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雾蒸腾，林以棠亲自盯着小太监将一碗漆黑的汤药给太子灌了下去。她守在床边，一夜未合眼，直到天际泛起鱼肚白，太子的呼吸才终于平稳了些，脸色也褪去几分骇人的青紫。


    “妹妹，你先去歇会儿吧，这里我盯着。”林修文熬得双眼通红，心疼地劝道。


    林以棠摇摇头，她现在根本睡不着。她借口要去偏殿整理药材，避开众人耳目，然后悄悄派了个信得过的小太监，让他以取药为名，拿着自己的令牌去一趟傅府，只带一句话：“太子是假的。”


    小半个时辰后，傅府的回信来了，同样是一张纸条，上面是傅云堇熟悉的笔迹，只有三个字：“我知道。”


    林以棠的心重重一跳，随即又落回原处。他就好像永远走在自己前面，无论她发现什么惊天秘密，他都早已洞悉。这种感觉，让她无比心安。


    纸条背面还有一行小字：“他左耳后，有一枚月牙形朱砂痣。”


    林以棠瞬间明白了。这是辨别真伪的关键！她不动声色地回到寝殿，借着为太子擦拭身体的由头，轻轻拨开他左耳后的头发。那里光洁一片，什么都没有。


    她心中最后一点侥幸也破灭了。床上的这个，果然是假的。那么真的太子在哪里？靖王又想做什么？他废这么大功夫，弄一个假太子进宫，再让他“病死”，图什么？


    傍晚时分，林以棠才终于得到机会出宫回府。马车一进明远侯府，她便直奔傅云堇养伤的院子。


    屋里，傅云堇已经能勉强靠着软枕坐起，林修文正在一旁手舞足蹈地描述着她是如何“大发神威，吓得太医院那帮老家伙屁滚尿流”。


    “别贫了。”林以棠将下人都遣走，关上房门，将那块写着“假”字的布料和自己的发现和盘托出。


    林修文听得目瞪口呆：“等等，等等！你的意思是，宫里那个是西贝货？那真的呢？”


    傅云堇的脸色在灯下显得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清亮。他沉吟片刻，道：“前世，齐王败后，我奉命彻查其党羽，无意中发现了一桩陈年秘案。先帝在时，曾有一名皇子出生不久便夭折，但卷宗记录语焉不详，我当时并未深究。如今想来，或许那名‘夭折’的皇子，并未真的死去。”


    “你是说……”林以棠倒吸一口凉气，“靖王用那个‘死去’的皇子，换了当今太子？”


    “这就能解释通了。”傅云堇的思路无比清晰，“靖王手中，必然握着一个真正的皇子，和一个假的。他让假太子入宫，是为了让皇帝和皇后与他建立感情。现在，他再让假太子‘病故’，届时皇帝悲痛欲绝，他再顺势将那个‘死去多年’的真皇子送回来，编一个‘民间寻回’的弥天大谎。一个失而复得的儿子，皇帝会比对现在的太子更加珍视。而那个孩子从小在靖王手中长大，只听他一人的话。等他将来登基，靖王便可垂帘听政，挟天子以令诸侯。这比直接谋反，要高明得多。”


    林修文听得一愣一愣的：“这老狐狸，心眼儿比马蜂窝还多！那我们怎么办？直接告诉陛下，说他儿子是假的？陛下不得先把我们当疯子砍了？”


    “不能说。”林以棠和傅云堇异口同声。


    “不但不能说，我们还要陪他把这出戏演下去。”傅云堇眼中闪过一丝冷厉的光，“以棠，你明日回宫，就说太子的毒虽然暂时压制，但要根除，还需要一味奇药。”


    “什么药？”


    “就叫‘九转还魂草’吧，”傅云堇随口编了一个名字，“你就说此草只生长在极北之地的雪山之巅，采摘艰难，世所罕见。”


    “我明白了！”林修V文一拍大腿，“我去找！我**去找这什么草，这不就名正言顺地出京了吗？到时候天高任鸟飞，我带人去抄了靖王的老窝，把真的太子给抢回来！”


    傅云堇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能找到他的老窝？”


    林修文顿时噎住了，挠了挠头：“呃……总有办法的。”


    “揽月楼那条线索，不能再用了。”傅云堇分析道，“打草惊蛇一次，靖王必然会转移据点。但也不是全无线索。靖王妃钱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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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觉得她为何要给你传那张纸条？”


    “她是想救太子，或者说，救她自己。”林以棠回想起靖王妃那绝望的眼神。


    “一个被丈夫严密控制的女人，能接触到的外界，必然有限。她要送东西出府，最安全、最不会引起怀疑的渠道是什么？”傅云堇循循善诱。


    林修文眼睛一亮：“她娘家！揽月楼是她娘家开的，她府里采买的胭脂水粉、绫罗绸缎，肯定也都是从她娘家相熟的铺子送进去的！”


    “没错。”傅云堇点头，“修文，你出京之后，不必往北，直接去南边。靖王妃是江南人，她娘家钱氏在江南一带根基深厚。你去查所有与靖王府有生意往来的钱家铺子，尤其是那些看似不起眼，却生意不断的。真的太子，很可能就藏在其中一个地方。”


    “好！这事包在我身上！”林修文兴奋地搓着手，他最喜欢干这种闯荡江湖的事了。


    “此去凶险，万事小心。”林以棠担忧地叮嘱。


    “放心吧妹妹，你哥我别的本事没有，跑路的功夫一流！”


    计议已定，第二天，林以棠便入宫向皇帝禀报了太子中了“奇毒”，需“九转还魂草”方能救命的消息。果不其然，林修文当庭**，愿为君分忧，亲赴极北之地寻药。皇帝大为感动，当即封他为“寻药使”，拨了一队精锐给他，命他即刻出发。


    林修文领了旨，却没立刻出城，而是先回了趟傅府。傅云堇将他叫到床前，递给他一个不起眼的灰色锦囊。


    “这是什么？灵丹妙药？”林修文好奇地捏了捏。


    “保命的东西。”傅云堇只说了这一句，便闭上眼不再多言，“此行关系重大，若你找到了人，却无法脱身，或是遇到无法匹敌的敌人，就打开它。”


    林修文将信将疑地将锦囊揣进怀里，郑重地点了点头，这才翻身上马，带着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朝着北城门而去，出了城，却在第一个岔路口，悄无声息地转向了南方。


    京城的浑水，被这兄弟二人，彻底搅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