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雨水过后，京州气温骤降。


    为期三天的校运会圆满落幕，12班在陈思远这个班长的带领下拿了两个团队奖。


    接过新送来的锦旗，陈思远笑得灿烂。


    无论如何，反正不用被老杨叨叨了。


    回头一瞧，她家小允还在做练习册呢。


    明允做题时候会很认真，全神贯注盯着课本，看着就让人心软软的。


    她爽快靠过去，手臂压在明允肩膀上：


    “小允，我就好奇了，你到底从哪儿找这么多题给自己做？”


    “但明天就要期中考了。”


    这倒也是，陈思远砸砸嘴，叫明允起身帮忙抬一下桌子。


    一中大型考试规矩，考前每个班负责布置相应班级的考场，前后黑板报能看到字的需要用纸粘贴，多余的桌椅也要搬出教室，只留三十张考桌在教室。


    “小允我俩一人抬着一边哈。”


    “好。”


    明允收起课本，放在陈思远整理好的一摞书上面，对方负责前面开路，她在后面稳住桌面。


    刚到门口，几个打闹的男生挤进来。


    “让让啊哥们！”


    几个男孩子嘻嘻哈哈没个正形，明允稍微往边靠，忽然被一推……


    “你们要死是不是？”


    陈思远破口大骂，“没看到我们在搬桌子吗，赶着投胎啊非要往这边挤？”


    她骂人不带重复，明允看到他们哑口无言又憋屈的样子，没忍住勾了勾唇角。


    她看得专心，全然没注意到右后方人绕过来的身影。


    “明允，我来帮你。”


    手上的重量忽然一轻，明允扭头看过去，居然是陆禾阳。


    “你怎么来了？”


    陈思远闻声也瞥到这边，还剩半句骂人话硬生生吞肚子里。


    “学神！”


    她眼睛发着光，可惜对方好像不领情，压根没朝这边看。


    陆禾阳睫毛很长，盖住眼帘，黑眸印着的全是明允的脸。


    “我的桌子搬出去了，正好没事。”


    他让陈思远也让开，手掌握桌子两侧，轻轻松松抱起来。


    陈思远满心满眼全在少年背影上，拉着明允的手激动地摇：


    “小允，你别看他清清瘦瘦的，其实劲儿可大……”


    “知道。”


    明允难得活跃一些，放低声音靠在她耳边：


    “思远，你的眼光一向好。”


    少女心思被绵密鼓钟敲醒，陈思远哎哟一声，耳廓应声而红。


    “好啊明允，你调侃我！”


    青春期的大男孩，体力精神气儿都是一流，不一会儿就把她们甩在后面。


    陈思远一边想和陆禾阳多说几句话，一边又害怕心思太明显，所以拉着明允和她一起去走廊。


    课桌虽然被陆禾阳搬到了外面，但是走廊不够宽，还需要把它们重起来。


    只是这边已经有其他桌子重叠了，一个人力气完全不够。


    “我来帮你吧。”


    陈思远正愁找不到和他接触的机会，她小心翼翼朝明允使眼色：“小允你帮忙拿一下课桌上的书，我和陆学神一起抬上去。”


    “喔，好。”


    明允接得快，两个女生的书叠起来很高一摞，抬得原本就吃力。


    视野混乱时，隔壁班一群少年打打闹闹地朝自己这个方向走过来。


    她有听到中气十足笑骂：


    “孙子，你他妈别跑啊！”


    “敢不敢赌啊，哥们这次一定考得比你好。”


    “切，我还怕你啊陈鸣，你个垃圾……”


    一层楼四个班级屈指可数，何况这些声音还这么熟悉，明允想到某个名字，心颤了一下，她马上低着头，妄想用书籍挡住自己的脸。


    可惜杨帆眼尖，不仅一眼认出她，还叫她：


    “明允，你也在啊？”


    听到名字，站人群中心的宋铮慢了一拍，他手插在校服口袋里，偏头看过去。


    明允这会儿看着前方，其实余光早在宋铮身上。


    意识到他看了过来，明允浑身别扭。


    自上次宿舍的事情发生后，两人好几天没有联系过。这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也是明允的自知之明……


    她手指抓着书，假装镇定地点头，“杨帆，你们班收拾好了吗？”


    “早收拾好了，我们打算去看一下考场。”


    “对了明允，你的考场就在我们班，刚刚还是宋铮帮你粘贴的姓名条，第一排第三桌，你可得记住。”


    “行，谢谢你们。”


    明允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像一只搁浅在岸上的鱼，呼吸困难，行动僵硬。


    要是她能像徐嘉颜一样没皮没脸就好了，起码不用遭受道德的谴责。


    明允扭头看了一眼，感觉杨帆还想搭话，立马先一步转过身体，她把手中的书靠着墙，想用它稍微借点力。


    可惜这个出发点是好，却忽略了墙面的潮湿程度。


    一摞书开始一本动摇，剩下全掉在地上。


    “啪——”


