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一到，整个场面瞬间凝固。


    雨声、风声、人群的议论声，仿佛都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一卷明黄色的绸缎上，脸上写满了震惊。


    皇上竟然也知道了？还要亲自过问？


    这下事情可闹大了！


    林茂先和太医匆匆从府里迎了出来，跪地接旨。


    傅云堇也挣扎着想要行礼，却浑身无力，晃了两下，又重重地跪了回去。


    传旨的太监瞥了他一眼，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扬声道：“林侯爷，傅大人，陛下在养心殿等着呢，赶紧收拾一下，随咱家进宫吧。”


    林茂先心中叫苦不迭。


    太子掺和进来已经够麻烦了，现在连皇上都被惊动了。


    他看了一眼跪在泥水里，几乎只剩半条命的傅云堇，头疼欲裂。


    “有劳公公稍候。”林茂先对太监客气地拱了拱手，然后对身后的下人喝道，“还愣着干什么？快！把傅公子扶起来，带进去换身干净衣服！”


    几个家丁七手八脚地把傅云堇从地上架了起来。


    他整个人都像是一滩烂泥，几乎没有半分重量，全靠下人拖着。


    林以棠默默地收回伞，看着他被人架走，面无表情。


    傅云堇在经过她身边时，偏过头，用尽力气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复杂至极，有痛苦，有悔恨，还有一丝……得逞？


    林以棠的心猛地一抽，随即被一股更深的厌恶所取代。


    她别过脸，不再看他。


    半个时辰后，养心殿。


    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皇帝端坐在龙椅之上，脸色阴沉，不怒自威。


    太子和齐王分立两侧，一个面带得色，一个神情凝重。


    林茂先和傅云堇跪在殿下。


    傅云堇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的官服，但那身衣服穿在他身上显得空空荡荡，苍白的脸色和毫无血色的嘴唇，无一不昭示着他此刻的虚弱。


    “傅云堇。”皇帝终于开口，声音不带一丝温度，“朕倒是不知道，我天圣朝的翰林学士，竟有当街长跪的癖好。怎么，是朕给你的俸禄不够，还是这官当得不舒心，想给朕的侯府看大门啊？”


    这话说的极重，几乎是指着鼻子在骂了。


    “臣，罪该万死。”傅云堇伏下身，声音沙哑。


    “罪该万死？”皇帝冷笑一声，“你倒是说说，你犯了什么罪，要死要活地跪在人家门口，闹得满城风雨，让朕的脸，让朝廷的脸，都快被你丢尽了！”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大家都想知道，傅云堇到底会怎么回答。


    是会说儿女情长，还是会攀扯林家？


    然而，傅云堇的回答，却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他没有为自己辩解，也没有提林以棠一个字。


    他抬起头，目光却异常清亮，直视着龙椅上的天子。


    “回陛下，臣之所以长跪侯府门前，并非为私情，而是为赎罪。”


    “赎罪？”皇帝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


    “是。”傅云堇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殿，“臣……有负圣恩，有负侯爷信重，品行有亏，德不配位。臣自知罪孽深重，已无颜面立于朝堂，更无资格为陛下分忧。”


    说完，他从怀中掏出一封早已准备好的奏折，高高举过头顶。


    “臣，恳请陛下，允臣辞去所有官职，告老还乡！从此青灯古佛，聊此残生，为自己所犯下的过错，日夜忏悔！”


    辞官？！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


    太子脸上的得意之色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错愕。


    他没想到傅云堇竟然会来这么一招！


    齐王的脸色更是“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他豁出去了？他竟然要辞官？他疯了吗！


    他要是走了，自己怎么办？


    林茂先也愣住了，他完全没料到傅云—堇会做出如此决绝的举动。


    这已经不是苦肉计了，这是自断前程，是同归于尽！


    整个养心殿，死一般的寂静。


    皇帝看着跪在下面，一脸决然的傅云堇，眼神变得深邃起来。


    他没有立刻去看那封辞呈，而是缓缓开口，问了一个谁也想不到的问题。


    “赎罪？好一个赎罪。”


    皇帝的指节轻轻敲击着龙椅的扶手，发出“笃笃”的声响，每一下都敲在众人的心上。


    “那你倒是跟朕说说，你所谓的‘罪’，究竟是什么？你又要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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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赎’？”


    来了。


    傅云堇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力气，缓缓抬起头。


    他的目光没有看皇帝，也没有看林茂—先，而是越过所有人，像一把淬了毒的利剑，直直地射向了一脸惊疑不定的齐王。


    “臣要赎的罪，是识人不明，助纣为虐！”


    “臣要赎的罪，是明知有奸佞小人包藏祸心，意图染指江山社稷，却未能及早察觉，险些酿成大错！”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字字如雷，振聋发聩。


    “臣要赎的罪，是未能保护忠良，让明远侯这等国之栋梁，蒙受不白之冤！”


    说完，他猛地一指齐王，眼中爆发出滔天的恨意与决绝。


    “陛下！臣要**齐王！结党营私，构陷忠良，意图谋逆！其罪当诛！”


    “臣愿以项上人头作保！若有一字虚言，甘受千刀万剐！”


    整个大殿，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傅云堇这番石破天惊的话给震傻了。


    他……他竟然当着皇帝的面，直接**一位亲王谋逆？！


    他这是真的疯了！


    齐王像是被一道天雷劈中，整个人都僵住了，他张着嘴，脸色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紫，指着傅云堇，浑身颤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你……”


    傅云堇却不看他，只是死死地盯着龙椅上的皇帝，那是一种将自己的一切都押上去的疯狂豪赌。


    他赌的，是帝王心中那根最敏感的弦——猜忌。


    他要把这潭水，彻底搅浑！


    就在这时，一声暴喝打破了死寂。


    “一派胡言！”齐王终于反应过来，状若疯虎地扑了上来，“父皇！您不要信他！他疯了！他血口喷人！他是为了一个女人，他因爱生恨，他是在报复儿臣啊！”


    太子在一旁看着这出狗咬狗的大戏，嘴角勾起一抹幸灾乐祸的笑容。


    皇帝的脸上却看不出任何表情，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下面撕咬的两人，眼神幽深得可怕。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


    “证据。”


    皇帝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傅云堇，你说齐王谋逆，证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