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辘辘，穿过长街，驶向皇宫。


    林以棠坐在车厢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绣纹。她知道,这次进宫,绝不会是什么好事。


    西凉提亲的消息才传出来,皇后就立刻召她入宫。这其中的关联,傻子都能看出来。


    只是,皇后召她,到底是为了什么?


    是要她识趣地退出,成全这桩“邦交大事”?


    还是另有所图?


    马车在宫门前停下。林以棠整理了一下衣裙,跟着引路的宫人,一路向着皇后所在的慈宁宫走去。


    秋日的宫墙,在夕阳的映照下,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压抑。


    慈宁宫内,熏香袅袅。


    皇后端坐在上首,一身明黄色的凤袍,衬得她端庄威严。她的年纪,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保养得极好,眉眼间,还带着几分少女时的明媚。


    只是那双眼睛,却深邃得让人看不透。


    “民女林以棠,叩见皇后娘娘。”林以棠屈膝行礼,不卑不亢。


    “起来吧。”皇后的声音,温和中带着一丝疲惫。


    她挥退了左右,偌大的殿内,只剩下她们二人。


    林以棠的心,提了起来。


    皇后这是要,单独跟她说话?


    “林小姐不必紧张。”皇后看出了她的戒备,淡淡一笑,“本宫今日召你来,不是为了为难你。”


    林以棠垂眸:“娘娘言重了。”


    “你很聪明。”皇后直接开门见山,“所以本宫也不跟你绕弯子。西凉提亲的事,你应该已经听说了?”


    林以棠点头:“听说了。”


    “那你觉得,这桩婚事,能成吗?”皇后问。


    林以棠一愣。


    这个问题,问得有些奇怪。


    皇后不是应该,劝她识趣退让,成全大局吗?


    怎么反而问起她,这婚事能不能成?


    “民女不知。”林以棠谨慎地回答。


    “不知?”皇后轻笑一声,“你心里明明什么都清楚,又何必装糊涂?”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渐沉的暮色。


    “本宫知道,傅云堇那孩子,心里有你。”


    林以棠的身体,微微一僵。


    “他拒绝了多少门好亲事,本宫都看在眼里。”皇后继续说道,“本宫原以为,他只是年轻,还没开窍。可今日朝堂上,西凉使团提亲时,本宫看到了他的脸色。”


    “那孩子,眼里的抗拒和痛苦,藏都藏不住。”


    皇后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林以棠。


    “林小姐,本宫问你,你对傅云堇,当真一点情意都没有?”


    林以棠的指甲,陷入了掌心。


    “娘娘,民女与傅大人,只是……”


    “只是什么?”皇后打断她,“只是普通朋友?可普通朋友,会为了你,把自己逼到这个地步?”


    “今日早朝,陛下问傅云堇,可愿娶西凉公主。那孩子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直接拒绝了。”


    林以棠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震惊。


    他……拒绝了?


    “他说,他心有所属,此生只愿娶一人。”皇后的声音,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复杂,“你可知,他这一句话,给自己招来了多少麻烦?”


    “西凉使团当场翻脸,说他这是羞辱西凉公主,羞辱整个西凉国。朝中主和派的大臣,纷纷**他,说他不顾大局,意气用事。”


    “陛下当场大怒,罚他在金銮殿外跪了整整一个时辰。”


    林以棠的心,狠狠地揪了起来。


    她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个地步。


    更没想到,他会……


    “娘娘为何要告诉民女这些?”林以棠的声音,有些干涩。


    “因为本宫不希望,他娶李怜容。”皇后的话,出乎意料的直白。


    林以棠愣住了。


    皇后走回座位,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


    “本宫与傅家,算是世交。傅云堇的祖母,当年曾救过本宫一命。本宫一直把那孩子,当作自己的侄儿看待。”


    “本宫知道他的才华,也知道他的抱负。若他娶了李怜容,这辈子,就毁了。”


    “西凉公主,绝非善类。”皇后的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她接近傅云堇,绝不是因为什么男女之情。本宫怀疑,她另有所图。”


    林以棠的心,跳得更快了。


    皇后……也察觉到了李怜容的异常?


    “可是娘娘,西凉已经提亲,若陛下答应,傅大人恐怕……”


    “所以,本宫需要你帮忙。”皇后打断她。


    “我?”林以棠不解。


    “没错。”皇后放下茶盏,目光坚定,“本宫要你,在三日后的秋猎宴上,当众表明,你与傅云堇的心意。”


    “只要你们二人情投意合,陛下就有理由,拒绝西凉的提亲。”


    林以棠的脑子里,“嗡”的一声。


    让她……当众表明心意?


    “娘娘,民女……”


    “本宫知道你在顾虑什么。”皇后叹了口气,“你是在担心,一旦你表明心意,就会成为西凉的眼中钉,对吗?”


    林以棠沉默了。


    这确实是她最大的顾虑。


    李怜容已经恨她入骨。若她再横插一脚,坏了李怜容的“好事”,那李怜容,绝对会不择手段地,对付她。


    “本宫可以保你。”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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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只要你愿意站出来,本宫就会让陛下,下旨赐婚,让你与傅云堇,成为正式的未婚夫妻。”


    “到那时,你就是未来的傅夫人,有本宫和明远侯府做靠山,李怜容就算再恨你,也不敢轻举妄动。”


    这个提议,不可谓不诱人。


    可林以棠的心里,却乱成了一团麻。


    她重生一世,发誓要跟傅云堇划清界限,再不重蹈覆辙。


    可现在,皇后却要她,主动站出来,承认对他的心意?


    这不是,又把自己,推回了前世的老路吗?


    “娘娘,恕民女直言。”林以棠深吸一口气,“民女与傅大人,真的只是……”


    “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本宫。”皇后的声音,突然严厉起来,“你若真的对他无意,今日听到他要娶李怜容的消息时,为何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你以为本宫没看出来?你心里,也在乎他。只是你在逃避,在害怕。”


    林以棠的脸色,瞬间惨白。


    她被说中了心事。


    “林小姐,本宫活了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皇后的语气,缓和了下来,“你是个好姑娘,聪明,坚韧,有主见。可你也太固执了。”


    “有些事,错过了,就真的错过了。”


    “本宫给你三天时间考虑。三日后的秋猎宴,若你愿意站出来,本宫自会为你做主。若你还是选择逃避……”


    皇后顿了顿,叹息道:“那本宫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孩子,跳进火坑了。”


    林以棠跪在地上,脑子里一片混乱。


    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良久,她才哑声道:“民女……需要时间。”


    “好。”皇后挥了挥手,“你回去吧。好好想想。”


    林以棠行礼退下。


    走出慈宁宫的那一刻,她只觉得双腿发软,几乎站不稳。


    秋风吹过,卷起满地的落叶。


    她站在宫墙下,抬头看着那高不可攀的红墙碧瓦,心里,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悲凉。


    前世,她爱他爱得卑微,爱得痛苦,最后落得个惨死的下场。


    这一世,她发誓要远离他,要过自己的人生。


    可为什么,命运总是要,一次次地,把他们捆绑在一起?


    “小姐。”张嬷嬷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心疼地说,“您没事吧?”


    “我没事。”林以棠摇了摇头,“我们回府吧。”


    马车缓缓驶出宫门。


    林以棠掀开车帘,看着渐行渐远的皇宫,心里,做出了一个决定。


    她要去见傅云堇。


    不管怎样,有些话,她必须亲口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