思索如何措辞。


    “但在八年前……您是旧日时代的最高人类指挥官,带领我们成功终结了长达数十年的末日。”


    而在那之后,所谓最高指挥官迎来的,不过是一场有预谋的共同背叛。


    为了权势与利益,他们不惜花大力气谋害了获胜凯旋的、有伤在身的人类统帅,在人类迎来最终胜利的前夕,亲自将那枚果实牢牢抓在手里。


    八年间,他们瓜分了在这片大陆上建起的七座城市,各自拥有对它的绝对统治权。


    但她并没有真正死亡,而是日复一日躺在维生舱内,等待着再度苏醒的那刻。


    ……


    时间在静默中流逝了许久。


    “你光是口头这样说,我实在很难相信。”


    穆炽终于开口。


    如果真的已经在这个世界生活过了那么多年,她的外貌为什么没有变化?赛博科技的力量?


    就算这能解释得通,但她又为什么主动抹去以前的记忆?


    对于这些问题,男人似乎也很难解释清楚。


    他也跟着遗忘了许多事情,就好像以前的穆炽故意不希望此刻的她直接得到所有答案。


    ——或者说,她不能就这样直接得到答案,这对她有害。


    但不论怎么说,穆炽还是不愿意全盘相信一个陌生人对她说的这些内容。


    换个情景,某天你一开门,发现外面站着个陌生人对你说“其实你以前是某个大人物,只是你主动让自己失忆了,才导致你忘记了你自己的真正身份”……谁会信啊。


    再退一步说,就算她以前可能真的是什么最高指挥官,现在失忆状态——难道来找她的,就不能是敌人吗?


    面对穆炽显而易见的戒备心,男人沉默片刻,左手摸向后颈。


    他从领口下拉出一条细细的银链,底下坠着一块半个巴掌大的方型金属牌,在阳光下摇摇晃晃。


    男人将这块金属牌,交到穆炽手里。


    表面被磨得十分光滑,边缘泛着更浅的黄铜光泽,是被岁月反复打磨后才会出现的痕迹。


    好在上面的文字内容依然清晰可辨。


    【齐苍】


    【共生基因:狼】


    【隶属零级特种精英作战小队】


    【直属长官穆炽】


    最后那个落款。


    穆炽。


    与她的名字一模一样。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三花以外,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她的真名。


    公民卡上登记的是假名禾火,所有人都喊她禾火,以为那就是她的名字。


    穆炽用拇指指腹缓慢摩挲过那两个代表她真名的文字,沉默了。


    齐苍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忐忑站在一旁,不敢打搅她的思绪。


    他的身上只剩下这枚佩戴至今的狗牌,是从旧日时代唯一留下来的遗存。


    如果穆炽连这个都不相信,他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即使穆炽不信他,他也不怪穆炽。


    他只觉得自己又搞砸了。


    齐苍握紧手里的枪杆,好似这力道连带扼住了他的气管,几乎不能呼吸。


    ——直到穆炽再次开口。


    “我知道了,”她说,“你叫齐苍,对吗?”


    齐苍点头,又“嗯”了一声。


    “我不能在外面待太长时间,你自己有没有办法进九乐城?”穆炽问。


    她还得去跟虎队长汇合,不能一直在这里聊天。


    齐苍想了想,“得过一段时间。”他说,“我是通缉犯,走不了正规渠道。”


    穆炽诧异:“为什么成了通缉犯?”


    “跟【穆炽】有关的一切,都是他们摧毁的目标。”齐苍有问必答。


    “可以办一张公民卡,”穆炽想了想,“我就用假名补办成功了,禾火,你记得别叫错。”


    齐苍乖乖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但我可能不行,”他说,“大清洗的时候,基因进了通缉档案。特征也很明显。”


    穆炽的情况是特殊的。


    他们以为她死了,迫不及待将所有痕迹销毁得一干二净,反而让八年后的禾火成了漏网之鱼。


    何况,穆炽现在是白卡公民,根本不被他们放在眼里。


    甚至连她在补办时,政府连基因都懒得给她测,默认她活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死。


    “好,那等你成功进入九乐城后,来这个地址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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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


    穆炽将狗牌还给他,张口报出她现在居住的地方,确认齐苍记住后,才与其道别。


    今天的收获太过出乎意料,她更像旁听了另一个人的故事,而非她自己的人生。


    ……难道,这是以前的她故意抹去自己记忆的目的?