    二十几本书洒在地上，动静很大，引得周围都看了过来。


    “没事吧明允！”


    陆禾阳和陈思远都被声音吸引过来，后者还没站稳，眼睁睁看着对方放弃了桌角，留着陈思远愣在原地。


    “诶，陆禾阳！你这儿还没开始抬上去呢！”


    无论叫多大声，对方压根没回头。


    他有这么着急吗，陈思远狐疑盯着，忽然眸光一闪，某种可能性在心头慢慢冒出头……


    明允搞砸了事，马上蹲下身去捡，她现在只庆幸校服立领拉得够高，才能挡住自己已经发烫的脸颊。


    “没事儿吧？”


    杨帆拉着几个人过来帮忙，其中宋铮也在里面。


    “真没事儿的，我一个人可以。”


    明允捡得很快，带着窘迫的慌乱感。


    宋铮一直看着，却全程都没说话，他起身走到明允面前蹲下，捡起一本物理递过去。


    时间短暂地停滞下来，几秒钟漫长得像一个世纪，对于心虚的人或者更像是凌迟。


    因为知道是他，明允更不敢抬眼去看，她说了声谢谢，胡乱抓着书想收回来。


    宋铮却不放手，两个人僵持在原地，互相拉扯。明允见他一直不说话，干脆就想放弃了。


    “你们在干什么？”


    好在陆禾阳过来打破了僵局，他视线放在宋铮手上的物理课本，沉默了一秒，从他手里拿过来，放在明允手上。


    “没事儿吧明允？”


    宋铮全程没说话，手插回裤兜，慢慢退回靠在墙面站着。


    本来弄了这么大的乱子已经让她过意不去，明允不想再麻烦别人：


    “我真没事，你快去帮思远吧，她一个人不行的。”


    “我知道。”


    陆禾阳抿着唇，拍了拍宋铮的胳膊。


    “你在几考场？”


    “一。”


    宋铮歪着头，校服敞开着：


    “你呢？”


    “三。”


    他们挡在自己面前聊考场的事情，明允不知道该退还是该进，只是妄图靠沉默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手上重量突然骤减，陆禾阳又替她分担了一部分重量。


    “明允呢，你在几考场？”


    对方澄澈的眼睛看过来，明允忽然有些不知道怎么说。


    “十三。”


    她又看了眼不远处还在辛苦堆放桌子的陈思远，干脆一咬牙，把书全丢给了陆禾阳。


    “那你们聊，我去帮思远。”


    因为明天是期中考，下午收拾完考场就没什么别的事儿了。


    明允陪着陈思远去食堂吃饭，对方却不是很有食欲的样子。


    注意到从教学楼下来她就不太说些话，明允有点担心。


    “你怎么了思远？是不是不舒服？”


    她看她状态不佳，趁着排队人不多，伸手想去探探她是不是发烧了。


    手指刚靠近，陈思远却像是触电一般，下意识往后躲开。


    明允的动作僵在原地，心脏猛地缩了一下。


    “思远？”


    “没事，我就是刚刚有点累。”


    陈思远不敢正眼看她，微妙的感觉在两人之间打转。


    “小允，咱们吃完快回宿舍休息吧，今天真的好累。”


    不再是往日依赖或者撒娇的语气，明允慢慢转回正身，眼睛干涩盯着前方排行的队伍。


    “好。”


    两人回宿舍这一路也是沉默无言，另外两个女生去了图书馆，现在就剩下明允和陈思远两个人。


    要是以往陈思远肯定暗暗开心没人打扰她们的悄悄话时间，可今天却反常地一言不发。


    明允脱下校服外套，去卫生间拿了热水瓶，顺手把对方的也带上。


    她扭头看着趴在床上玩手机的女孩：“思远，我先去一楼打热水了。”


    “好。”


    等注意到明允手里也拿着自己的热水瓶，陈思远忽然坐起来：


    “小允，以后你不用经常帮我打水了。”


    两人的视线撞上，陈思远先一步移开，溃散投向鞋尖。


    她手捏着被角，嘴唇微张，似乎想说点什么，却发不出任何音节。


    “我只是觉得你会太累。”


    “好。”


    明允把她的水壶放回卫生间，搓着手心，却怎么也捂热不了。


    “那我去打热水了，你得快一点，不然被一楼的女生抢光了。”


    “嗯嗯。”


    陈思远假装忙自己的事情，


    “我知道的小允，你不用担心我。”


    直到耳边传来关门声，门口挂着的风铃发出阵阵叮咚声，陈思远难受眨着眼睛，而后忽然像泄掉浑身力气一般倒在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