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出门，周时漾被一股邪风吹回了楼上，难得换上长款棉袄，电子日历弹来提醒，才惊觉已经冬至了。


    晨风裹挟着突兀的冷冽，刮得她脑门疼。周时漾扣上帽子，把拉链拉到顶，整个人往棉袄里缩，只留下一双受冻的眼睛。


    中午吃了一碗热腾腾的热腾腾的面，周时漾这会儿正窝在座位上晕碳犯困，姚筱瑜把她戳醒，“白佳怡在门口等你呢。”


    周时漾把帽子拽下来，脸被捂得有点红，整个人往外散发着热气，她双手插兜，舍不得兜里的温暖，起身往班门口看，白佳怡穿着针织外套，手里拎着一张表格。


    “有事吗？”


    白佳怡把表格递给她，“英语竞赛，单科前十都要参加，杨老师有事，让我带给你，填完放在她办公桌上。”


    周时漾挺感兴趣，接表格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白佳怡的手指，冰得她瑟缩了一下，“谢了。”


    “等会儿。”周时漾几个跨步走回座位，把表格拍在桌面上，伸手在桌肚里掏了几下，拿出几包卡通图案的暖宝宝，都塞给了白佳怡，“不冷？”


    白佳怡手指蜷缩，脸不知道是冻红还是羞红的，别扭地说了声谢谢，转身回班。


    姚筱瑜收拾好书桌，趴在小抱枕上侧脸看她，“你还挺好心。”


    “放着不也是占地方吗。”周时漾重新把帽子扣好，看了眼她手里的热手宝，“你用？”


    “不用啊。”姚筱瑜半合着眼，语调慵懒，“我这不是欣赏你给同学送温暖么。”


    周时漾把毛毯给她盖好，“睡你的吧。”


    她从笔袋掏出笔，从表格上填上个人信息，比赛分为两部分，笔试和脱稿演讲，时间还剩半个月。


    题材是关于中国传统文化。


    杨荷给两人准备好了演讲稿，顺便做了一份ppt，“你们自己根据感觉准备一段纯音乐，出来的效果观感好点。”


    杨荷让白佳怡先挑，自己拿了那份剩下的，回到家开始磨稿子，根据自己的习惯又修改了几处，找好音乐，整体顺了一遍，感觉没太大问题。


    周时漾脱稿很容易，她没那么循规蹈矩，记住整篇稿子的大致翻译和重要词组就行，到时候忘记还可以随机应变，换汤不换药，比死记硬背强。


    竞赛那天需要起个大早，杨荷在学校附近的地铁站等两人，竞赛地点在京大，坐地铁需要十几分钟。


    早高峰的地铁拥挤，座位早就被占满了，扶手只剩下一个。


    两人默契地把唯一的扶手让给了杨荷，周时漾挤在出入口扶着铁杆，地铁快速起步，白佳怡没站稳，扑在周时漾怀里。


    白佳怡的位置很尴尬，处在出入口最中间，上没有扶手下没有铁杆，只能干杵着。周时漾扶了她一把，“拽着我。”


    白佳怡犹犹豫豫伸出手，最后握住了她的胳膊。


    周时漾低头看她因为不知所措而在手机屏幕上加快滑动的手指，忍不住勾起嘴角。


    小样的，还有姐拿不下的人？


    周时漾时常感叹自己空有一身把妹技巧却无处实施，简直是暴遣天物。


    白佳怡切进音乐软件，点开唯一收藏的歌单，歌曲已经快播放到了歌单末尾。


    周时漾感觉歌单略微眼熟，顶头的标题上标着一个大写的Z。


    这不她的歌单吗？


    周时漾挑眉，看不出来表面挺讨厌她，私下这么反差。


    到站后杨荷带她们在周围找了个早餐店，一人点了一份馄饨。


    “今天就得吃饺子，”杨荷拿卫生纸擦干净桌面，“那句谚语怎么说来着？冬至不端饺子碗，冻掉耳朵没人管。”


    周时漾递给她筷子，“您还挺有仪式感。”


    “人生就得有仪式感。”杨荷接过，说起比赛注意事项，“别紧张，就当一次历练。”


    上午考笔试部分，听力对话英美混搭，很多语句都是连读，一场下来白佳怡有点崩。


    杨荷安慰道，“没事儿，准备准备下午的演讲。”


    杨荷带两人去了食堂，种类很丰富，周时漾看着价目表咂舌，“这还是我们大北京吗？”


    杨荷扫码结账，“够实惠吧？你努努力把数学提上去，也不是没希望。”


    一想数学周时漾就想吐，“我还是想保持吃饭的好胃口。”


    白佳怡手里攥着皱皱巴巴的演讲纸稿重复背诵，总是背到中间卡壳。


    杨荷看她快哭了，把稿子折起来揣进自己兜里，“先吃饭，越着急越记不住。”


    赛前过于紧张并不是什么好事情，周时漾曾经也体验过那种脑子短路的感觉。


    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你身上，欣赏或鄙夷，熟悉或陌生，都能无形中带来不小的压力。


    “大致框架背过了么？”周时漾把稿子从杨荷口袋掏出来，“可以圈一下核心词组认真记，万一台上卡壳还可以围绕这些编几句出来。”