    >>>


    沿着轨道走到城南门口附近,穆炽远远看见有辆执勤车停在那里。


    见到她过来,虎队长还按了两下喇叭示意。


    “我还以为你真跑了,队长头一次等得这么耐心。”


    勺右从敞开的厢门里探出脑袋。


    穆炽笑了笑,“出了点意外。”走近以后,她才看见这辆车外壳出现了好几处坑洼,“这是?”


    “返回的路上被逃亡者袭击了,他们需要武器补给品,否则在污染种遍布的死潮活不了多久。”


    勺右让开厢门,方便穆炽进来。


    那个之前昏过去的白卡也在,正瑟缩着蹲坐在角落里,浑身上下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再有下次,打死他都不接出城的工作了!


    车辆启动,他们再次回到永远下着雨的那座九乐城里。


    “逃亡的人很多吗?”穆炽问。


    “多,也不多,只是九乐城附近多一些。”


    在后厢坐着也是无聊,勺右也乐得跟穆炽聊天。


    “九乐城的南边就是自由城,再往南则是垃圾城,那两座城的城主不安分,居民更不安分,成天想着怎么干一票大的。”


    能往返九乐城的,要么是基因工厂的运输车,要么是各种补给车,要么是他们这样的执勤车,要么是来消费的阔佬。


    不论成功抢到了哪个,他们都不亏。


    穆炽还记得,三花给她伪造的档案上,就写着她来自自由城。


    当时还以为是离得远才这么写,这样就没人会去查证。


    没想到距离竟然这么近。


    “原来如此,”穆炽说,“那还确实挺麻烦的。”


    “是吧,搞得隔壁部门那些人成天……咳咳,这个目前还是机密,暂时不能透露给你。”


    勺右想起眼前这位可不是他的同事,只是招募来的临时工,赶紧刹住嘴。


    “你要是答应队长的招募,加入我们,自然就会知道那些事情了。”想了想,他又补充了句,“我都想不出你有什么拒绝的理由,白卡能升到黄卡这种事情很稀有的,一年都不一定出一个。”


    因为你们城主是背后捅了我一刀的叛徒之一,算吗。


    穆炽心里默默吐槽一句,表面则不好意思笑了下,“我有个朋友,她带着孩子住在下城区。我不想丢下她们。”


    “居然有孩子?自然生育吗?”勺右惊讶。


    穆炽:“嗯。”


    “哇,这可真是少见,我身边唯一见过选择自然生育后代的人是蒙冬呢,她攒了好久的钱。”勺右感慨道。


    “那你更应该同意了,与其三个人都留在下城区吃苦,不如你先爬上来。”


    ——这句话,回来的穆炽从三花这里又听到了一次。


    “我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穆炽说,“下城区还是有点危险,我不放心你和蝴曈两个人在这。”


    可能是她刚来半个月就遇到安老大那档子事,搞得她潜意识已经认定下城区很不安全。


    再说,她这几个月通过游戏代打已经赚了很多,如果之后再参加完比赛,差不多就能攒够让她们都离开九乐城的钱了。


    “哎呀,原来你这么舍不得我?”


    三花那双漂亮的杏仁眼弯成了月牙,指尖一下一下轻戳着穆炽的脸——甚至整个上半身都娇娇软软地贴过来,蹭得穆炽都忍不住挺直了腰板。


    “舍不得肯定是舍不得……”


    一开口,感觉自己说话的气势都变弱了。


    “哈哈哈哈哈!”


    三花笑得格外愉快,但不打算真把穆炽留在下城区,“你还是快答应吧,我也心疼你陪我一起吃苦呢。”


    “算不上吃苦,我以前还睡过比这里更糟糕的地方。”穆炽认真道。


    “嗯嗯?有多糟糕?”三花好奇。


    “就是一觉醒来发现洪水从自己脚边淌过,转头还跟毒蛇大眼瞪小眼的那种糟糕吧。”


    穆炽回忆起自己最惊险的一次野外考察,那真是差点连小命都丢掉。


    “——不过,我想到该怎么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