    杨荷赞同，“稿子是你自己的，除了你谁也不知道内容是什么，死记硬背是下下策。”


    白佳怡按照她的方法顺了一遍，还算流畅，但她依旧很紧张。


    各个学校的顶尖竞赛生们齐聚一堂，在登记处抽签排号，周时漾再次发挥了“狗屎运”体质，抽到了数字6。


    杨荷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这运气够6。”


    白佳怡抽的比较靠后，出场顺序倒数，杨荷给两人加油打气，去领队席旁观了。


    周时漾压根都没坐下，直接被工作人员领到台下排队，每人演讲时间不超过八分钟。


    周时漾口语很标准，如果单听声音的话几乎和土生土长的老外没有区别。再加上播音腔和音乐渲染氛围，她的演讲拿到了一个很不错的分数。


    “thankyou。”周时漾鞠躬下台，坐到白佳怡身边。


    饶是她参加过那么多比赛，面对台下这么多精英手上也出了层薄汗。


    周时漾拿卫生纸擦了擦手，问低头看稿子的白佳怡，“不那么紧张了吧？”


    “嗯。”白佳怡抬头看她，“你演讲的很棒。”


    这还是自上次聚会不欢而散后白佳怡第一次和她搭话，还是夸她，周时漾谦虚了一下下，“还行。”


    她从小兴趣班没少上，钢琴、舞蹈、小提琴都是满级。那年津市不太太平，坑蒙拐骗小孩的不少，周宜沁送她学过跆拳道和武术来防身。


    周宜沁也想过送她出国，所以小语种也没少学，英语更是花了大价钱请外教老师来指导。


    周时漾再回过来想那几年，也挺佩服自己有这么高的精力。


    很快工作人员叫到了白佳怡的号，她把稿子扣在桌面上没带走，周时漾给她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白佳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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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了个“ok”。


    周时漾忽然觉得小女孩是真的很可爱。


    嫉妒、羡慕、阴阳怪气，一切情绪都来自于欣赏。


    能为了一个误会耿耿于怀，也能因为一次示好冰释前嫌。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弯弯绕绕，十六七岁的少年没那么多心思，一切情绪都摆在明面上。


    他们天生拥有这个年龄段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气，只有想不想要，没有得不得得到。


    她与台上的白佳怡对视，所有灯光聚于她身上，一腔热血在闪闪发光。


    所有参赛选手演讲完毕后，大屏上投放着最终笔试和演讲的总分数，周时漾在二等奖范围内，白佳怡拿了特等奖。


    杨荷给两人合照留念，“离近点，你俩中间能开个正新鸡排了。”


    周时漾正要嘲她中年人少玩手机，白佳怡横跨一步靠过来，胳膊碰撞在一起。


    周时漾站好看镜头，两个人的奖牌和证书紧紧挨在一起。


    “只有三分之一的人有奖项，我都做好你俩都没拿奖的准备了。”杨荷对结果很满意，编辑好朋友圈发送，“真给我争脸。”


    本来白佳怡还觉得名次太低，听完杨荷的话觉得这个名次也很知足。


    三人收拾东西乘坐地铁返程，杨荷还要换乘一趟，嘱咐两人注意安全。


    刚出地铁站周时漾就看见堵在外面的几人。


    姚筱瑜一个俯冲跳起来抱住她，“太争气了我的漾！你都不知道，我初中地死对头也去参加了，连个陪跑奖都没拿到。”


    周时漾看了眼姚筱瑜分享给她的照片，对这人有点印象，“八分钟演讲时间，她光卡壳就卡了一分半，能拿奖才怪。”


    “今天冬至，去二婶那吃饺子去。”


    姚筱瑜说完才发现旁边还多了个白佳怡，并且没有要走的趋势，不叫她显得怪尴尬的，意思一下得了，“你也一起？”


    白佳怡答应的痛快，“可以。”


    “……”姚筱瑜语塞。


    不是，这人分不清假客气还是真邀请吗？


    于是五人大队新增一员。


    几人浩浩荡荡地往水饺铺走去，男生先进去点餐了，姚筱瑜和白佳怡出店铺往小巷子里走了几步。


    咔哒一声，打火机应声点燃。


    姚筱瑜手指夹着烟，看着吞云吐雾的白佳怡满满违和感。


    “好学生抽什么烟啊？”


    白佳怡吐出一口烟雾，“压力大的时候偶尔抽。”


    不过从今天开始，她打算戒了。


    压力宣泄的方式有很多种，她不该挑伤害自己的走。


    两人进店的时候只剩下两个位置，姚筱瑜特意没坐陆自许旁边，白佳怡却绕过空位走到姚齐身边，“咱俩能换个位置吗？”


    姚筱瑜有些纳闷，“你不和他坐一起？”


    白佳怡摇头，“我想和周时漾坐一起。”


    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还是陆自许做了什么伤了人家小女孩的心了？


    陆自许表示很无辜，他真的什么也没干。


    白佳怡看出她在想什么，“我不喜欢他了，我现在喜欢周时漾。”


    周时漾一口饮料差点喷出来。


    她算是明白过来了，白佳怡的喜欢不是那种喜欢，人家是单纯慕强……


    姚筱瑜小声揶揄，“又收获小迷妹一枚哦～”